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之倒是非常好说话,“你说。” 他可憋了太久了,现在非常想跟人聊一聊,他不怕墨寻话多,墨寻要是不说话,他还要想办法让他开口说两句。 “天道之子,究竟是什么?” 微风拂过潮湿的草地,青黄不接的草叶被压低,树林里传来连绵不断的簌簌声。 顾随之的声音悠悠飘在耳边。 “修仙界辽阔无垠,以东洲十六岛,西海三山,北境一域三宗七门,和南方五国为尊,这些仙门里,天骄何止千万,但是其中无一天道之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墨寻安静听着,“为何?” “因为他们一生只能止步于此,无法触及更广阔的天地。” 顾随之声音里多了一抹情绪,转瞬即逝,轻笑着告诉他: “唯有生而注定成神者,才能称为天道之子。” 生而注定成神者,称为天道之子。 墨寻心弦微动。 “但是嘛,这世间有得就有失,天道给你多少眷顾,就会给你多大的磨难。我以前就知道一个,也是天道之子,出生的时候天降雷劫,把她方圆百里内、九九八十一座山全部轰平,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一重伤一陨落,算起来你这都算温和了,不过……” 顾随之观察他,“你的天赋好像要比她差一点。” 墨寻生出点好奇:“那位前辈是……” “身份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顾随之声音里多了点感叹,“不过她的天赋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墨寻侧耳以待。 顾随之:“生而筑基,一岁金丹。” 墨寻一怔。 顾随之笑道:“可怕吧?” 这世间从不缺天才,按照修仙界一贯的标准,二十筑基,百岁金丹,便可称天才。 生而筑基……寻常人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怪天道在她出生时直接落下雷劫。 墨寻静了一会儿,垂下眼,深黑睫羽在面颊上落下一道阴影。 “你也不用气馁,这种天赋千万年难得一见,她本身血脉就很特殊……” “前辈,您探一探我的根骨呢。”墨寻忽然开口。 顾随之“嗯?”了声,还是依言放出神识。 只是一触,他又“嗯?”了声,明显多了些惊疑,“你根骨不差啊,就算身在凡间,怎么……” 怎么十八岁了才练气七层? 练气期…… 这就不是一个天道之子该有的修为! 按照墨寻这身天赋,不说生而筑基,一岁金丹,他就是闭着眼睛,成天躺着睡觉,现在也该金丹了! 顾随之眉头紧皱,更仔细地探了探,“你这筋脉里怎么全是淤积的寒气?” 又不像是下毒,就是很驳杂很低级的寒气,简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硬生生被冻坏了一样。 别说练气七层,除了抗揍点能更挨饿,压根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啊。 墨寻轻声道:“我明白了。” 顾随之忍不住问:“你的修为不止这点吧,你之前……” 墨寻道:“生而筑基,一岁金丹,七岁……跌回练气期。” 顾随之摇摇头,心说这也太…… 八十一道雷劫是惨,但也就是一瞬间,是死是活很快就明了了。 但墨寻这……简直是钝刀子割肉啊。 无意间揭了别人伤疤,顾随之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要不咱们还是来聊聊我俩之间的关系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发展一段的。你看啊,我就这百来年好活了,也没身体,不能对你做什么,你只需要跟我的魂魄谈。作为回报,我教你修炼,帮你渡劫,这么多年积攒的积蓄也都给你,怎么样?” 他说着忍笑。 “你不答应可就亏了,要知道我现在就在你身上,你做什么我都看得到,筑基之前你都用不了净尘诀,你总不能不沐浴这些吧,要是不答应,那不就被我白白……” 他话还没说完,墨寻一掀衣摆,原地坐下了。 顾随之:“?你打坐干嘛?” 顾随之:“你不会打算现在就突破筑基吧?” 墨寻已经入定了,为了不打扰他,顾随之只得闭嘴。 三天后。 墨寻睁开眼,收了灵力,修为已然筑基。 顾随之:“……” 好好好,天道之子就是了不起。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墨寻的天赋在那摆着,前世修炼的经验在那摆着,还有刚才吸收的、从莲华之心里传过来的灵力,破个筑基而已,不算什么。 但他就是气不过。 他也不是真的馋墨寻身子,就是为了开慰他,结果墨寻呢? 简直是防贼一样防他! 墨寻感知到他的气愤,一道净尘诀把身上清理干净,默了默,才解释道:“前辈,我……” “不听。” “我不是……” “不管。” 墨寻道:“墨知晏现在已然来到这个世界,他要打压我,必然会趁现在动手。” 所以,他修炼,不是为了防顾随之。 至少主要理由不是。 顾随之怀疑:“真的?” 墨寻点头。 顾随之:“那你洗个澡给我看。” 墨寻:“……” 墨寻拿起剑,往山下走去。 顾随之:“你还说你不是为了防我!” 墨寻咳了一声,“前辈,情况紧急,我们先解决正事吧。” 顾随之:“我的鬼生大事也是正事。” 墨寻充耳不闻。 顾随之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他表面恼怒,心下却松了口气。 小朋友总算高兴了点。 