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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御已经走出了几步路，陈廷玉却依旧停留在原地不动弹，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抬头看向走廊镜头的高精度监控摄像头。 公司的监控最近才换了一批，采购单由他亲自批过，陈廷玉了解其中的清晰度有多么瞩目。 走廊监控的屏幕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不知道已经录下了多少关于程御的窘态。 自己的收藏，应该又能多上一份。 陈廷玉盯着走廊尽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意。 程御还不知道自己试图掩盖的弱点已经被陈廷玉挖掘得一清二楚，他回到办公室后，直觉也有些睡意，不过到底还惦记着董事会议上的诡谲形势，没敢直接开摆。 纪云琦惯常进来送咖啡的时候，便被他叫住了。 程御将会议上提及的重要几点都告诉了她，嘱咐纪云琦跟紧他手下的企业项目组，并让她尽快安排与望津集团洽谈合作的行程。 向她提过要求后，程御竖起食指，在自己唇上点了点，表示这次的谈话记录需要高度保密，不许纪云琦泄露半点出去。 纪云琦做事虽然没有陈廷玉那般老辣与周到，不过最难得的一点就是忠心耿耿，是程御手底下目前可供派遣的最合适的人选。 见程御还特地强调，她立刻面色一正，保证道：“程总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她顿了顿，又强调，“不论是谁。” 这些日子以来，在程御明里暗里的扶持之下，她已经成长了许多，对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尤其是他近日来越发低调隐蔽的行为，让纪云琦意识到程御对内部的很多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她想这大约是个险招，才让程御这样的小心谨慎，这么一想，心下更是收紧，生怕在她这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程御看纪云琦一脸的严肃模样，知道她将自己的警告放在了心上，便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先出去吧，有什么力不能及的再来找我。” 纪云琦恭敬地点点头，轻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程御一人。 他按着有些发胀的 眉心，慢慢将身子往后靠，人体工学椅极好地承托住了他高烧过后酸痛不止的肩背与腰身。 程御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了许久的精神终于有了休息的余地。 他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没想到眼睛闭上再睁开，已经过去了快有二十分钟，俨然是睡了短促的一觉。 现下他浑身上下的骨肉都泛着未尽的懒意，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劲，程御贴着椅背，小幅度地舒展了下身子，这才将椅子往桌前一滑，顺手捞起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飞信的通知，程御划开一看，是洛羽书的消息。 摇钱树：「程总，你安排的经纪人刚刚过来联系我了，说会立刻着手帮我安排复活赛的准备，谢谢你帮忙。」 程御半眯着眼，从手机相册里找到那天拍的视频，给他发了过去。 那头安静了许久，随后洛羽书又发来消息。 摇钱树：「程总把我拍得很自然……我不知道原本自己还可以这样坦然地面对镜头，或许以前都是我过于沉溺往事了……」 洛羽书很快又发出来一个Q版小猫鞠躬说谢谢的表情包，程御觉着可爱，立刻添加到了表情。 摇钱树：「程总，这次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忙，我暂时想不到什么能回报你的，可以请你吃顿便饭吗？」 程御：「不用。」 他仰靠在椅背上，又漫不经心地打下一句话：「专心准备返场赛，等着你给我赚钱呢，小摇钱树。」 小摇钱树…… 看到消息的洛羽书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甜蜜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声音引得一旁正在工作的经纪人姜栩看了过来，结果正看到洛羽书嘿嘿傻笑，还低着头噼里啪啦地发消息的模样。 她无奈摇头，心里忖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关系户，都被淘汰了才知道找靠山来发力，看这小孩长得俊是俊，就是看着不太聪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洛羽书后续发来的长篇大论，程御就没兴致再读了。 他从对话框退了出去，发现陆含璟前两天发过来的消息还挂着，戳进去才看到完整的内容。 L：「好好休息，糖氽蛋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做。」 程御不仅怔忪。 竟然还想着要给他做糖氽蛋吃，即使是句随口的客套话，未免也显得过于热情了。 陆含璟的态度，实在是怪得很。 程御盯着那句消息出神许久，突然对话框顶端一跳，居然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程御微微睁大眼睛。 那串字一直停留在他们的对话框顶端，过了好久，对面终于发来信息。 L：「身体怎么样了，今天还有没有再发烧？」 这么短一句话，却花了那么久来考虑。 程御盯着那消息看了会儿，在椅子上左转右翻，都找不出个好姿势，又起身到了沙发那边，坐下后身子一歪倒，趴在柔软的扶手上，懒洋洋地给对方回消息。 