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想想,咱们这些人谁没有在万言宁手上吃过亏?只有叶轻衣,次次都能让万言宁在他手上吃苦头,反正他肯定不简单!” 祁疏玉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乌金丸的发顶,他连这种话都跟自己说,一定是把自己看得重要吧,没忍住拉过他,又细细叮嘱起来, “你说的话,我一定记着,只是你以后一定要当心,有些人注定不能同行,并不是谁的错。银措很好,你以后也要多听他的话,和他守望相助,受了委屈就给我写信,我再给端王叔写信,给你讨公道,无论身在何处,咱们都是一生的朋友!” 乌金丸见他并没有怀疑和指责自己,还如此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感动地不行,竖起几根手指就对着天发誓: “臣和君后殿下天下第二好!” “?!” “第一是和银措!” 行吧,这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祁疏玉笑笑,怕他穿帮,以后在叶轻衣面前不好做人,又命人将他送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进了寢殿。 叶轻衣见他进来又要下跪,祁疏玉忙将他扶了起来,无奈道:“轻衣,你身子不好,快起来罢!” 叶轻衣眼含泪水,执拗地看着他,目光在银措身上打转,委屈道:“君后殿下一向最疼轻衣,如今不肯帮忙,是因为诚君殿下说了什么吗?” 祁疏玉不知道他怎么说起了这个,就算乌金丸不说,这个忙他也帮不了啊?皇帝如今强势又专横,世家转投反王才让他吃了这么多苦头,叶尘此举犹如叛贼。 他有心劝叶轻衣莫要去触怒皇帝,叶轻衣却以为是他不肯相助,一双通红的眸子里满是失望: “轻衣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殿下真心待我,不求回报,没想到殿下竟也会做出如此趋炎附势之事?枉臣还将您视为了唯一的依靠,原来不过是痴心妄想!” 祁疏玉一时哑然,于国于家,于情于理,叶尘此举都是罪无可恕。可叶轻衣毕竟无辜,见他指责,只以为是叶轻衣怕日后父亲去了没有依靠,他又不好明说自己终有一日也要离宫。只能宽慰他日后须得自强,没有谁会是谁永远的依靠,却没注意到叶轻衣越来越深沉的眸光。 五日后,勾结世家,暗中变卖国资的一干人等都被押往了刑场斩首示众,皇帝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不已,有心赏赐祁疏玉,又想到他那一屋子的金银财宝,最终大手一挥,恩赐他出宫省亲一趟。 祁疏玉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归心似箭,就要出门之际,又想起了叶轻衣,怕他因为叶尘的伏法难过,遂命宫人送了些滋补的炖品送过去,这才安心离去。 长公主府外,关嬷嬷等人早得了消息,天不亮就在门口候着。就连陈老那么怕冷的人都捂了厚厚的棉袄,搓着手不停往街上瞧,见祁疏玉的马车来了,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马车一停,祁疏玉就从车里钻了出来。众人见他面色红润,容光焕发,都放下心来,忙把他往府里迎。 他兴奋的说起和皇帝的约定,满打满算如今离开春也就三个月了,是时候该请匠人来为他绘制新居的图纸了,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皇帝这次还算大方,准他回家三日,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每日在府中插科打诨,觉着怎样都很开心。 今日难得放晴,祁疏玉又叫了账房老何的侄子何雨陪他一起上街买零嘴儿。 关嬷嬷闻言,立马不认同地的横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又听见他幽怨地念些深宫寂寞的诗词,只能作罢。亲手给他把荷包装满,又细细嘱咐了随行的家仆们,这才不放心的送他出了门。 祁疏玉偷偷回头,见关嬷嬷终于进去了,忙不迭就把关嬷嬷给他强行套上的狸帽和羊羔绒衬袄扒了,开玩笑,他方才连马车都爬不上来了。 已近年关,街上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卖糖葫芦的、放鞭炮的、吹糖人的,人流如织,马车根本挤不进去。百姓们携家带口,喜气洋洋的置办着年货,祁疏玉呆呆地站在人流中,还有些无所适从。他已经近十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人间烟火了。 小时候,每逢年关,爹爹和父亲就会从边关回来,陪他一起过年。爹爹最疼他,走到哪里都把他抱着,就算是写春联也要把他放到书案上看着。他气爹爹总不回家,就故意捣乱,将自己的手泡进墨汁里,像小猫一样在纸上留下一串串爪印,爹爹却不恼,只笑着把那些红纸叠起来收好。 后来去给爹爹敛尸时,在那件浸透了鲜血的战袍夹层里,祁疏玉又见到了它们。薄薄的一摞,一年一张,从小手到大手,十几张红纸,就是他们父子今生的所有羁绊。 那时候父亲还会把他举起来骑大马,一家人一起去逛庙会。只要是他多看了几眼的东西,父亲就会立马买下来。到年过完了,屋子也快堆不下了,祖母不准他们这样娇惯孙儿,父亲却说不妨事,等他玩够了,他们就又回来了。 祁疏玉沉溺在过去的幸福中,久久不能回神。捏糖人的小贩见他衣着不凡,拔下几个糖人就举到他面前,反而把他弄得更局促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下,就见一只手越过了小贩,将那嫦娥仙子的小糖人直直送到了他眼前。 祁疏玉顺着那手望过去,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湛蓝的眼眸、一头微卷的发色如霜地,此刻正含笑看着他。 祁疏玉有些不敢认,呐呐开口道: “你、你是有知?”