以后不聊什么狗屁过去了,人嘛,就该往前看…… …… 华弥仙境内,墨知晏摔碎了一个玉壶,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他没卖莲……那个石头?” 传音玉佩里,下属为难地说:“少主,确实没有,我们把这边的店铺都找遍了,没有您形容的那种灵石,也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去卖过这种商品。” 墨知晏内心巨震,心说这不可能啊! 书里明明说了,墨寻会因为不识货、哪怕看出了这块石头不一般,但由于生活拮据,还是低价把莲华之心卖出去,被一个路过的仙人认出来,因此顺利得到回归墨家的机会。 这可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剧情! 他怎么可能不卖呢? 墨寻不卖莲华之心的话,他要怎么靠莲华之心续命…… 想到书里的结局,墨寻眯了眯眼,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他必须得到莲华之心。 进而得到墨家家主救命恩人的头衔。 这可是他保命的法宝。 墨知晏呼出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告诉你们一个地址,你们伪装成我形容的模样,然后……” 他拳头紧握。 那对夫妻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又如何?又不是他的父母。 现在活着的人是他。 墨知。 墨知晏眼眸一寸寸冷下去。 “杀了住在哪里的人。” “记住,一定要让别人看到你们伪装出来的脸。”
第4章 弟弟 破落茅屋前,墨十六摸了摸身上打满补丁的布衣。 作为墨家的侍卫,他还从未穿过如此破烂粗糙的衣服,一时不太习惯,浑身别扭。 他抬起头,不解地打量着四周。 除了穷,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少主为什么让他来这里杀人? 还是装成别人的样子杀人? 不过,不懂归不懂,他只是一个侍卫,主人的命令,照做就是了。 墨十六抬手敲门。 ——咚咚咚! “谁啊?”门内有人扬声问了一声。 墨十六模仿着墨寻的声线,应道:“我。” 门内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木门打开,探出一张圆脸,不怎么高兴地盯着他,“你又没带钥匙?” 来开门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长相说得上可爱俊秀,同样穿着一身布衣,干净整洁,看着也比较新,没有那么多补丁。 应该就是墨寻的弟弟,李终程。 墨寻是李家养子,据说捡来时包袱里有块写着墨字的玉佩,所以还是姓墨,而李终程则是李家夫妇的亲生子,比墨寻要小两岁。 墨十六没有说话。 “每次都不带钥匙,我在那边写着夫子布置的功课呢,你这边就敲门,思路打乱了算谁的?” 李终程随口抱怨了几句,见兄长没反应,更纳闷了,看着兄长面无表情的脸。 “你怎么了,这么瞪着我干什么?” 墨十六还记得调查墨寻时,有一条说他不爱说话,回得简短,“爹和娘呢?” “出去了啊,他们今天要去隔壁村找孙郎中开药,你忘了吗?” 李终程让开门,朝内走去。 墨十六心思转动。 主人的吩咐是两个大人必须死,还必须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李终程倒是无关紧要。 李家住的太偏了,别说过路的人,最近的一户人家都在几百米外。 看过周围环境后,墨十六立刻做出决定—— 杀了两个大人,留下李终程出去“报信”。 两个大人不在家,看来还得等一会儿再动手。 墨十六按耐下心思,跟着李终程进屋。 这院落从里到外都是一脉相承的破落。 总共三间小屋子,除了最中间那座还算看得过去,两边的屋子只是由木头和稻草简单搭建起来。 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中间是李家夫妇的房间,左边的屋子门口放着几摞干柴,想来是厨房。 李终程带着他进了右边的屋子。 整间屋子还没有华弥仙境里,打扫卫生的杂役睡觉的地方大,除了两张木板床,就只有一张被虫蛀了洞的桌子。 此刻桌子上面摊着几张纸,应该就是李终程口中说的功课。 李终程进了屋,没有急着继续写,双手环胸,回身盯着兄长: “哥,你之前是不是去找舅舅舅妈了?” 墨十六的任务是假扮墨寻,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沉默没有回话。 李终程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两道眉毛倒竖着: “哥你太过分了,我都说了,那株玲珑草是我送给表哥的,舅舅舅妈这些年帮了我们这么多,我能上学也是他们家在帮忙,表哥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你非要去要回来做什么?” 不等兄长说话,他便喋喋不休抱怨开了: “你别否认,舅舅舅妈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能去讨要这种东西呢,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以后逢年过节,我们还怎么和舅舅舅妈家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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