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工作,吃穿不愁,做想做的事情,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愿望,应该是大部分人的愿望。 可适应这样的生活,不代表他享受现在的生活。 他只是找不到很好的方法出去,明白即使发狂也出不去,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当然想过上这样的日子。 但不是现在。 在这个房间,失去了自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也只是假象。 他一个人活在这样的梦境里,他也不会心安理得。 英格尔心如明镜,他呆在这个房间,每一秒都有人在战场上送命。 每当他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骂艾利克斯。 不过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 艾利克斯做出了选择。 在不太亲近的士兵与他的朋友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乌瑞、谢丽尔、比比代、伊华、昆佩乌……这些人对他说一句,不愿意。那他一定也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留在后方。 他不再是一个虚构漫画里拥有不变人设的主角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私心的人。 英格尔终于明白艾利克斯所说的,但明白归明白,骂还是要骂。 把大局置于私情之上的人不配做将领。 他要回到他面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英格尔把笔扔了,下定了决心。 他把洗干净的小银刀狠狠地叉进了自己的掌心。 “啊啊啊———呃!” 结果当然痛的要命,尾调都扭曲了。 被别人捅和自己捅自己,可不是同一个概念,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把沾血的银刀一并送了出去,也不包扎,只是把塞西莉亚看得焦急原地跺脚。 然而,让他心彻底凉下去的是送进来的消毒止血药剂和绷带。 英格尔了解艾利克斯,艾利克斯不可能不了解他。 他可能猜到了他会用这个法子,便下了命令。 他清楚,英格尔不可能把珍贵的一条命用在这上面,因为不值得。 英格尔有决心捅自己一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自杀,绝无不可能,这也意味着,如果没有外部力量介入,或者艾利克斯本人来开门,他绝对不能走出这里。 他曾经在那些不服管教的士兵头上屡试不爽的精神折磨,如今以这种方式变成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好不酸爽。 他仿佛能看到,艾利克斯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不敢。” 最后,英格尔只能咬着牙让塞西莉亚给自己上药包好了手。 *** 又是一个月过去。 英格尔看着外头日渐热烈的天光,估计着五月应该快结束了。 因为层数太高,听不见下方侍从闲聊的声音,房间隔音也好,听不到隔壁的任何话音。外界的信息几乎全部隔绝。 他脑子有一半时间是放空的,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他一开始怀疑自己迟早会变成痴呆,或者精神分裂。 但是他在这里,活得比想象得舒服。 撕完了书之后,他没有再求书。 偶尔发呆的时候,回忆就会飘出来,像不会破灭的梦幻的泡泡,萦绕在他身边。 几年前,他也是生活在诸如此类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的。 战场上,他待了太久,不知不觉都忘了怎么正常生活。 等到他开始反刍过去的时候,那些时光,幸福得让他怔怔地落下眼泪。 所有平淡的过往,日常的生活,都会在经历艰难岁月时的回忆里彰显无与伦比的存在感,那时人们才能意识到,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幸福,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回想起,他是为什么而战的,正是为了夺回这样平凡且无趣的生活。 可只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必须大家都在才行。 明明是渴望的生活。 明明是舒服且熨贴的。 为什么现在他这么难过呢? 他只是感到寂寞了。 习惯了大家理所当然的陪伴。 他才发觉,他已经没办法忍受一个人了。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顾疏。 他有了多得数不清的,需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一个人拥有了值得守护的东西,会变得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是,无论挫败多少次,都不会抛下需要守护的事物离去。 然而一旦离开了他们就无比脆弱。 塞西莉亚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给他擦拭泪水,然后半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英格尔,轻轻拍着他的背。 英格尔浑然不觉,只是一个人无声地哭嚎着。 他在心里无助地恳求。 让我回到你们的身边。
