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睡觉?这是什么意思?还应该做什么吗? 褚辛在期待什么? “那你要……” 乐潺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想,虽然这进程有点儿快,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 他应该……不,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以更进一步的。 刚才在浴室里,他就设想过这一幕了。 只是……他并不清楚褚辛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乐潺跃跃欲试地问道:“那你想……” “我以为你会要我继续给你讲故事?”褚辛道。 乐潺有些错愕。 “讲故事?为什么?不……我不需要啊?” 他快要语无伦次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要听睡前故事,不应该做些更激烈的运动吗? 等等?难道自己会错意了吗? 不对?好像还没有问过褚辛,介不介意做一些违背帝国禁令的事。 天呐!到底在想什么! 乐潺翻了个身,一脚踢开被子。 好热!好烦! 褚辛默默地盖上了被子。 “睡吧,明天一早你就要忙起来了。” 对啊,明天一早就该去活动签到现场拍照了。 一想到自己的工作任务,乐潺顿时泄了气,却又对眼下这现状感到不甘心。 就这样吗?褚辛完全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难道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吗? “那……你可以陪我说会儿话吗?” “可以啊,我们可以聊到睡着。”褚辛闭着眼睛道。 乐潺端详着他的睡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委屈得要命,差点就快哭了。 “你喜欢我什么呢?”他极力掩饰着自己低落的情绪,悄声问道。 静谧的夜色之中,只剩下二人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褚辛缓缓开口道:“宇宙里的彗星,数万年才会经过同一颗星球。它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但总会回来。即便只是看一眼就要踏上再次分别的旅途,可是他知道下一次、下下次……他们依旧会相逢。” 乐潺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褚辛似乎在说彗星,但又好像不仅仅是彗星。 茫茫人海之中,自己又在等着谁? 乐潺不仅想要叩问心灵。 那个梦,和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像自从褚辛到来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他有了睡意,已无法再准确地想起那个梦中的约定。 现在,他正和褚辛在一起,即便黑夜漫漫,也无所畏惧。 “乐潺,你就是那个坐标,让彗星无法自拔地下坠。” 耳畔传来褚辛轻柔的声音,而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褚辛沉静地凝视着身旁熟睡的身影,脑海里仅剩下一个念头。 他想要坠向他的坐标,永远不再分开。 没有乐潺,他只是个迷途的流浪者,是意识之海中的一缕幽魂。 是乐潺确认了他的存在,赐予了他存在的意义,让他重新找回自我。 可是,每当他努力尝试回忆曾经相爱的感觉,却总是发现自己似乎早已在漫长的时间中丢失了动情的能力。 他遗忘的,失去的,已经比他过去所拥有的更多。 他对乐潺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他的爱,像生锈的誓言,是回忆里的旧相片,是让他心动,却又刹那熄灭的火焰。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惧,窗岛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担忧。 毕竟就连记忆和情感都是可以被操纵的东西,倘若再经历一次死亡回溯,他还能保持自我吗? 也许哪一天,他的自主意识就会被意识之海彻底吞没。 明天、后天、未来……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会一直记得、一直陪伴乐潺。 可是他却他丝毫没有办法抵挡乐潺给予他的那毫无保留的真挚感情。 他需要乐潺,需要坐标。 “乐潺,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应。 褚辛细细描摹那张恬静的脸,伸手将那熟悉的身躯揽进自己的怀抱。 怀中之人无意识地回应了他的需求,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的希望,他的光辉,以及来自他灵魂深处无法割舍的爱……和两千年来的悔恨与积郁,一股脑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该怎么做?褚辛? 该怎么做?艾尔夫? 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暗之中,他轻叹了一声。 “我爱你,乐潺。” 不管怎样,这是两千多年来始终不曾改变的心意。 纵使光阴似箭,流水已逝,我的心依旧明白,我爱你,这是早已注定的事实。 为了你,我会倾尽全力终结意识之海,挣脱时间的桎梏,摆脱自己的宿命。 ---- # 下卷:飞星逐月
