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地挠了下江麓的掌心,力度很轻。 然后,江麓眼中的慌乱急剧闪烁了起来,耳朵比这会儿的夕阳还红。 短短两天,江麓对“商泊云”的认知被商泊云反复推翻,而他的情绪也前所未有的剧烈起伏,最后化作不知所措。 是恶作剧。江麓仓促地下结论,这个人的恶劣他早有体会,因此这一切都是他换了方式的恶作剧。 可那份焦虑就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被化解,江麓自己都没察觉。 校门口,隐隐露出迈巴赫黑色的车头,司机打扮的人正踌躇等候。 江麓挣脱了商泊云站了起来,那封信也悄然回到手中。 “刚刚谢谢你。” 他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诚恳的神情,郝豌有些不好意思,幅度很小的摆了摆手。 “高主任,我先回去了。” “大家明天见。” 声音很平静。 江麓没再看商泊云,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去,素来从容的背影不管怎么看都带了点狼狈的意味。 高桂生扫了眼这群二五仔,眉毛一竖:“你们也不赶紧回家去?” 太阳已经落了下来,校园上空,只有大片大片橙紫的暮云,天色彻底暗了,这一天就要结束。 高桂生背着手离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再催一遍他们。 陈彻攮了下商泊云:“刚刚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钢琴家被你气成这样。” 郝豌也搭腔:“是呢,我们一来就见你在欺负江麓同学,商老板,你这次真有些过分喔。” “噗,老铁?老婆。”陈彻觉得好玩似的重复了遍,“叫男人老婆,真是杀人诛心啊。” “我先说明,我的身体和心灵都属于禾姐,商老板,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商泊云连白眼都不想给这个过于自信的顺直男。 江麓那个一看就无比抗拒的反应,让他终于琢磨出一点儿后悔的情绪。 在梦里果然还是忍不住放飞自我了。 那个在现实中,只会在情浓时情不自禁而出的称呼、只会在江麓睡后他自言自语而出的称呼,就这么直白的喊了出来。 商泊云不自觉地做对照,发现十七岁的江麓和二十六岁的江麓同等抗拒这个称呼。 原因是一样的吗? “钢琴家会更讨厌你的。”陈彻哈哈大笑,“这也太尴尬了。” “还好吧?” 商泊云其实不太确定。 他看向校门的方向,司机正低头和江麓说着什么,很快,两个人上车了。 而他的掌心还残留刚刚的触感——纸张粗粝的、指尖柔软的。 还有某个瞬间增高的温度。 他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奇异的渴望,想在某个时候去揉一揉那只通红的耳朵。
第18章 “少爷,今天在学校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后视镜里,少年的表情有种细微的松弛,和平常似乎不太相同。 司机在江家工作了很久,偶尔也忍不住感慨,这位少爷简直是个完美的小孩,符合一切好孩子的框架——性情温和沉静,教养极佳,乖巧听话,努力上进,一步也不踏错。 但身上的克制感和这个年纪不免格格不入,有时会令人疑心,十数年如一日的活,是否也会有厌倦的时候? 司机的话令江麓一怔,刚刚的事情不自觉又出现在眼前。 从不循规蹈矩的人大概天生就克他。 他犹豫一瞬,开口的声音难得有些不自在:“差不多。” 司机露出笑来:“是和合奏有关吗?” 江麓早晨特意告诉了他,会因为排练稍微晚些回家。 和人扭打成一团抢“情书”,最后莫名其妙被商泊云称之为“老婆”,堪称匪夷所思。 事情的始末幼稚到不必详说,至于那封所谓的情书,其实是孟楠演奏会的邀请函。 他家中非要给他办一个小型的演奏会,孟楠觉得难为情,又想要一个人替他压一下场面。 半路杀出的商泊云颇为胡搅蛮缠,江麓连解释的间隙都没有。 以及,他没有向商泊云解释的动机和必要。 江麓点点头,默认了司机的猜测。 不过——他看起来是开心的吗? 江麓不自觉蜷了蜷指尖,有些不适应因为商泊云而起的情绪。 迈巴赫往前开,路过附中旁的老居民区。 “熊猫超市”的红色招牌在暮色里亮了起来,一只圆滚滚的哈士奇趴在门口,汽车驶过,能匆匆瞥见超市后面栾树橙碧的树冠。 商熊猫忽而爬了起来,乐颠颠地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被商泊云抱到了怀里。 “等我啊?” 商熊猫回以热情的口水,又被商泊云嫌弃地拿远了些。 院子里,橘色的灯照着圆圆的石桌,商女士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见商泊云回来了,语带嫌弃:“这么大人了,还能摔跤?” 白色的校服上黑一块灰一块,十七岁的人类商泊云比商熊猫还埋汰。 商泊云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将手去洗干净了。 夜里,秋虫的鸣声透过半开的窗,商熊猫懒散地伏在木地板上,疑惑商泊云为什么既不写作业也不去睡觉。 商泊云把草稿纸贴在了书桌后的白墙上,上面,和江麓有关的预设写得密密麻麻。 他撕了张新的草稿纸。 一天结束,开始复盘。 “已知这两天来,对江麓进行了如下试探: 1.送花(ps:班费买的); 2.