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脊背宽阔,他跪坐在龙背上,膝行往前几步,到了龙头旁,一手握住龙角。 身下的银龙剧烈一颤。 他道:“你让我别碰你这里?” 顾随之深吸一口气:“你是真的记吃不记打。” 林慕盘膝坐在手背上,一手托腮,“你昨晚答应过我的,让我休息。” “就这一天。”顾随之反问,“你以为我不会秋后算账吗?” 林慕捏着龙角最上面的尖,仔细研究。 他见过别的龙,龙角的触感看上去就像是鹿茸,唯独顾随之的不一样,竟然是半透明的,水晶的质感,摸上去很光滑。 “前辈,你好像冰雕出来的。” 顾随之说:“你前辈绝美,整个龙族都找不出第二条我这样身形优美的龙了,要懂珍惜,知道吗?” 林慕轻轻“嗯”了声。 顾随之奇道:“怎么不跟我抬杠了?刚才不还玩的挺开心的吗?” “让你开心一下。” 顾随之想了想,“那我也让你开心一下。” 林慕:“不要。” 这话他可听过太多遍了,就在这个月里,每一次都伴随着新的闹腾。 他都不知道顾随之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那我可不管。” 眼前云雾散去,目的地就在脚下,顾随之自天空往下俯冲,银白身形没入密林之中,惊起一片飞鸟。 这次没再走上次那曲折的路线,两人直接进了地底。 碧楪王蛇和棠溪聿风打架时留下的巨坑还留在冰原上,整个冰原四分五裂,连带下方冰封的建筑也破损了不少。 林慕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在昏迷,是顾随之用他的身体从这里走出去。 顾随之啧了声,沿着棠溪聿风用符咒炸串出来的裂谷往下,在他所过之处,冰层开始消融,然后重新冻结。 冰原恢复一新,再也看不出打斗的痕迹。 碧楪王蛇和前来做客的颜芜察觉到顾随之的气息,急匆匆赶来和大哥见面,谁知面没见着,蛇尾巴和狐狸爪子反而险些被冻住了。 碧楪王蛇当即开始指责,“都是你,穿什么衣服,这下好了吧,怎么下去?” 颜芜也炸了毛,“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突然要突破,我必须留下来给你护法,我能连大哥的婚礼都赶不上?” 碧楪王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反正怪你!” 颜芜:“怪你!” “……” 冰原和地下的岩层隔绝了声音,顾随之一路到了自己曾经的住处—— 一个光秃秃的土坑。 下陷入地一丈多,洞顶上方钟乳石堆积,倒着悬挂下来,给这里增添了几分地底的气息。 但这也改不了这里是秃的的事实。 强盗林慕雁过拔毛,连一枚金币都没落下,全给搜刮走了。 顾随之幽幽投过视线。 林慕咳了一声,打开荠子空间。 哗啦—— 金币和金色极品灵石流水一样流淌下去,很快就堆出一个小山,金币往四周滑落,逐渐把空出来的坑填满。 顾随之躺了上去。 他满身龙鳞,也不怕这些金币硌人,尾巴悠闲地拍打着身下的金山。 林慕走在边上,猝不及防被龙尾一钩,整个人跌下去,被龙盘了起来。 “顾随之?”林慕被他的头挤得闭上一只眼睛,仰起头极力推拒,可惜身后也是银龙粗壮的尾巴,“你说了……” “不做什么。”顾随之说。 林慕抬头看向他。 “不是要休息吗?”顾随之换了一下姿势,让林慕躺的更舒服,“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林慕怔了怔。 但他是真的累了,要不是顾随之把他带出来,他这会儿大概还睡着。 困意席卷而来,林慕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突然见顾随之转过头来,异色的龙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林慕指尖动了动,终究是太过疲乏,闭上了眼睛。 银龙安静地凝视了他片刻,把头靠在他身边,也在自己的巢穴里安睡。 带着怀里的珍宝。 那是他最珍贵的爱。 …… 洞穴外。 长风掠过天际,天穹横贯万里。 【后记】 遥远的人间,一家装饰得颇为富丽堂皇的首饰店铺门前,几个小厮凶神恶煞地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拖出了店铺,丢在路边。 为首的小厮啐了他一口:“呸,来偷了那么多次东西,这次总算让我们抓了个现行,给我打!” “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啊!不,不要啊!” 那人跪着爬上去几步,蓬乱糟污的头发里露出一张枯瘦的脸,要不是太脏了,眼里还总闪着狡诈的光,当是很清秀的一张脸。 他扒着小厮的大腿,拼命祈求,小厮嫌弃他浑身太脏,抬脚踢在他心窝子上,把他踢得摔出去几步远。 “啊!!” 他捂着心口在地上滚了几圈,擦脚撕心裂肺。 棍棒不断落在身上,他不断抱头躲闪。 一个小厮发了狠,重重一棍落下。 “让你偷东西,害的老子给你背黑锅,被那周扒皮骂不说,还被扣工钱,我打死你!” 咔擦! 小偷一条小腿被打折,痛得失声,再也滚不动,佝偻着背弓在地上,眼睛失神看着布满油垢的地面。 “哥……”疾风暴雨一样的殴打中,他哽咽着喃喃,“哥……你在哪,我错了,求你别不管我,你回来好不好……” “还敢嘀嘀咕咕呢?给我用力打!” 木棍不断落在身上,疼痛麻木,李终程死死咬着牙,眼里滑下一滴浑浊的眼泪。 云城。 山野外,无人踏足的半山腰上,两座孤坟草草立着,杂草几乎把坟堆淹没,坟前没有立碑,只插了两块木板,写着个李字。 有来上坟的乡邻,看他们实在可怜,在木板前放了个馒头。 有和家人一起来上坟的孩童好奇地问:“娘,那是谁家的人呀,怎么这么多年没人来过啊?” 那孩子的母亲道:“你不认识,那是村里老南边一户人家,家里没人了。他家两个儿子,一个跟他们闹翻了走了,还有一个跑了,没人来看。” 孩子很惊讶: “啊?他们不要他们爹娘了吗?” 旁边还有其他前来祭祖的,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插了句嘴: “闹翻那个不是亲的,听说是别人丢在他们门口的,七八岁开始养家,养了他们一家十几年,还拱家里另一个读书,结果家里那个偷他钱,足足一百两呢,两个老的一直拉偏架,就知道偏心亲生的,养子当牛做马,亲生的如珠似玉,怪不得人家,早就仁至义尽了。” 都是乡里乡亲,住在一个村子里,谁家院子里发生的事,往往是瞒不了人的。 说话的人停步叹息。 “有老婶子还说,当年他们家还有一个孩子,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被别人抱走了,然后又在他们门口丢了一个,你说这叫什么事。自己亲生的换过去享福,拿别人孩子往死里造,我当时就劝过他们,别这样,他们还嚷嚷着说他们这是一视同仁,就是把他当亲生的才不见外,骗谁呢?不就是打量着他能干?” 带孩子的女人惊讶不已,“那,他们家亲生的那个呢?” “亲的那个是畜牲,养子走的时候还给他们留了一百多两银子,全被他糟践了,剩下的也全偷了,连一两都没留下,他爹还病着呐,他就带着钱跑了。” 女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人,皱眉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他们家怎么教的孩子?” “惯的呗,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偏偏那老两口还百依百顺,就拿着一点养恩糟践别人。从前是他那个养子哥顶着,养子哥撒手不管了,他也就废咯。” 旁边的人还补了一句,“听说连尸都是隔壁帮忙收的,这些年连回来看一眼都没有,可真是孽障啊。” “谁谁不是呢?” 几人纷纷摇头叹息,又多拿了个馒头放在坟前,各自散去了。 夕阳照在两座孤坟上,风吹草动,好似一声悔恨的低泣。 …… 碧楪王蛇美滋滋打包了一个小包裹,打算回妖族老巢去看看。 眼看着大哥和大嫂来了又走,说是要去妖族住一段时间。 颜芜那只狐狸臭不要脸,非要跟着去。 他也要! 嘿嘿。 大哥,大嫂,他来啦! …… 绫月宗,年轻的宗主收到了一份礼物。 贝壳做的盒子敞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两片鳞片来。 两片都是蓝色,一片浅一点,一片深一点。 深的像宝石蓝,浅色那片更像雨后的天穹。 随鳞片附赠的还有两颗珍珠。 同样也是蓝色。 鲛人族会把族人诞生时流下的第一滴眼泪收集起来,以作纪念。 显然,这就是那两位蓝尾鲛人的眼泪。 还有一封鲛人祭司的亲笔信:“族中新诞生三位族人,两位皆为蓝尾,特送来此物,与君同庆。” 绫月宗主久久凝望着这行字,血迹干竭腐臭冲天的地牢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女人临死前的诅咒和骂声也渐渐淡去。 唯有小女孩离开前转头望着他甜甜笑起来那一幕定格。 他握紧了手中的鲛人泪,提笔写道。 “恭贺。” 然后唤来弟子,“替我送一份礼物去鲛人族。” “啊?宗主,送什么啊?” 借着前不久那场盛大的联姻,几千年的对峙逐渐走向缓和,修仙界也不再那么闻妖色变,尤其是对常年生活在海洋中、向来与世无争的鲛人一族,更为亲近。 弟子知道宗主的往事,也知道他和鲛人族亲厚,专心等候着吩咐。 可等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弟子抬起头,“宗主?” “……” 梅花窗格的孤影落进来,铺满了整张檀木书桌。 青年久久沉默,还是道:“算了。” 鲛人轮回还能带着一部分前世的记忆。 她们可能并不那么想见到他。 还是……不去打扰了。 …… 鲛人族。 刚继任不到十年的圣女和祭司一人手里抱了一个蓝尾巴的鲛人幼儿,旁边的贝壳水草摇篮里还睡了一个。 “乖啊乖啊不哭了,”鲛人圣女手忙脚乱地抱着哭泣的鲛人宝宝哄着,哄了好半天都不见好,急得团团转,尾巴把水晶宫的地板都擦干净了,“是不是饿了啊?” “樱遥笨蛋!是你勒到她的尾巴了,快放手!” “笨蛋冬蜻!你才是笨蛋!” “你先放手啊笨蛋!” “不准叫我笨蛋。”
267 首页 上一页 263 264 265 266 2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