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见识到了人类的多样性。
后来毕业了，小楠考了老师，分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
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
或许未来，他会在家里的催促下去相亲，找到与自己价值观相契合的人，一起度过余生。
听起来，这样的如果也挺好的，沈楠支着下巴，临近下课，下面的学生们都坐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抱着书包，准备铃一响就跑。
“干什么干什么！还没下课，不要讲话，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诶诶，抱包的，把包放下来，等会先交作业再走也行。”
在沈楠这个班主任的威压之下，剩下的几分钟便格外漫长，隔几秒，就有人抬头望钟，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
下课铃终于打响，沈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让开，“行了，走读生今晚回家注意安全。”
家长会终于来了。
沈楠从家里翻出来套西装，颇为笨拙的替自己穿上，他精心收拾了一番，出门前深呼吸为自己打了气，便踏出了家门。
下午的家长会，学生就不用来了，理论上是这样。
但没一个学生不来的，有的家长可能不知道班级在哪，得去接，而住校生更不可能离开。
教室里除了一两个班干部，其他的学生都坐在操场上，各怀心事。
家长们陆陆续续到齐了，沈楠把记事本的内容看了又看，内心几番犹豫，要不要脱稿。
脱稿干嘛？你就开个家长会，又不是演讲。
但是脱稿也能让家长对自己的映像好很多，而且，有的家长就是搞教育的，说不定以后自己还得仰仗人家。
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沈老师，人差不多来齐了。”班长手里拿着名单，把名单递给沈楠。
沈楠点头，“行，谢谢啦何慕，你去休息把。”
他站在教室外，往里面悄悄探头打量，教室里面没有朝气蓬勃的学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大人。
教室里面甚至弥漫着股奇怪的香味，不知道是哪个家长喷了香水。
沈楠正了正领带，还是带了记事本。他把记事本放在桌上，没有打开，全然把本子当作一个心理安慰。
他走上讲台，目光扫过下面的家长，很好，手心开始冒汗了。
“家长们好，我是4班同学的班主任，我叫沈楠，叫我沈老师就好。”
“首先，我对各位家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家长会表示感谢，我们此次召开的家长会，本意也是与家长增加交流互动，了解孩子们更多的基本情况，做出相应的适当调整，促进孩子们能够更好发展。”
“前段时间，学校里组织了阶段性测试，目的是检验孩子们在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成果，成绩单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大家可以拿起来看看。”
已经有家长看过了，于是便拿着成绩单同别的家长低声交流，趁着这段时间，沈楠打开ppt，他把班级的综合成绩数据做成了ppt，方便家长们观看。
“无论成绩是好是坏，这仅代表一段时间的结果，更重要的是长期发展，所以仍旧需要家长们和我们密切配合。”
......
交流的差不多了，“那么下面我们会请主科老师们过来分析各科的成绩，以及传递相关的学习方法，第一个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温老师。”
有惊无险的家长会到了后期，家长们围着不同的老师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
“艾老师啊，我儿子舒瑀在学校怎么样？”穿格子衬衫的大叔挤上前。
艾箐斟酌了下语气，“孩子在学校还是乖的，但您也看见了成绩了，他的偏科实在严重，如果英语能够上来，他的成绩会更好。”
“而且，舒瑀这孩子似乎是到了讨厌英语的地步。”
衬衫大叔脸色变了几变，“您放心，我回家好好管教他。”
“诶诶，家长您用不着动粗的，最重要的是扭转孩子的态度，舒瑀是聪明的，只是不肯学英语。”
“......好，我会劝劝舒瑀的。”犹豫半晌，大叔只蹦出了这句话。
家长会总算结束了，艾箐一拍沈楠肩膀，“走走走！差不多快到饭点了，去参加生日。”
“对了，上次你不是和舒瑀聊过吗？”艾箐问道，沈楠点头，“你想问什么？”
“你应该知道舒瑀不喜欢英语的原因。”艾箐斩钉截铁道，沈楠把笔记本电脑放包里，“嗯，其实他爸爸也知道的，父子俩缺少的是沟通。”
“他妈妈，离开了他们父子，去了国外。
组建了新的家庭，每次和他打视频电话时，总有小孩子的哭声打岔。
而这个时候，他妈妈就会把孩子抱起，用自己听不懂的话哄另外一个孩子入睡。”
“舒瑀的原话是，‘听不懂也好，免得心烦。’”
长大点，就知道他妈妈说的是英文。
他无法恨自己的妈妈，所以理所当然把讨厌转移到了陌生的语言上，小孩子认为，就是它，才让妈妈离开的。
艾箐听后沉思，“解铃还须系铃人。”
两人收拾了一番走出校门，欢快的电话铃声响起，艾箐接了起来，“喂，妈？”
“啊，你买了排骨啊，好嘞，明天我回来喝，好久没喝你炖的排骨汤了。”
