人群引起的响动惊动了里面的人。出来一个穿着与方才不一样的铁面人。方才那群人是一身黑衣,但这人的黑色长袍上却绣了银纹,腰间挂着一块木牌,写着“夫工”二字,俞恪猜想这人应当比先前几人等级高。 果不其然,门里走出几名穿着纯黑袍的人,恭敬地朝那名夫工行过礼后,低声问道“夫工大人,这些个人是依照往常流程走,还是直接带过去?” 那夫工闻言眼神阴沉狠厉,低骂道“这几天上头催的紧,还管什么挑不挑,全部送过去。” “是,夫工大人。” 俞恪与晏无渡两人均是习武之人,以他们的耳力,能将这些低语听个清楚。 夫工说完甩袖进去了,余下的几人转头面对众人语气轻蔑道“众位跟我们走吧,接下来会有好事等你们” “我…我们凭什么跟你们走,谁知道里头等我们的是什么?!” 人群中有胆子稍大的冲着那几人喝骂,顿时引起众怒,一群人纷纷抗议起来。 “是啊,我们凭什么进去!” “放我们走!” 地仙派在南郡作恶已久,人人避之不及。但若危性命,总有人会想搏上一搏,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那几人见状眼神里满是阴戾,恶狠道“你们找死!”其中一人扬起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带着倒刺,颜色暗红的鞭子,对准人群便抽了下去。 “啊——”鞭子抽中了其中几人,血沫横飞,他们的脸,手臂,胸前此刻已经血肉模糊。 那黑衣人欲扬鞭再抽,却让其中一人抬手阻止,那人低声喝道“够了!人本就不多,你再打死几个,我们又得找人补上。” 甩鞭的人这才放下手,恶狠狠地盯着底下满脸惊惧的人道“便宜你们了,让你们多活两天。还不快走!” 众人被方才的一幕吓住了,他厉声一喝,人群便只能乖乖往里走去。 俞恪与晏无渡两人站在人群最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见众人往进走,俞恪敛下眸中的不忍,两人抬步跟上群。 若不及时解决地仙派这个麻烦,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他们不能因为这些再打草惊蛇了。 黑衣铁面人领着众人进了门,经过几层嵌套的院落,往里走去。 在这期间俞恪抽空观察四周,发现院中有许多洒扫的灰袍人,他们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动作僵硬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几个黑衣人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全是铁栏,其上长满倒刺,用粗壮锁链围着的房间里,将他们全部轰进去,锁上铁链后便离开了。 这里阴暗潮湿,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地上一片狼藉,一群人挤在一起哄哄闹闹,甚是杂乱。 俞恪从进了这里便脸色不太好看。他敛着眸子垂头盯着某处一直不作声,在尽力忍着自已胃里的阵阵恶心和身上隐隐的颤抖。 他好像是回到了上一世敌营中的牢房。神志不清间是不断加在身上的刑罚带来的痛感,夹杂着旁人的阴狠难听的谩骂讽刺。 “你看,这就是叛军首领” “什么首领,他的军队都死绝了!” “他自身难保” …… 突然间他的手腕脚腕处传来刺痛,他感受着一身内力渐渐流失,直至再也调动不了。 他的心就像是浸在寒潭中一般冷的彻骨,绝望,愧疚,痛若像深海一样将他吞噬。 “好冷……晏在劫,我好冷啊……” 不知什么时侯开始,晏无渡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把眼神放在这个叫祈逢的人身上。 所以从方才进到这里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身边之人的异样,但见他垂着头不出声,他便只是时刻注意着。 这些日子,他习惯了祈逢的灵巧机敏,会耍心机,会武功,会医药,会易容,还有他身后那些让他愈发想探究的秘密。他以为,不会看见青年有这样的一幕。 但听见青年低声似梦呓一般的呢喃,他心里猛地一沉,紧接着便是袭卷而来的心疼和慌乱,他此刻总想将什么拥进怀里,再也不放开。 晏无渡沉默半晌,看着青年面色苍白,鬓边已被汗浸湿,浑身轻颤着。 他眼里闪过浓重的痛色,不自觉地伸出双臂将青年小心地笼进怀中,带着安抚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像是做了千百遍一般熟练。 周身传来的淡淡的龙诞香遮盖了周围令人作呕的难闻气息,也挡住了人群纷乱的吵闹声。 俞恪慢慢缓过神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把头靠在晏无渡紧实健硕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平息心里的纷乱。 上一世他被挑断手脚筋废了武功之后,在阴暗的牢中死尸般的躺了好几天,醒了昏,昏了再醒,无人问津。 他以为他就要这么死了,最后一次沉沉地睡过去后,他以为再也不会醒来了。 等到他再醒来时,他在帝王寝宫,宫女们仔细照料了他好几日。 那时再见到晏无渡,他有些恍如隔世。自两人战场上最后一次交战惨败后,到后来他投敌营,受酷刑,都再没有见过这人。 俞恪在卧龙殿的几日才又见到晏无渡。 他进来后便沉默的坐在案几旁看了自已许久,神情阴郁,皱着眉头,眼神复杂。 虽然依旧是那张俊颜,但这些都掩不住他眼底的青黑和新出的胡茬,他很疲惫。 俞恪那时沉浸在绝望里,不愿见他,更没有细看,现在想来,晏无渡当时的状态确实很不对。 再后来,这人为他寻了神医,让他好歹是能下榻了。 之后他与这人便成了那般不清不楚的关系。