非正式表白(ps:所以也没人当真); 3.友好的学习交流(ps:以郝豌作为交流媒介); 4.打架。” 商泊云凝视着这两个字,眉头不自觉皱起,最后修改成了“偶然肢体接触”。 “分析:送花会得到江麓的道谢,非正式表白与学习交流可导致江麓耳朵发红,但无明显不悦。” 商泊云想了想,继续写。 “无度询问隐私及肢体接触会引起江麓抗拒。” 虽然情书的事情确实很令他在意,但商泊云尚能客观地反思一下自己。 “由此可得——”十七岁的商狗子笔走龙蛇,“江麓,状似温和,内里傲娇,忌毫无边界,宜顺毛撸,徐徐图之。” 商熊猫直犯困,爪子扒拉了下商泊云,提醒他应该要睡了。 商泊云干脆把它放在了膝盖上,商熊猫扭了几下,舒舒服服地盘成了一团。 “一觉醒来,估计梦就结束了。” 商泊云不自觉地轻拍着毛茸茸,看向草稿纸上得出来的新结论。 这个梦仿佛是为了圆满某种遗憾而产生的。 二十六岁的商泊云在喜欢上江麓后,开始想回头去看一看以前的死对头,可是记忆中却没有什么能够去看的细节。 因此,尽管梦境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潜意识构造而出,但它真实得令商泊云产生了不舍。 曾经横眉冷对的人原来并不只有沉静与傲慢两种属性,十七岁的江麓也会因为他的示好而害羞无措,所以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其实本不必升级为旷日持久的战役。 在早就结束的高中时代的某个瞬间,如果商泊云愿意稍稍软化态度,那么分别之后的重逢,也许会存在另一种可能——并不需要从床伴的关系开始,然后一无所知的去试探。 他把商熊猫放进了窝里,这只还没长大的哈士奇又迈着短腿,不屈地跳到了床上。 商泊云看着它撒娇卖萌的模样,本打算无情拒绝,但转念一想,一觉醒来就只能看到七十斤的商熊猫了,遂妥协,一人一狗一道裹紧了被子。 “虽然很可惜。”睡意沉沉袭来时,商泊云脑海中又浮现出江麓通红的耳朵尖,“不过,起码醒来后可以问一问江麓,高中到底有没有收到过男生的情书了。” 果然没办法不在意这个事情。 * “呵呵,真行啊。”老张抖了抖空白的练习册,“咱们数学课代表,昨天迟到就算了,今天连作业都干脆都不写,高考也打算交白卷?” 商泊云木着一张脸,两眼放空的任由老张阴阳怪气。 “给我个理由。”老张这回是真生气了,“不然叫家长了。” 商泊云张了张嘴,想告诉老张因为这是一场梦,他会在早晨真正的醒来,然后继续做二十六岁的商泊云。 至于高考,谢邀,已经参加过了。 但老张的怒火灼灼燃烧,商泊云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否陷入了思维误区。 这真的是做梦吗? 这两次,他都是在睡着之后“回到”了十七岁,因此先入为主的把这一切当作梦境。 但梦境应该是跳跃、不连续、无逻辑的,可他能够看清老张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英语老师桌子上的绿萝都有清晰的脉络。 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看,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逆转,可是哲学家们则认为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时间之箭”总沿着一个方向线性前进。 所以真的如《星际穿越》所言,时间是一个可以爬上爬下的山坡吗? 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江麓走了进来。 看到商泊云又在挨训,他不免有些意外。 叶凝将英语试卷拿给了他。 这天是周五,每一科都会有例行小测。 “四十五分钟,只做选择题,下课了就收上来。” 商泊云听到江麓温淡的声音响起,落在了他的耳中。 昨天夜里的遗憾悄然降落,商泊云回过神来,和老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课间把作业都补回来。” 他是凡夫俗子,没有必要求证时空穿越的理论。 商泊云心想,不管是真的回到了十七岁,还是掉入了平行时空,又或者仅仅是一场漫长、具体的奇梦——总之,这一次,他可以和同样十七岁的江麓一块儿走。 老张打量着他的神情,终于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顺手把数学小测的试卷也拿了出来。 “待会儿的数学课,让大家把卷子做一遍。” 商泊云抱起那沓试卷正打算回教室,老张不放心似的强调:“你也得做。” 叶凝闻言,也笑道:“英语也不许忘了。” * 小测上午考完,下午老师就能把分数都批改出来。 看似自由的学风之中实则包含着所有高中一脉相承的紧迫,好在年少的人总有旺盛的精力和简单的快乐,所以附中整个高三的氛围并不算压抑。 叶凝趁着课间,把江麓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桌上放着四科试卷,除了英语还有数理化。 都是江麓的。 考得不错,英语试卷上的分数格外漂亮,唯有物理差了些。 叶凝让江麓从一旁搬了张椅子坐下。 “高三应该还适应吧?”对于班上的这个学生,她了解得远比别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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