第139章 撕声的悲鸣 英格尔眼睛还没消肿。 墙就被人拆了。 是这样的。 他哭累了, 半途睡了过去,结果被一阵吵嚷惊醒。 他入住这个华美的监狱两个月,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响亮的声音。 塞西莉亚连连指门。 英格尔也贴到了门上。 “我管你们的规矩?!不开门我就砸了!” “…………您砸砸看………” 轰! 大门剧烈振动了一下。 无事发生。 英格尔可惜地叹了一声。 “蠢猪!宁可叫我来, 也不把关在这里的大巫师放出来!绝缘石?好啊,大费周章关自己人!我真他妈长见识了!” 好骂! 英格尔忍不住给艾列娜拍手叫好。 然而,当听到艾列娜噔噔远去的脚步声, 他磨牙, “别走啊!别走啊!” 艾列娜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她从隔壁房间把侧边的墙给拆了, 闯了进来。 “呃………其实你可以从窗户进来的………” “是吗?你还想再进去?” 英格尔头甩得飞起来。 他又小心翼翼问:“能拆掉我的锁吗?” 艾列娜低头看他手腕上那东西,斩钉截铁道:“不行, 做不到。” “…………” 【那你把我带出来有个屁用啊?】 艾列娜抱着他如同抱着一捆木头那样轻松,疾冲过皇宫弯弯绕绕的走廊。 “错了!!!!左转!!!” “草!丘涅的皇宫怎么和迷宫似的!” “…………停!在这里上楼梯!” 明明把英格尔带出去的是艾列娜, 却需要他指挥才能找到路。 【说真的,她是怎么找到关我的地方的………】 英格尔这样想着。 艾列娜终于把他放在了地上。 他们来到了奥拉的卧室。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 艾列娜刚好开进去。 奥拉和艾列娜打了个照面。 奥拉看见英格尔,惊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 甩出钥匙。 英格尔手忙脚乱接住, 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他从未见过那样憔悴的奥拉,她眼底有着浓得抹不开的青黑痕迹。 她让开身体,带着歉意沉声道:“进来吧,治好他。” 床上的人映入眼帘的那一刻。 英格尔的呼吸像被一只手蓦地掐断了, 手中的钥匙掉了下去。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只剩下一条手臂。 *** 维托、红桫椤、得烈公爵, 以及他身后的众多士兵都看到了这一幕。 艾利克斯独自杀入魔族, 从头到脚泡在血里,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送了回来。 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清, 这个人生前遭受了多么可怕的折磨。 艾利克斯身上也有许多伤口,浸着不知是谁的血,但起码他还活着。 维托先冲了过去,“担架!快!” 红桫椤如梦初醒般折返回去。 维托不知道英格尔苏醒的时间,据艾利克斯的说法,他以往几次复活时间都不确定,也有可能很短,为了不重蹈覆辙,他现在率先要做的就是把人尽快送离前线。 担架立刻送了过来,骑士和士兵们围在他们身边。 有些士兵年纪还小,看到满身疮痍,忍不住撇过头,不敢再看。 维托去掰艾利克斯的手,却发现哪怕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扣住英格尔肩膀的那只手仍旧如钢铁般坚固。 还是得烈的骑士安东尼亚伸出手,将他手指根根掰开。 红桫椤把白布盖在英格尔脸上,那薄薄的白布很快吸透了红色的血。 她瞳孔扩张,胸腔好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 她其实一直讨厌他们俩。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在充斥着爱的环境中长大,用绝对的实力审判她的人生,剥夺她的自由。 可也是他们把她救出那个地狱,给了她容身之处,给了她朋友,给了她使命,让她现在可以拯救别人恕自己的罪。 开战后,她的心境早就变了。 她不是铁石心肠,亲眼见过的人,稍微还存着良知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这两个人,尤其是英格尔·涅卡做出的牺牲,是没有人可以与之比肩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他人做出这样惨痛的牺牲呢? 一个永远冲在最前方,一次又一次冲入死地去救人,无畏地给后方的人撕开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一个走过无数的战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在非人道的痛苦中爬起来,永远为了救人而献上自己珍贵的生命。 红桫椤眼眶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 士兵不需要提醒,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抬起担架的时候,血水不间断地坠入骑士走过的脚印。 目送着两人远去,士兵们眼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切。 奥拉接到得烈公爵的联络,立刻亲自赶了过去。 她让得烈公爵暂时封锁消息,将两人带回了首都。 英格尔没有在他自家的星星树下复活,而是就近找到了皇宫一棵古老的花树,奥拉在皇宫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那棵种在偏僻宫殿的树竟然也是不死鸟喜爱的香树的一种。 艾利克斯是在第四天醒来的,英格尔复活的时候,他就躺在他身边,擦过不死鸟的火焰,也治好了他身上所有毒与伤,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醒来后就让奥拉改造了皇室的房间,把英格尔关进去。 奥拉是看过英格尔身体那惨状,根本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英格尔没有在复生之后很快苏醒,是因为他们给他用了几天的催眠药剂。 在等待英格尔苏醒期间,艾利克斯把自己关在另外的一个房间。 奥拉也没能及时返回战场,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担心起艾利克斯。 站在门口,奥拉哑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守着他?” “我不能去见他……我现在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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