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简风子与一位女孩手牵手出现在厅堂外。 二人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那女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样貌普通,甚至是平平无奇,毫无亮点,不是很漂亮也不是不堪入目。 简风子带着她跨进厅堂,“木禾姐姐就是我觉得顺眼舒心的女孩子。” 老人一拍椅子扶手,唰地站起身,身体气得大颤,抖如筛糠,随即怒斥道:“不孝子孙!”说罢,跌进椅子中。 一大票人立马围上去,乱哄哄地说道: “族长啊,那木禾一介仆人,品性劣质,资质下等。他居然说自己就喜欢木禾,您看看吧。这孩子打心底里就没想做这望思台圣子,更不想为简家着想。” “是呀是呀,您看我家那孩子,跟小风同龄,是聪明绝顶,样样都行。您看,要不?” “你家孩子那是神君下凡,脸先着地,一塌糊涂啊,没我家孩子好。我家孩子才高八斗,长得也漂亮。” “行了,都散开!”一道较为理智的声音破开嘈杂,但人都聚集一处,找不见是谁发出。 人群应声而散,回归原位。 望去,一女子立在老人身旁。 她留一头齐下巴短发,发尾一刀切,整整齐齐,发丝乌黑,笔直地坠在脸颊两侧,很利落。 着装颜色干净朴质,版型简单大方,总体就是一个“帅”,再看脚蹬一双皂色长靴,帅上又点缀了点酷。 不过,看脸也应有三十四、五,又让她多了一层成熟女人的知性、城府。 总之气质独特。大概是无论男女,看到她都会眼前一亮,产生想交流一番的冲动。 “妈妈!”一看见她,简风子便唤道。 女人浅浅望了他一眼,继续道:“圣子由望思台圣主亲自决定,轮不到你们擅自更改!” “你是简风子的妈妈,为了保住自家在简家的地位,当然会这么说,”人群里飘出幽怨之声。 简风子母亲目视前方,不想浪费口舌,回答那些无理取闹的人,她问到简风子:“小风,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简风子注视着他母亲,点头,道:“几天不见会想她。” 她又问:“几天看不见木禾,你会想她?” 简风子依旧点头。 她继续问:“你会想她什么?” “……”简风子没作回答。他偏头看向地面,微微蹙眉,好似在思考怎么回答。 趁此,安之目光逡巡在简风子与他母亲之间。 发现简风子长相与他父亲完全不一样,倒是与母亲有个七、八分相似。 “我想她……”简风子缓缓开口,“想她会悄悄带棒棒糖给我!” 大跌眼镜,不过安之早有察觉。 简风子补充道:“她从来不忤逆我,叫我做这做那,还把我照顾的很好。” 他母亲淡道:“木禾是下人,这是她的本分。” 简风子脸一垮,闭上眼睛,朝天嚎啕道:“不管!我对别的下人就没有这种感觉!这肯定是喜欢!肯定!我不管,不管……” 哭闹中,只听啪嗒一声,简家族长掷出手中手杖,不偏不倚地砸中木禾。 鲜血从她的额角涌出,滴落地面。 戛然而止。简风子停止没有一滴眼泪的干嚎,睁开眼睛,送目看去木禾额头上的伤口,凝定一会儿,才不解地发出一声:“咦,你受伤了?” 木禾不吭声,低头缩身,耸动肩膀,默默哭泣。按她的地位,她不敢吭声。 “木禾!”简家族长乍然清叱一声。 木禾肩膀一瑟缩,低低地哼道:“是——” 简家族长命令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小风?他应该怎么做!?” 木禾得了命令,怯生生地转身看向简风子,吸着鼻子,哭腔道:“木禾一介布衣,担不起少爷的喜欢——” 安之知道木禾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求简风子放了她。她只是位下人罢了,担不起简风子的喜欢,无论这喜欢是真是假。 木禾此言一出,厅堂渐渐无人敢语,静谧一片,所有人都在等简风子的回答。 听闻,简风子原地呆怔住。半晌,他呜咽道:“那、那好吧……可是木禾姐姐……我会永远喜欢你的……” “木禾,你下去吧。”简风子母亲催木禾离开。 木禾应声退场。 简风子恋恋不舍,脑袋追随木禾,待木禾身影彻底淡出视野,他竟憋起嘴,流下了眼泪。 两行清泪顺脸颊流下,蓄在下巴,他抬臂一把擦去,才回正脑袋,面对别人。 看简风子反应,倒像是真的喜欢木禾。 此后,简风子母亲说道:“小风,你犯错没有人敢让你承担错误,而是身边人代偿。” 说完,便是硬要简风子在右侧那一排女人中选出一位做妻子。 简风子又哭又闹,死活不愿意,最后只换来母亲一句:“触犯简家家规祖训,不续简家烟火,其心不孝,应于消魇池下净体三天。” 安之跟着简风子来到消魇池。 简家后山静谧无人,很少或是几乎没有人迹踏足。 这山有个奇怪之处——没有四季之分。居然能看见盛夏紫薇与隆冬腊梅一同盛开的景象。 满山杉树、红枫,没有人为干扰,生长得野蛮而肆意。 山中一抹瀑布,并不壮观蓬勃,小小一道,雪白秀丽。 瀑布下一汪清池,便是消魇池了。 池边一圈青岩,青岩旁,山白竹茂密,紫薇花花团锦簇。 