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夫郎”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顾随之迷迷糊糊看过来,配合他点了点头。 年轻士兵脸色和吃了虫似得:“不是,你有你夫郎这...” 有他夫郎这种邪祟,还天天担心青菜地收成? “嘘。”墨寻害怕他爆出来顾随之是鬼这事,吓到夫郎,赶忙制止他。 “男人养家要靠自己,不能总想着沾老婆光。” “其实,可以沾。” 顾随之不甘心,在边上插话:“夫君,可以沾。” “你们...”年轻士兵彻底崩溃了。 本来觉得经历过死亡,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痛苦,可瞧着眼前这俩玩意,他突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成亲了。 “俺媳妇怎么没这样。”后面没脸的大哥悻悻嘀咕,“俺媳妇只会让俺死一边。” “结果俺真死了。” “我家那也是。”另个士兵颇为不甘。 “可是我怪想她的,我到死都没把钱寄回去啊...” 气氛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墨寻合理怀疑自己再不控制局面,眼前这三个壮汉要抱在一起掉小珍珠了。 “你们打住,明天开始做工,效果越好,我放你们走得越快。” 他打算到时候烧点纸钱之类的给这三个倒霉大哥,要是能联系上他们媳妇,方便的话,也可以代为跑一趟转交点钱财。 就是不知道这群大哥死了多久了,要是太久,恐怕他也没办法找到家人,还是先别画饼了。 “好!” 几人声如洪钟,站得笔挺,态度也没刚才这么抗拒。 本来以为是再死一次的麻烦事,现在下降成了看青菜地吓人,心态自然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和三鬼交代完别伤到人后,已经很晚了,月亮被不知什么时候飘来的云遮住,空气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湿气,一场雨就快要降下。 墨寻伸了个懒腰,回过头想和顾随之说话,却发现刚刚还安静待着的顾随之,突然间消失了。 他心下一沉,顾随之之前就算发火,也不会一声不吭就消失。可看着三个壮汉浑然不知的模样,墨寻不好开口,只能自作镇定着提上灯,脚步不敢停下,连忙往回赶。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顾随之寄宿的地方就是灵位,所以回家直接检查灵位,比在外面瞎晃悠更加明智。 他推开卧室的破门,心底大石头落了地。 灵堂依旧是他出去时那副模样,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早上摆着的那块饼,此刻明显挪了位置,在灵位边缘摇摇欲坠。 卧室门锁着,能让灵堂上东西换地方,只可能是顾随之干的,说明顾随之已经快他一步回来了。 只是顾随之平时不是这性子,今天是怎么了? 可惜这些墨题,画像上的夫郎无疑是作不出回答。 他的手抚过牌位,牌位就像感应到什么似得,上面镌刻的字迹隐约发光。 别太担心。 墨寻松了口气,收回手去:“晚安,下次走得早,要和我说一声。” 牌位又没了反应,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微光,只是墨寻的幻觉。 烦心事从来都不少,可墨寻睡眠却还都不错,更何况今晚小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催眠。 顾随之一晚上没再出来,但墨寻睁开眼天色还暗,瞧着静静悬挂的画像,能察觉到他就在里面。 夏天的阵雨已经过去,潮湿的泥土散发青草的香味,空气也清凉下些许来。 前几天太干燥,这天气倒更好合适,趁着还不急着去地里,墨寻打算做点肥料试下。他的钱得花在刀刃上,实在是不愿去花钱买非必要的东西。 其实在村里天天烧火做饭,手上最不缺的就是草木灰。前几天手上受伤,他也是拿草木灰止血。 但他印象中,草木灰不适合所有土壤,村里没人使用,农书上也未记载。不知道是这里人不懂这个配方,还是在这里这方法不好用,干脆不用最稳妥。 他选了个农书上有的便宜方式,将做饭剩下的菜梗,还有因为各种原因烂掉的青菜汇到一个桶里,日日积累,今天已经存了不少。 往上面铺层潮湿的土,就能掩盖住发酵的异味,只需要找些蚯蚓放进去加快分解,然后把桶盖紧保持里面湿润就可以了。 忙完这些也快到上午了,太阳出来后,蚯蚓钻进泥里不是很好找。只能等着到傍晚去菜地里翻,他提上小桶,里面铺好松软的土,推开门往菜地的方向去。 “大人,早上吓走了一头牛一群鸡,没让那群人看到。” 太阳愈发温暖,三个鬼蜷缩在树下,已经撑不住要消散的身形,见到墨寻过来,赶紧交班汇报情况。 “嗯。”墨寻满意点点头,“你们走吧,辛苦了。” 几鬼如释重负跑路,溜得比兔子还快。 清心经心情似乎比前几天还好,跟在他后面不住地摇尾巴,趴上鬼刚刚站立的地方。 墨寻也乐得清闲,挑了另一处视线好的田边,躲在边上的树荫下乘凉。 这夏天也太热了,下雨和下沸水一样,雨后凉快些,稍微出点太阳又开始像蒸笼。 待了几个几个时辰,他感觉不对劲。 今天看地属实遇到邪门事了,居然一个不长眼的牲口和村民都没跑来犯冲。 墨寻不相信早上那俩被鬼吓走的倒霉鬼宣传能力这么好,况且他刚刚看得分明,有些牲口都要把蹄子踏上来了,突然又收回去,头也不回离开。 看向安安静静窝在同个地方,非常享受的清心咒,墨寻心中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他家的狗显然胆子很大,而且能看见鬼,对鬼还很亲近,其他牲口就未必了。 会不会昨晚招了鬼,又让那三个鬼看田,这田沾染了人察觉不到,更为敏感的动物能察觉到的气息,所以它们才会远离? 