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相当庆幸自己不是个勤奋玩家。 幸亏他这辈子心态上很摆,要是画完了,那还得了。 “对啊。”他困恹恹地说,对着一桌子鬼画符一样的杰作,“这么难看,不藏起来,还等着送给师兄挂墙上?” “我没意见。”顾随之回答他,“墙上正缺幅画,这几张又是写意又会留墨,好得很,挑一张给我裱起来。” “……” 完了,人设出大问题了,上辈子的正道之光这辈子连讽刺都学会了吗。 好在顾随之也没准备继续逗他,施施然起身,放任墨寻自己洗漱更衣去了。 走到窗外,又扣了扣窗棱:“再敢带伤熬夜,就恢复你的早课。” “……” 墨寻赶紧把他的涂鸦给收拾了,洗漱完坐下来吃早饭,边吃边听系统播报好感度情况。 细细碎碎一大堆,算来总体还是增加的。 他咬着一块糕,看着茶烟缓缓浮动,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过得还挺好。 悠闲,任务也不重,人也还能再活一会,呆在门派有吃有喝不用上早课。 这么一想,昨天还在勉强自己、压抑天性跑去找阵图的墨寻舒了口气,觉得这一事暂且不急,还是抓紧时间吃好喝好玩好为妙。 所以晚上约的看梨花,他还真准备去了。 …… 换了药从徐梦琴那里出来,墨寻溜溜达达,一路逛到了日上三竿。 他顺着弟子居外头的小溪溯游而上,一直走到了头。 小溪的源头是山腰一处泉水,再往上海拔渐高,乱石残雪,就没有路了。 小溪沿岸不算平缓,稍有起伏,泉水就成了天然的小型落瀑。 苍石碧苔,碎玉飞琼,相掩相映,煞是好看。 他从师姐哪里顺了一包瓜子,边走边磕,把瓜子壳随意的兜在月墨色的流云广袖里,整个人可谓是雅俗共赏。 墨寻不在乎什么形象,偶尔遇到三三两两路过的,也不妨碍他旁若无人地嗑瓜子。 空气里水汽微凉,让他无端觉得很安逸。 眼见一条小溪走到了头,还是不想回去。 他估摸这还有三刻膳房才供午饭,决定在附近再绕一圈。 走到竹林,隐隐约约有谈笑声。 顺着狭窄蜿蜒的土路走进去,细看是几个伙夫边挖笋边闲话。 他也不靠近,磕着瓜子听了两句,却是吐槽他堂兄周兆坤,其间似乎还夹杂着自己的名字。 这下子就不得不听了,墨寻连瓜子都不磕了,屏息凝神听他堂兄的八卦。 “骄纵倒是……那可是宗主亲侄……” “啧啧,对我等普通人从来没个正眼……” 看来堂兄这辈子也风评甚差啊,墨寻想。 吐槽的话中夹杂着传来一两句劝和的: “罢咧,罢咧,又不碍你事……” “这?我倒觉得没什么……” 又听一阵,发现自己出场了: “还不是因为小公子回来了,怕宗主把基业给亲生儿子呗。” “正是如此说,小公子好学上进……” “好学上进”的墨寻默默捂了下脸。 “宗主还是器重大公子的嘛,你看阵宗几次办庆典,不是都派他去了?”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宗主自己都没去……大事还不是以顾道君为首选……” 怎么还提到顾随之了,墨寻想,又掏出瓜子来磕。 “……修仙的了不起哦!” 这一句着实更厉害,整个剑宗师门上下都带到了。 墨寻一边想,一边在竹子间找了块顺眼的地,把袖着的瓜子壳都倒下去,权当给竹子作肥料了。 他拂了拂袖子上沾的碎屑,直起身。 然后就听见随风又飘来几句: “他要金尊玉贵,啧啧,他可不知道什么叫金尊玉贵……” “宗主亲侄怎么啦,端着张脸,就高人一等了?” “我说啊,要提到‘尊贵’二字,可是我最明墨。”一个年长些的伙夫一锄头下去刨起一个大笋,语气得意,“‘尊贵尊贵’,应当拆开来讲,一个是尊,一个是贵。” 这话有些文绉绉的,听着就像是高谈阔论的语气。 几个同行立即大为佩服,纷纷围上去问:“此话怎讲?”“何解?” “要说尊贵,你们不知道,顾道君刚入山门的时候,那才是尊贵!”那人眉飞色舞地比划着说,“你们是无缘看到,我亲眼所见,那可是尊到了十分去,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 墨寻不由得再次屏息。 “那会儿大公子才八九岁,这么万人之上的一个人,又是从小修行,你们说气质多不一般。可是和顾道君一比,啧,简直不像公子,像个乡下人啦!……” 那一瞬,墨寻思绪里那些理不开的结,倏然就松了一处。 他灵光一现,咂摸出来点什么上辈子忽视的东西—— 山下的皇家,似乎姓顾。 系统此时心悬在嗓子眼,就怕“画魂”的痕迹被顾随之发现。 才刚刚怕了一半,就看见顾随之轻轻挑了一下眉,突然一把抵住了墨寻的眉心。 墨寻动弹不得,仰头承受大量灵流源源不断地涌入,脸色稍稍缓过来了一点。 他急忙去看顾随之的脸色,顾随之迎着他清透的目光:“下次不可以了。” 墨寻自嘲般一笑:“才疏学浅,破阵的时候用了好几次缩地术和瞬移,损耗太大了。” 顾随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戳破,只淡淡道:“那下次换个损耗不大的。” 墨寻:“啊?” “怕什么。”顾随之说,把灵流源源不断的补给他,眸色深深,“我不检举揭发。” 墨寻不明就里地“嗯”了一声,上帝视角的系统却闻言一惊。 它一直担心宿主掉马甲,担心顾随之知道了魔教教主重生后会直接杀之证道。 ——但顾随之其实早就知道了! 