泡在池中,可仰于青岩上,望青天流云远逝消散,星辰皎月光华灿然,紫薇花落英缤纷,百无聊赖的远眺中很显闲静。 这三天,安之只看见简风子脱光了,只剩一条裤衩子,站在瀑布下冲凉,一冲冲一天,从早到晚,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瀑布小巧,可从高处打下,冲力可不会减小。 水柱一泻而下,打在简风子身上,溅出白花花的水沫。 安之看着大人模样的简风子,尚有些隐隐担心,想着这是他十岁时的幻境,那么他便是在十岁时就受了这些。他感慨道:“也怪可怜的。” 他寻思也泡泡池子,松松沈渊这副千百年的一把老骨头。 说干就干,他卷起裤管,伸腿进消魇池,“特么!”一个激灵冒上,他下意识蹦出一句“国粹”,赶快把腿提上来。 山中虽无四季,消魇池水却冰冷彻骨。 安之一面搓揉着被冻得没知觉的小腿,一面眺望到瀑布下的简风子,心想消魇池水这么冷,那瀑布下一定也一样。 如此,蹙眉,更担心简风子了。 安之坐在青岩上,专心致志地搓动腿。 半晌,那条腿终于有了知觉。 他放下裤子,站起身,准备转身跳下青岩,去瀑布边看看简风子。 刚一转头,忽见一道黑紫色身影。 “握命!”安之大喊一声。 四周并无握命风雷电掣而来的动静。 安之低声疑道:“怎么会?” “这是梦境,而梦的内容由我造。”说着,那只女鬼忽然出现在安之身边。她的手中怦然出现一把白羽羽扇。 “握命!”安之认得羽扇。 但看女鬼那双摆弄握命的手十分灵巧,他奇道:“我不是切下你的那只手了吗?” 话音刚落,握命又从魂灵手中消失,如烟雾消散天地那般。女鬼道:“梦魇虚幻,我亦无实体。”说罢,她化为一缕紫烟,缭绕在安之身边。 安之驱赶她还来不及,当下便划动四肢,试图驱散。 “我们不是合作得很好吗?”女鬼的声音如她现在的化象般,如雾般缥缈。 安之嫌弃地说:“谁跟你合作了!” “你是棋手,而我是你的棋子,这不正是合作吗?”说着,女鬼朗声笑了笑。 安之只见紫烟铺天盖地而来,呼吸间包裹全身。 …… 温言守在安之与居狼身边。 二人皆是闭眼沉睡,却眉头紧蹙,表情十分痛苦,好似在经历巨大的苦难。 温言手拿水果刀削苹果,说道:“安之,我提醒过你了,想要快速通关,就要经历十分难熬的痛苦。” 说着,放下刀,拿起削好皮的苹果,亮出皓齿,一口咬上去。他嚼着清甜多汁的苹果肉,嘴里含糊地说:“可不要怪我啊……” ----
第49章 049 梦 四 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山中虫鸣不断。 今天十五,月亮圆而亮,清辉洒下,月明如昼,将世界照得亮堂。 “咔嚓喀嚓”——声音从脚下传来,安之低头看去,自己正行走在厚厚一层枯树叶上。 “亲爱的。” 忽听一道娇滴滴的女生,他控制不住地转过头看去。 一位面如银盘,樱桃小口的女人映入眼帘。 她主动挽起安之的手,倚在他手臂上,说道:“我们当真要在山上?” 她是谁? 山上什么? 安之茫然。 “放心,不会委屈了你。”安之开口,发出的声音却不是自己的。正是疑惑不解,自己又开口道:“前面便是了。” 说罢,转目看去。 消魇池,简风子还在瀑布下冲着水。 二人手携手,越走越近,直到从简风子面前走过,再直直往消魇池旁的木屋走去。 那木屋是简家后山上唯一一栋建筑,简风子在山上这几日,日日住在里面。 瀑布的水流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他会跟上来吗?”女人问道。 安之张开嘴,回答她:“会的,一定会。” 女人怀疑,“你这么肯定?” “简家后山不会有除简家外的人踏足。”安之已经放弃控制自己不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小风看见我们两个外人,一定会追上来。” 话音刚落,林间忽起一阵爽风,树海摇动,发出婆娑之音。 安之轻扬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低声道:“他来了——” 两人静声不再语,双双走进木屋。 门一关,只见那女人怦然化为一把扫帚,靠立于门边。 扫帚精! 安之算是大开眼界了。 他对扫帚精叮嘱道:“好好呆着,不要言语,误我大事。事成之后,我定助你成人。”说罢,化为一团紫烟,缓缓上升,飘至屋顶。 安之盯着这团烟雾,恍然大悟——自己是与那女鬼“感同身受”了。 几个呼吸之间,忽闻吱嘎一声,看去,木屋大门已推开一条细缝,明朗的月光细细地洒下一道在地。 从细缝向外仔细看去,简风子在屋外,探头探脑,往里偷看,就是不推门进来。 凝视着他,女鬼的嘴角勾出一道明显的弧度,会心一笑。 安之感觉到他对简风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像猫捉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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