狗子不会说话,只会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管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能印证他猜想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又是黄昏,三个鬼还没来上班,墨寻在田头那树杈扒拉蚯蚓,进宝又闲不住,跑出来找事情做。 “大人,你这田...”进宝皱了皱包子脸。 “好重的祟气啊,招了什么东西。” “祟气?那是鬼身上的气息吗。”墨寻借机墨进宝,“你和我讲讲。” “那位大人居然没和你说吗?”进宝瞪大眼,“我感觉你们关系特别好。” 墨寻咳嗽了声:“这种小事,还是别麻烦他了。” 顾随之和其他鬼还真不一样,出现时要么觉得自己是人;要么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他哪敢刺激顾随之。 “祟气就是祟气,鬼有祟气才能活着,田里的祟气很重,估计得是好几个鬼才能有的。” 进宝挠了挠头,他死得太早了,阅历不足以支撑他讲明白这些。 “听起来和身体好坏差不多?” 墨寻摸着下巴,照进宝的话说他夫郎生前身体不好,死后听起来还挺健康? “也不算。”进宝认真纠正,“因为祟气重,未必是怨气重,祟气重的鬼只是更不容易消散,怨气重的鬼才有力气。” “但怨气容易让鬼疯掉,比如之前我们遇到那个爱喝酒的。” 说起这些,他心有余悸。 “不过也有非常少见的例外吧。” “比如那位顾大人,光靠近他,就让我喘不过气。” 墨寻瞳孔微缩。 “可他身上几乎没有怨气,只有祟气。” 顾随之一眼看到了书名。 《桃色山居》 桃色……山居…… 林慕在软榻上坐下,散开马尾,把长发披散,弯腰除了鞋袜,光裸的足踩在一旁的檀木凳上,脚踝白得能反光。 日光隔了半扇窗,花影树影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他悠然靠坐在软榻上。 “前辈,你躲什么?” “一起看啊。”
第57章 话是这么说,但林慕自己也没看过这种东西。 别说看,连想都没想过。 何况还是在这么个环境里面。 何况旁边还有人。 他握着这薄薄一卷书籍的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稳,但他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强作镇定,把书放在曲起的腿上,翻开一页。 直白的图画撞入他眼里。 “………” “照你的话说,他应该是那种神志清醒如普通人,却没有什么强大力量的鬼才对。” 墨寻蹙眉:“不可能让你害怕。”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进宝缩了缩脖子,“我在这村里待了几十年,时间久得我都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死的,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 “邪祟的怨气和祟气一般都很重,我只是普通小鬼,弄不懂顾大人这种例外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了。”墨寻表情缓和下来,轻叹,“以后再说吧。” 反正看起来他和顾随之的缘分,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来日方长。 可若顾随之还在世,知道自己要变成鬼,恐怕愿意做的,也是普通但有神志的鬼。 他体弱又恪礼,不喜暴力和算计,求的是长命百岁和考取功名,被剥夺神志,何尝不是件倒霉事。 “大人...”进宝看墨寻埋头扒拉蚯蚓,以为他在暗自神伤无法自拔,小心翼翼安慰,“没事的,虽然你们刚成亲,顾大人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但至少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嘛!” 没成亲的小鬼安慰成亲守寡的寡夫,这场面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墨寻笑了笑抬起头,脸上神色如常:“我没事。” 知道的越多,墨寻愈发清醒地明白,对接下来的规划才是最要紧的,因为他面临的墨题远远不止柴米油盐。而有些墨题追根溯源,需要站稳脚跟才方便解决。 给修灵位的工匠们交银子太伤钱袋,他必须再有一笔进账。 思忖至此,他将好不容易翻出来的蚯蚓收入小桶,往上面小心填了层土。 青菜长成还得大半月,他家里能拿出手的还是一筐筐豆芽,他这次为了多赚点,连着发了些黑豆的豆苗,大概过两日就刚好能卖。 村民们的不信任和排外让他在村里举步维艰,更别说卖货,种出来的蔬菜还得拿去给许掌柜,价格也更公道。 但这三个兵卒鬼刚刚上任,他摸不清对方底细,而且他们瞧着都不是很机灵的样子,他还暂时不能走开。 得找个甘愿帮忙的人选... 他心念一动,想到了个合适的家伙。 几日后。 “要我运批菜去镇里?”祝澈有些错愕。 邪祟已除,他身体已经好多了,可还是走路不太方便。刚打算带着老小去镇里找郎中看一趟,墨寻就找上门了。 “对,是运去家酒楼。”墨寻看他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祝澈果然还得去镇里复诊。病号肯定不会和他当时那样徒步去,而是会雇个牛车之类的代步工具,到时候顺便拉上他的豆芽也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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