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人红鸾不动,也不妨碍周茉珍视自己的心动。 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周茉很早参悟了这一点,因而有一段十分快乐的暗恋时光,这份心情已很让人觉得甜蜜,患得患失在枯燥的高三中不失为有趣的调剂。 至于表白,周茉从来不去想,结果如何不是最必要。 但她以为红鸾不动的商泊云,其实已经站在了时间的箭矢之上。 * 漫不经心之下暗含某种本能的强势,这种强势只是暂时软化为取悦对方而展现的驯服,以及幼稚的吃醋。 所以商泊云无法和周茉一样,做一个纯然的爱慕者。 如果有一天,有人苦口婆心告诉商泊云“世界上终有不可强求之物,既已如此,勉强不了”,他的回答一定也会是那句“我偏要勉强”。 一切外在的摧折,他都不在乎。 * “我很久没喝过这家奶茶了。” 商泊云粗略回想了一下,有九年了。 奶茶其实没有太浓郁的奶味,但黑糖珍珠因为是手工熬的,所以口感意外的好。 但江麓有些奇怪,这家奶茶店离学校和他家都很近,再怎么也不会很久没喝过吧? “你喝不惯这个吗?”见江麓有些迟疑,商泊云陷入回忆,发觉没有回忆—— 和江麓一块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更不用说得知他的饮食习惯了。 浅咖色的奶茶里黑色的圆球挤挤密密,江麓其实有些头皮发麻。 “不是。”他摇了摇头,模样看起来竟然有些乖,“我没喝过。” “那试一下。”商泊云心里的小恶魔又蠢蠢欲动了起来,连眼神都微微发亮。 江麓的教养也不会让他拒绝别人的好意。 虽然密密麻麻的黑球着实令人想象不出来会好吃到哪儿去。 他垂着眼,拿吸管戳开了封口,动作稍有些犹豫。 商泊云的眼睛更亮了。 这种目光让江麓误以为是期待,他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 无事发生。 珍珠堵住了吸管。 “哎。”商泊云忍笑,又把后面想说的话压了下来。 太乖了,十七岁的江麓。商泊云心里的小恶魔笑得打滚。 江麓正觉得丢人,咬着吸管,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商泊云的指尖就探了过来,用力捏了下吸管。 “松口,然后再喝。” “……我知道。”嘲笑的意味很明显,江麓忍不住强调了一下。 珍珠顺利滑进了嘴巴里,鼓鼓囊囊。 他像只小仓鼠似的嚼啊嚼,黑糖珍珠柔韧而弹牙,混杂着淡淡的奶味。甜食让人的心情又快速变得好了起来。 * “喝得惯吗?”商泊云好整以暇地问。 “还好。”江麓想了想,又道,“等会儿一起去吃午饭吧。” 商泊云挑眉。 “谢谢你请我喝了奶茶。” 哦,原来是礼尚往来。 商泊云顺杆子往上爬,语气懒散:“小少爷要请我吃牛排,我只买一杯奶茶可不够。” “如果你愿意去栾江大道。”江麓看了他眼,“也不介意再被高主任抓一次迟到的话。” 心里的小恶魔变成了商熊猫,小尾巴晃啊晃。 商泊云笑眯眯道:“那算了,留着下次吧。” 乔叙五彩斑斓的灵魂隔着迢远的时空降临,商泊云学会了他要演奏会门票时的以退为进。 虽然那家伙这会儿不知道在长洲的哪家酒吧消磨光阴,但商泊云还是在心里不厚道地谢了乔叙一声。 * 闲聊完毕,总算是没忘记正事。 和江麓顺利地握手言和,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会再在经年之后酒吧偶遇,以床伴的关系不清不楚开始。 所以,那些曾经学过的知识,能和江麓一起再学一次,再好不过。 奶茶店里,年轻的小情侣们并排而坐,说是在这儿写作业,大多心猿意马,不过借着这样一个幌子。 商泊云将英语的练习册拿了出来,那些没懂的地方都做好了记号。 说起来很奇怪,商泊云的数理化都学得很好,语文也保持中游水平,唯有英语,一直连晃悠的半桶水都盛不了。 什么事情都要有逻辑,有理有据才能确认结果,所以商泊云总纠结那些似是而非的语句,有问不完的问题,江麓的耐心很好,逐字逐句地带他先读完了一篇阅读。 “你再看一下,是不是从这句话可以推断出农场主饲养火鸡的原因?” 他的指尖圆润,泛着淡色的光泽,商泊云的目光沿着指尖的轨迹,把那句定语漫长的话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嗯,是这样。”商泊云用笔勾了一条线。 江麓的手指又点了点另外一句话:“那你自己翻译一下这句话。” “哪句?”商泊云看了过去。 头不由自主就挨在了一块。长期的身体接触会带来潜意识的亲昵,商泊云习惯使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但他的呼吸也洒在了江麓的耳畔。 冷气开得太足,呼吸顷刻冷却,只有一丝潮湿刮过江麓的耳朵。 江麓的眼尾扫过商泊云认真的表情,奶茶店里,在这儿写作业的人都是这样挨着坐的。 只是……好像都是情侣?