程御：「好得差不多了。」 他还想发句谢谢，只不过刚刚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两个字，上头就自动跳出了他的表情包，程御手一滑，直接把表情包给陆含璟发了过去。 毛茸茸的Q版小猫，极为乖巧地对着屏幕前的人鞠了个躬，甩动的小耳朵旁边还跳着胖乎乎的「谢谢」二字。 对面的陆含璟略一挑眉。 程御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样子，可出了这么件大事，眼看着今早程氏股价下跌显著，而程御又不肯自己前往程氏谈合作，那势必一早就会遭到来自集团内部的压力。 以对方的性格，若受了委屈，对别人暂且不知，对待自己的话，势必不会给好脸色的。 L：「今天没有人为难你吗？」 程御趴在沙发扶手上，脑袋歪斜地枕在一条胳膊上，用单手慢吞吞地打字。 「祖父来给我撑腰了。」 平铺直叙，还带一个端端正正的句号，然而陆含璟立刻就从中读出了程御的傲气，好似骄矜的程家掌权人如今就坐在他面前，仰着他那漂亮精巧的下巴瞧人一般。 之前被有点黑撒娇卖痴地缠上，程御也是这样的骄傲模样。 明明坐拥千亿资产，除了不喜欢跟人接触，其它方面都清清寡寡不甚在意的程总，却偏偏为一些零星的小确幸而动摇。 陆含璟看着程御挂着一条卡通小胖鱼的头像，就像看到了因病而乖乖窝在床上的本人一样，他忍不住拿指腹轻轻拂过，也不知道是多碰了哪里。 「我拍了拍“[鱼]Oo°”」 陆含璟手指一僵。 另一边，程御手机振了振，紧接着一条通知就跳了出来，他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脑袋也从胳膊上抬了起来。 拍了拍？这又是什么好玩的功能？ 他换了个姿势，想问问陆含璟这是什么，对面却很快又来了信息。 L：「你没事就好。大病初愈还是要多休息，我就不打搅程总了。」 程御好奇的心思一下子就瘪了下去，情绪也不太高了，把打了一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然后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侧头枕在胳膊上，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快中午，但他没什么胃口，索性就打算听陆含璟的，趁着午休好好睡一觉。 毕竟真到了下午，还不一定会有什么麻烦事呢。 程御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转头钻进了休息室，小房间里寝具齐全，还备着他的换洗衣物，程御放心地脱去外衣外裤，钻进被窝，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大约也是真的累了，这回他竟然睡得极熟，被叫醒时也不知今夕何夕，懵然得很。 半梦半醒间，程御还以为自己身在前世，身体不良于行，于是醒后就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要护工抱他去卫生间。 他睡眼惺忪，脸颊上还印着浅浅睡痕，少得可怜的软肉堆在一起，多了分稚气与直白的依赖。 陈廷玉还未曾见过程御这一面，心骤然一软，下意识地上前回应这个拥抱。 可当手碰上的那一刻，程御突然惊醒般地睁大了双眼，环视四周后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人。 他的眼神在对上陈廷玉后，突然就变了。 冰冷，戒备，半点没有方才的信赖。 陈廷玉身子僵在原地，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句，“程总。” 闻言，程御眨了眨眼，这才彻底回神，他有些尴尬地解释着，“刚才睡迷糊了，别介意。” 陈廷玉道：“程总，午餐到了，你起来吃点吧。” “不吃，你出去吧。” 程御冷漠的拒绝，让陈廷玉沉默了片刻。 小房间里仅开了一盏夜灯，昏暗得很，更多的光源是从陈廷玉身后的房门投进来的，他背对着房门，站的角度又正好躲过了夜灯的普照范围，脸于是融进了这昏暗的环境里。 如今他骤然沉默下来，程御微微眯起眼，依旧没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觉得身边阴凉得出奇。 而当程御微微偏头，陈廷玉恰好也动了动身子，一张清俊的脸瞬时暴露在夜灯柔和的光照下。 他脸上笑意清浅温和，“那我先出去了，程总，您再休息会儿，有事就叫我。” 程御点点头，等陈廷玉出去后再度把门阖上，他就顺应自心地躺下继续睡觉了。 陈廷玉在走出小房间后，却没有直接离开程御的办公室，而是在他桌旁停留了片刻。 桌上没什么多余的私人用品，唯有左手边放着一个喝过的咖啡杯，陈廷玉面无表情地将它拿了起来。 咖啡杯底还残留着些液体，颜色偏浅，最近程御换了偏好，不再热衷于纯的黑咖，一杯咖啡里往往要倒上半罐奶才肯罢休。 口味变得彻底，就像他们的身份也彻底对调一样。 从前是他悄无声息地影响着程御的情绪，于无形处影响着对方的决策，程御再怎么古怪偏执，对他隐约的信赖却是真的。 可如今，程御对他一会儿亲昵，一会儿冷待，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半夜醒来时都忍不住再复盘一遍对方白天的行为。 陈廷玉举起另一只手，慢慢摩挲着咖啡杯沿，指尖每划过一寸，方才程御朝他伸手凑近时带动的水汽般缭绕清香，就要更深一分。 他想嗅得更多，手越举越高，等清醒过来时，那杯沿离他的唇已经不足一寸距离。 陈廷玉急忙收手的同时，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一向温驯谦和的眼里流露出再也克制不住的破坏欲。 程御。 他在心底喊了一句。 到底要改变。 为什么要折磨我。 为什么这样亲昵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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