“嗯嗯，那我挂了，拜拜！”
沈楠笑道：“阿姨的排骨汤分我一口。”
艾箐鼓着嘴，“不行，我妈给我炖的。”
“哼，我自己炖去！”
夕阳西下，居民楼里飘出饭香，像一道方向标，指引流浪的浪子们归家。 ---- 能够活着，并且能开开心心的活着，的确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第25章 陨落繁星
撕开晚霞最后的告别，露出一角星星点点，似乎可窥探广袤神秘的宇宙。
“宇宙的尽头是宇宙，而生活的尽头是生活。”
于是在这个普通的夜晚，有孩子蹦跶着期待周末的到来，有倦鸟归巢，也有沈楠他们，聚集在江晏时家中，为他庆生。
冷清，这是沈楠对他家里的第一映像，明明和沈楠家里一样的户型，但江晏时家里很空，客厅的电视蒙着罩布，靠近阳台的位置放张工作桌，桌子上只放了瓶水。
至少还是整洁的，沈楠由衷的觉得，和他相比，自己就邋遢多了，用过的颜料随意摆在阳台上，有一半沙发都是洗干净后收下来的衣服。
他总是安慰自己，日常上班太忙了，等周末。
可真到了周末，沈楠又只想赖在床上，于是沙发上的杂物越堆越多，直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肯好好收拾一番。
“江晏时，生日快乐。”
沈楠把袋子递给他，江晏时笑意不减，“谢谢。”
一个生日，江晏时邀请的人少，只有他们四个。
何任坐在沙发上当甩手掌柜，“今天老江难得下厨，咱们就坐等晚饭开动！”
沈楠看见江晏时一人在厨房忙碌，下意识想去帮忙，却被他拦住，这位大律师把他带去书房，“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好，我这里有些照片，或许你会感兴趣。”他扬头，示意沈楠拿起书桌上的相册。
还没等沈楠反应过来，江晏时便又返回了厨房。
他翻开相册，第一张照片很老了，照片中是福利院的正大门，两边的围墙刷成军绿色，绕满了爬山虎，大门旁歪歪扭扭几个大字，“流星福利院。”
第二张是星空。
流星福利院在半山上，没有高楼的阻挡，在放晴的夜晚，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星空像谁撒下一大把钻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而再往远处看去，接近城市的天空不似这里黑的澄澈，那处呈现出隐隐约约的，诡谲的暗红色，似一道流血的伤疤。
院长阿姨说，那是因为污染，才导致天空变了颜色。
沈楠枕在院长阿姨腿上，清风拂面，他嘟囔着嘴，伴着星空安然入睡。
在福利院那些日子，大概是沈楠最宁静也最闲适的时刻。
直到他被父母认回，城市的天空被高楼大厦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上学的时候，他也只能对着窗户外发呆。
偶尔，在画室奋战的那些日子，当他画倦了，便停下笔，倚在门口的栏杆上发呆，等到一幅画完成后，他看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他画的是福利院的星空，星空下是福利院的大门，大门外，是院长阿姨，她挥着手，对自己说再见。
高考完后，沈楠去了流星福利院一次，可是守山的大爷和他说，流星福利院已经被政府合并搬到市区了，这里已经废弃了。
他和大爷道过谢，停在大门外，他仰起头，似是在怀念，又似在叹息。
......
沈楠翻着相册，翻到一张时，他明显愣住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外面便喊道：“开饭了！”
沈楠便放下相册，应道：“来了！”
晚餐十分丰盛，麻婆豆腐，土豆鸡肉，水煮肉片等等摆满一桌，艾箐举起盛着红酒的杯子，“来来来，祝江律师生日快乐，离三十又近一步”
其他几人也举起杯子，何任仍是嬉皮笑脸，“我祝老江不秃头！”
“那，我祝你早日摘星。”沈楠朝他示意，江晏时眼眸一动，“嗯。”
这句奇怪的生日祝福并没有引起剩余二人的注意，他们只以为那是沈楠对江晏时事业的祝福。
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突兀的电话铃打破，艾箐奇怪的接起电话，小声嘟囔着，“我妈这时候打给我干嘛。”
可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哪，我马上来。”
说着便立即起身，他们见到艾箐这般慌张的模样，何任也站了起来，“怎么了？”
艾箐一边拿包，一边回头解释，“我妈出事了。”她看向江晏时，“抱歉啊。”
江晏时摇头，也站起来，何任则拿起车钥匙，“你妈妈在哪个医院，我送你。”
“会没事的。”
艾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市人民医院，谢谢。”
车上最后坐了四个人，车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赶到手术室外时，已经坐了个老人，他看见艾箐，连忙招手，“在这！”
艾箐冲过去，带着哭腔，“葛叔，我妈她怎么了？”
葛叔叹了口气，“我出门散步，就看见你妈倒在门外，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就赶紧打120送来抢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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