第76章 接头 俞恪虽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他依旧厌恶这样的环境,便索性一直靠在晏无渡身上。 周围有人见他们这般动作,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俞恪不在乎,晏无渡更不会在乎。 他眸中带着寒冰扫过一众人,这些人被他凌冽冰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匆忙低下头不敢往这边再看。 当他的视线落回怀中的青年身上时,眼神中的冰慢慢融化,成了温柔的风。 他虽不明白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但他清楚他喜欢并且享受这样的感觉。 俞恪一直靠着晏无渡假寐,直到外边的锁链响动,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他才缓缓睁开眼,离开晏无渡的怀抱。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方才的事。 怀中的温热消失,晏无渡心里遗憾一瞬,才抬头看向来人。 依旧戴着铁面,但看身形是位女子,头发高高束起,只绑着一根极筒的红带。身着一身简练的束腰红裙,手上戴着银色护腕,英姿飒爽,干练利落。 她未出声,在屋内站定,凌利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在角落的清秀少年身上停留片刻,很快便离开了。 她似随意地在人群中一指“你们两个,出来。” 众人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是方才抱在一起的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们,不知这两人出去了还能不能再回来。 俞恪见她指过来,瞬间换上惊恐的眼神可怜兮兮地边往晏无渡身后躲边道“杜哥哥,虞回为好怕。” 晏无渡见他恢复了往日的精神,还有心情演戏,便耐着性子配合地拍了拍他紧抓着自已胳膊的手轻声哄道“不怕,杜无哥哥保护你。” 两人演的起劲,一番黏腻的话引来了众人恶寒的视线,就连红衣女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嫌弃“别啰嗦,快点!” 在红衣女子似是不耐的催促下,两人跟在她身后出了牢门。 一路没有交谈,红衣女子带他们去了一间满是药味的屋子,进门便看到里头散落四处的成堆药材。 这里比方才牢房一样的地方好了太多,俞恪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稍放松一些。 红衣女子关了门,转身将视线落在俞恪身上,言语间依旧利落“公子,我是遮雪,组织派我来协助你。” 俞恪虽建立了“诛”,但几乎从不出现在明面上,他让阁内之人见了他当平常人对待便可。 “嗯,我是虞回”顿了顿又看向一旁的人道“他是杜无” 兰雪在外行事皆用化名,所以在外边见到她时,连俞恪都不清楚她叫什么,这才有了方才的介绍。 遮雪转头看向一旁满脸油腻的人,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但依旧点头示意道“陛下。” 晏无渡闻言挑眉看向一旁的俞恪,俞恪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遮雪姑娘专司江湖消息,自我们来了南郡,她便知道了。” 遮雪见二人说完,便开始条理清晰地迅速交待她潜进来后打听到的消息。 地仙派有严格森严的等级,最底层有灰衣僮仆负责日常杂务; 黑衣宗徒负责炼药的各种杂活; 中层便是夫工,黑衣银纹,带木牌,负责抓人,运送;其上有正匠,黑衣金纹,戴铁牌,负责蛊虫喂养; 高层有炼师,红衣,戴银牌,负责蛊虫研制; 最后是圣仙,紫衣,戴金牌,是地仙派宗主,这人叫刑有遣,曾出现在京都。 遮雪交待完这些便停下,俞恪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他的人能查到的想来晏无渡也派人去查了。 “中,高三层分住内外两院,低层住草屋,在外围” 遮雪拿出一张地图递给俞恪,接着道“潜进来时,我用祝由之术摄两人心魂,迫使她们陷入沉睡,我与隐月替代了她们的身份。 我替代的是炼师,第十九号,隐月在中层,替代了一个正匠,第九十九号。” “此处各等级有人数限制?” 遮雪见公子发问,回道“只有中,上层有,夫工数千名,正匠百名,炼师二十名,这些人没有姓名,均以编号称呼” 晏无渡在一旁神色玩味地听着两人交流,没有丝毫惊讶。 “陛下有什么想法?”俞恪见晏无渡这表情便知他已了然,起了试探一番的心思,想看看这人查到哪儿了。 这几日晏无渡几乎都跟他一起,没见有什么动作,俞恪这会儿心中便有些好奇。 晏无渡知他心思,见一旁的人眼中的好奇与探究,忍不住心中一阵柔软,觉得他这双眼睛煞是好看。 心中这么想着,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地仙派以蛊炼人,以人养蛊,南郡每日会有大量人失踪便是因此” 晏无渡那日带着祈逢去过的花楼是他做为“去无回”时留下的江湖组织,这些年他身在宫阙,便是他们一直在掌握着江湖动向,探查些消息倒也不费功夫。 地仙派许久之前便有了。晏无渡当年在毒窟中待了几月与毒虫厮杀。有一日那毒老头癫笑着进来放了一批蛊虫,嘴里呢喃着大成之类的话。 只是晏无渡当时毒虫缠身,无暇顾他。 等他杀了所有毒虫后,便余下了一只怎么杀也杀不死的毒虫,不慎被它钻入体内,陷入昏迷,等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已竟与那蛊虫融合了,成了不死不灭,百毒不侵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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