第68章 地球旧忆(一) 公元2059年8月。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战火漫延到了地球的最后一座城市。 学校里放了假,十六岁的褚辛背着斜挎包,走进空旷无人的实验基地,穿过落针可闻的长廊,脑袋不时左右环顾,寻找记忆中的门牌号。 1901,生命科学研究所。 褚辛将准备好的百合花束藏在身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屋里空无一人,他的小心翼翼根本没有必要,原本准备带给母亲的惊喜礼物也就落空了。 环顾室内景象,办公桌上似乎还留着方才工作过的气息,母亲和其他职员大概是开会去了。 褚辛将花束放在桌上,目光留意到了一旁的水箱。 看起来不像是观赏用的那种置景,里面有一只小臂长度的章鱼。 褚辛把脑袋凑了上去,与那双乌青色的眼珠对视。 “那是里奥。” 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褚辛怔了一下,这声音他不能更熟悉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那少年,少年也看着他。 就像在照镜子,这感觉对他来说很奇妙。 褚辛知道,他就是母亲所说的“零”。 “我叫零。”有着和他同样面貌的少年说道。 “嗯。” 褚辛忽然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来。 这张脸,他明明见过成千上万次,此刻却觉得它看起来是那么讨厌。 他讨厌自己么? “你一定就是褚辛了。”少年脸上浮现笑容,轻声道,“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 褚辛冷硬地拒绝了这个称呼。 这几年里,他不是生病住院,就是寄宿在学校。 母亲的关心和呵护全部都给了这个实验室里诞生的家伙。 他不想承认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是他的弟弟,即便他身上留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血。 他讨厌自己。 少年走到他身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水箱里的那条章鱼。 没有人开口,气氛就这么僵滞住了。 章鱼忽然伸出一条触手,拍打着水箱表面。 叫做“零”的少年笑道:“里奥在向你问好,它也很喜欢你。” 褚辛诧异地望着他。 “我能和它交流。”零说,“它偏偏作为实验体诞生在这种末世,也是一种命运的捉弄吧,不过好在它的思想没有人类那么复杂……” 褚辛不怎么愿意接话,他不了解母亲的工作内容,但零显然是了解的。 母亲和那些科研工作者们,正在积极地和地球危机做抗争。 学校里的老师、新闻上的报道,还有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提醒世人: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即将濒临崩溃,必须寻找其他出路。 为此,她母亲,和那位时常关心和探望他的萨瓦纳女士,共同创造出了“零”。 “零”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而他只是一条命不久矣的渺小生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原来,自己只是在嫉妒他人,不满现状吗? 水箱玻璃上倒映着一张皱着眉头的脸。 褚辛忽然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你不要总是轻易贬低自己,哥哥。”零说,“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的,我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不是吗?” 褚辛只是静静地看着水箱里的章鱼,没有理会零的话语。 他想,世界末日来临那一天,当人类登上启航的方舟,自己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了吧? 爱不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意这世上有没有人爱自己呢? 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个体,也许章鱼也是孤独的,但章鱼不会为此烦恼。 “你不用在意我。” “不是这样的,你在说反话。”零轻声说,“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否则我太孤独了,和被关在水箱里的里奥有什么区别?” 褚辛神情一滞。 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零的情绪,好像心脏被揪了起来。 “你是人,不是被豢养的宠物。” 褚辛很用心地指正零的错误观点。 一样的鼻子和眼睛,一样的情绪波动,一样的孤独,都是一样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零的抵触显得很可笑。 他排斥零,就等于否定他这十七年来的人生。 “哥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零用真挚的目光看着褚辛,“这里的人,我已经看腻了。” 两个月后,开学季。 “高一年级的宿舍楼在那边,我的宿舍楼在你的前面。” 褚辛拖着行李箱,指了指不远处的红色建筑群。 “哦对了,旁边那个圆形建筑就是第一食堂。” “好吃吗?”零笑问道。 “不怎么好吃,我一般去第三食堂。” “有什么推荐的菜?” “不要一开始就想着吃啊,你先去报到,然后去宿舍收拾东西……让我看看你的室友,哦……叫乐潺。” 褚辛翻看着新生名单,领着弟弟褚零走进高一宿舍楼,坐电梯抵达三楼。 走廊上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新学弟,还有担任志愿者的高年级前辈们。 他找到登记表上对应的宿舍门牌号,敲了敲门。 “你好。” “哇?你就是我的室友褚零吗?” 床上的高一新生高兴地弹了起来,“诶?怎么有两个?我眼花了吗?” “我是褚辛,这是我弟弟,褚零。”褚辛介绍道。 “噢!原来是这样!我叫乐潺!” 高一新生抱着枕头,摸着脑袋,憨厚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光亮。 褚辛盯着他鼻尖上的小痣看了一会儿,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喝水吗?你们从哪里来?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看到楼下有社团在招新,要不吃完饭去看看?报什么社团好呢?” 褚辛觉得这个叫乐潺的男孩有些聒噪,但他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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