第23章 不过,偶尔有一两个他们这样的,也不算奇怪? 只是还是觉得神奇。 令他棘手、无从应付的死对头,居然有一天会和他坐在奶茶店里学习。 如果以江麓二十六岁时的眼光来看,年少时的针锋相对不过是一种幼稚的别扭,也许还掺杂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由。十七岁之后,有更煎熬、更尖锐的人和事都被他依次经历,和记忆中张牙舞爪的商泊云一起,最终复合成一种漫长而复杂的病症。 所以在酒吧里,江麓越开令他烦不胜烦的搭讪者,给商泊云点了一杯酒。 “我翻译得对吗?” 商泊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江麓的回答。 他转过脸,手在江麓面前晃了晃,发现江麓居然在看他。 “小江老师,请注意你的工作态度。”商泊云忍不住晃尾巴。 “那你知道要选哪个答案了吗?”江麓回过神来,语气很镇定。 “……” 商泊云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想到自己被江麓反问。 他轻哼了声,低头去读题干。 江麓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有敷衍人的天分。 耳朵又有些发烫,他敛起思绪,认真地听商泊云一通天马行空的分析。 花了一个小时,两杯珍珠奶茶各自见底,终于把英语给学完了。 奶茶店里,用写作业当幌子的小情侣们已经贴到了一起,商泊云面不改色,把物理的《每日一练》拿了出来。 “物理都写完了吗?” “空了几道。” 商泊云扫了眼江麓没写出来的题,笑眯眯道:“先把题干读一遍。” 江麓产生一种错觉,商泊云的背后,是不是有只尾巴在得意洋洋地晃? 两个人低头一块儿读题。 江麓是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那一类人,做题也是。 商泊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下算,发觉江麓是个教起来很轻松的好学生。 从解题步骤上可以看出有不错的基础,只是有的地方不太熟练,以至于卡壳。 江麓琢磨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商泊云:“从这里开始,就计算不下去了。” “公式没有用错。但是你忽略了还有一个重力势能。” 江麓的表情很认真,他听人说话、或者对人说话时,眼睛都会尽可能地看着对方,长睫卷翘轻眨,会使商泊云产生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这双眼睛现在会这么看着他,以后也应该这样看着他。 不是只有在动情时才会望向他。 商泊云在一开始绝对是一只感官动物,欲望被满足,情意就到了阈值,就会令人产生“喜欢”的情感。 但“喜欢”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商泊云知道,他与江麓关系的肇始之初,自己的“喜欢”一定掺杂着肉 | 体的欢愉与本我恶劣的占有欲,但回到了十七岁,看着这个被他重新了解、又和未来有某些重合之处的江麓,商泊云的心很轻地挣颤了下。 这种喜欢,确确实实变得不一样了。 江麓并不知道他的心猿意马,点点头继续去做题。 时间过得很快,恋恋不舍的小情侣们合上没怎么翻过页的习题,江麓在商泊云专注的目光中算出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效率还不错。”商泊云说,“今天放学后要继续吗?” 江麓有些意动,却没说话。 商泊云微微眯起眼睛:“……你音乐社是不是有事情?” 江麓眨了眨眼,毕竟社团的活动室是矛盾的由来,他下意识地不想提。 “我放学后回家的时间是固定的。”江麓和他解释,“只能在学校里逗留一个小时,回家后写完作业还需要练琴。” “那国庆呢?” “国庆最后一天可以。” “国庆假期有七天。”商泊云抿唇。 “我要去京市上五天课。” “那还剩两天。”商泊云眼尾微微下垂,声音忽而有些闷,“说好了一起学习的。” 江麓想说,今天不是已经一起学习了吗?不过商泊云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儿可怜,让他无端也有些内疚。 “我还有一天要去听演奏会。”江麓移开了目光。 商泊云捕捉到了。 “是谁的?” “……孟楠。”江麓叹了口气,表情有些不自在,“就是上次那个学弟。” “哦,情书。”商泊云开始酿醋。 “是邀请函,他家里要在栾江剧场给他举行一个小型的演奏会,拜托我帮他。” 商泊云磨了磨后槽牙。 狩猎者天生有敏锐的本能,那个涨红了脸,单独和江麓一起放学的小学弟,恰好和他一样,都有“徐徐图之”的自觉。 但江麓一定不知道。 对于“情书”这样颠倒黑白的称呼,江麓也没有炸毛——可成年后的他反倒敏感地掩饰自己的性取向,海音大剧院的休息室里,他的态度甚至有些刺到了商泊云。 在十七岁之后,在他去往国外的九年,是否发生过什么? 商泊云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 他慢吞吞道:“所以,只能最后一天一起写作业了。” 江麓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 内疚心就在商泊云低垂的目光中长了出来。 商泊云心里的小恶魔几乎要钻出来。 太软和了,十七岁的江麓。所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但商泊云忍住了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那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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