第82章 他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 那人还是不说话,又把糖人往祁疏玉面前递了递。祁疏玉只得接下,抬起头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道: “有知,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有知见他将糖人接过,这才满意了,撅起嘴有些委屈道:“没办法,殿下将我捡回去却又不要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祁疏玉看着这熟悉的小动作,才确定了面前之人就是有知,可为什么以前怎么看怎么可爱的表情,如今这般违和呢? 又听他抱怨,只能郑重的和他道了歉,将先前预想过无数次的打算都告诉了他。 有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他轻轻“哦”了一声,又转过头问祁疏玉有没有想他。 祁疏玉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刚想好好和他说说心里话,一抬头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怎么都无法启齿。 有知见他不答,又有些生气了,就要像以前那样来抱他,却被祁疏玉闪身避过。 开玩笑,谁家泽兑长这么高啊?皇帝已经算健硕了,但也只有八尺(按照西汉出土的文物,八尺差不多是现代的184.8厘米),有知一年前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却不比皇帝矮多少,祁疏玉总觉得自己的有知是被人偷换了,两个人的相处也变得尴尬古怪起来。 回到公主府,众人见到有知回来也是欣喜万分,忙问他去了何处,他却避而不答。大家也不好再问,只看他如今健壮的身姿,知道他在外面没受苦也就放下了心。 用过午饭,祁疏玉也要准备回宫了,有知自然而然的就跟了上去,看得众人欲言又止,他们如今都在怀疑有知可能根本不是泽兑。祁疏玉一个地坤带着一个天乾回宫,像什么样子,有心想拦,可又想到他才回来,也不好再说。 祁疏玉轻轻牵起他的手,温言道:“就让有知送我到宫门口吧,再过三个月我就回来了,你要在府里好好等着我,可不许再乱跑了!” 有知乖乖点头,一头钻进了马车里。两人以前总在一处,有知又想靠近祁疏玉,闻那久违的白兰香,他这次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只有杀戮和阴谋,他很想念这股混着阳光和夏日的味道,想到骨头都痛,可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曾经真的只是想依偎在那棵高大的白兰树下,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可现在不是了,他想把那花占为己有,只让他为自己一人绽放。 祁疏玉望着有知靠近的身影,本能的就往侧边闪了闪,他不知道为何有知明明只是长大了一点,给他的感觉却像换了一个人。他湛蓝的眸子在昏暗的马车内变成了野狼才有的绿眸,蜷曲的灰发垂在眼前,有些看不清神色。 有知觉察到了他的局促,又收回了步子,乖巧的在他旁边坐下,问起他的近况,祁疏玉这才放松起来,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 有知已经先一步跳下了马车,他替祁疏玉将帘子掀开,拉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扶下来,忽然一道黑影立在了他眼前,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脸被扇到另一侧时,有知的眸光扫到了明黄的衣角。他迅速搭上皇帝的手腕就往外一翻,骨头错位的咔哒声立刻传来,他冷笑起来,又借着那手往自己的胸口处锤了一拳,这才倒地。 祁疏玉早被这混乱的一幕吓呆了,待他跳下马车时,有知早被扇飞在了地上,皇帝也抱着手在一边鬼叫。打人的还有理了?果然和万言宁一个德行! 他赶紧向有知奔过去,一把将他扶起。有知白皙的脸都被扇肿了,抱着自己的胸口一个劲说痛。祁疏玉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将他的衣襟拉开就看到了青紫的一大片。 他刚想质问皇帝,皇帝却被他和有知间的拉扯激怒了,冲上来又要打有知。祁疏玉哪里能让他得手,一把拽过他受伤的手就把他推了出去,要不是李四通拦着,皇帝人已经栽下去了。 皇帝彻底怒了,大声喝道: “好你个祁疏玉!如今奸夫都带到朕面前来了,还敢为了他打朕?朕要活剐了他!” 祁疏玉也不甘示弱:“奸夫?难道陛下自己又是什么干净的人吗?有知不过扶我下车,就要遭受如此毒打,天理何在!你和万言宁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样的无耻蛮横!” “我打他?他就没打朕吗?他玩儿阴的!把朕的手都掰折了,你自己来看看!”说着便将自己垂着的手送到祁疏玉面前。 他今日早早就来宫门口等祁疏玉,没想到等来他和一个天乾拉拉扯扯,他还一肚子委屈呢! 祁疏玉冷哼一声,将头偏过一边,“陛下向来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又怎么会是吃亏的人!有知不过是个孩子,他还能打陛下?” 皇帝要被他气笑了,用完好的那只手愤怒的指着有知,有知见祁疏玉望了过来,又露出个委屈隐忍的表情。 皇帝见此更生气了,走上前拽着有知怒吼道: “你自己看看,这是个孩子吗?这要是在乡下,孩子都能抱一双了!也只有你祁疏玉拿他当孩子,你先前还跟朕说他是个泽兑,依朕看,怕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你二人好暗中款曲吧!” 祁疏玉失望地看向了皇帝,讥笑道:“臣本也没有说过自己清白高洁,品性出众啊?臣便是人尽可夫,又与陛下何干?反正在您心中,臣不过就是一枚恶劣卑贱,但又不得不利用的棋子,您又何必管这枚棋子它是黑是白?利尽两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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