金色的符文禁咒在半空交织浮动,墨寻一目十行地瞥过佶屈聱牙的古语,知道这意思大概是“无令者毋入,擅入者无出”。 他毫不在意般掐了个手诀,飞身入阵。 守阵的阵灵是上古神兽的遗魄,被初代宗师禁锢在此,镇守禁书。入阵者需携由剑阵乐三宗宗主共同的谕令才可通行,否则触动阵灵,后果不堪设想。 墨寻自然没有谕令,但他有实践经验。 只见他足见轻轻一点,衣袂翻飞袍带飘荡,掠到入口上方,把手中诀在检验谕令的结界处快速一晃而过。 这道山寨版谕令是用魔教邪术“画心”硬凹出来的,介乎于真假之间,效果相当明显—— 结界颤了颤,似乎是没检验清顾,整个法阵流动的咒文全体微微一顿。 就在这几乎电光火石的刹那卡顿之间,入阵者颀长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那一瞬法阵里六十四道结界,没有一道能捕捉到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 下一秒,人间蒸发的墨寻出现在了法阵另一端。 他过阵的时间不到瞬息,这座足以困死几大宗师的法阵一无所动,就像突然被蒙住了感知一样,居然毫无察觉! 恐怕只有现任魔教教主,也就是墨寻的外祖父在场,才能看出来端倪——这是魔教的绝学秘术天花板,近百年无人学会,此时却被墨寻利用到了极致的“画魂”。 年轻的教主回头端详了一下死寂的法阵,负手悠悠闲闲地走上了禁书部高阁前的台阶。 他施施然跨过门槛,满意地扬了扬唇角。 然而下一秒墨寻就笑不出来了。 层层叠叠的书架间,前方那道高挑背影是如此的清晰,玄绸束发,披着织银云纹墨色宽袍,丰神俊逸、气势逼人。 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顾随之毫不意外地转过身,冲他戏谑地挑了一下长眉:“好巧。”
第108章 “修士”一词,自带仙凡之别,因此朝廷与宗派泾渭分明,历朝历代都分而治之。 一入山门,与“凡俗尘世”的关联就断了。 无论之前王侯贵胄、平民草莽,一旦成了某某宗派名下的弟子,前尘往事都会弥散如烟。 剑宗离朝廷最远,出身富贵人家的却不少,姚元礼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虽然一身金碧辉煌的有钱人气质,但也只是气质而已。 因为除了入门时带着的钱财,他并没有后续收入了,可谓“是金子总会花光”。 但也有例外,墨寻想。 比如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某位师兄。 从看到顾随之的私人暗桩开始,他就知道这人的背景不简单。 由于系统不能提供小说原书,所以墨寻两辈子加起来都只有自己的视角。 并且因为下线太早,知道的信息十分受限。 对于男主的隐藏身份,上辈子的他也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刨根究底—— 其实曾经为了支线剧情,也派人查过,但范围太广时间太紧,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两道矛盾日益恶化,墨寻更加没有时间查了。 谁知道这辈子柳暗花明,居然从几个伙夫的闲聊里嗅到了线索的气息。 富贵富贵,非富即贵。 顾随之姓国姓,且根据描述从小就气质不凡,是皇室宗亲的概率就远大于寻常高门了。 他的身份,会不会和反派大有关系? 鬼修邪阵处处冲着他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身份带来的“旧仇”? 而顾随之不但有下属有暗桩,明显还有不止一处收入来源。 发展私人势力,大量积敛财产,他准备干什么? 墨寻越想越觉得未来不可欲测。 系统很不理解:【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男主和反派刚上了,你不是正好当一个漂亮花瓶?】 漂亮花瓶墨寻只能用来漂亮,毫无花瓶的自觉:“我要渔翁得利,多活一会儿,吃喝玩乐够本了再死。” 系统心道您这次拿的就是花瓶剧本,挣扎什么。 不过它确实希望宿主能活久一点,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墨寻的思绪像大风里乱飘的蒲公英,收都收不住。及至回神,挖笋的一群人都已走光了。 疏影落落的竹林里,阒无人声,唯余雀声莺语而已。 午时将至,他没准备去剑宗膳房,而是干脆挑了条隐秘的小路往山下走。 …… 现在墨寻身份需要严加雪藏,但这不意味着他没人可用。 虽然联系不上魔教的人,但墨倾给他留了不少死忠下属。 此时墨寻悠哉悠哉地溜下了山,在街角挑了一家僻静些的路旁小店坐着。 他半路上就把传唤符放了出去,此时也不着急,让小二送了菜谱上来。 看完菜谱,墨寻沉默了。 原来店里没人不是因为地理环境偏僻,而是因为……菜谱上除了面条还是面条,简陋朴实到令人食欲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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