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炙:“……” 好吧,小蘑菇这听什么学什么的习惯得好好改改了。 “话说回来,咱们盘缠不多了,过两天我得回去一趟。” 小蘑菇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回海底吗?我也想去。” 玄炙犹豫了一下:“不行,你在这儿等我,你修为还不够,我怕龙气吓到你。” “我想去……” “撒娇也不行,”玄炙想了想,开口说,“前边那个村儿里我记得有个龙潭,里面有我一个小行宫,你就在那里等我吧,我得去两三天。” 小蘑菇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撇撇嘴同意了,同时手上又抱紧了他的胳膊,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得快些回来啊。” “哦?为什么?” 在玄炙戏谑的目光下,小蘑菇的脸渐渐红了,小声说:“因为我会想你呀。” 玄炙的心顿时荡漾成一波春水,他清清嗓子扭过头,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按了按不住上扬的唇角,佯装严肃地说:“行吧,既然你、你贪慕本尊,那本尊快些回来就是。” 小蘑菇得了保证,便高兴地蹭蹭他。 玄炙笑着,任他把自己蹭得东倒西歪,只在下台阶的时候扶了他一下。 两天后,玄炙花光了兜里最后一块银子,便把小蘑菇安置在龙潭边上,他算了算这周围没什么妖精,再加上小蘑菇胆儿小不会乱跑,就也没费那个时间做些封印之类的东西,急匆匆离开,想着快些回来。 然而,玄炙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第一天晚上,小蘑菇因为害怕跑到一户人家屋檐下蹭光,化成原型睡了一夜,等他第二天醒来时,便是在笼子里了。 原来,在玄炙来到龙潭的这一天,村里的祭司通过日常的占卜察觉到龙气经过,便打算捉几只小妖精送上祭台为龙神供奉,同时有鸡鸭鹅猪牛者二三。 小蘑菇被挤在一群牲畜中间,吓得缩紧了胳膊,手里紧紧地攥着玄炙给他的珠子,在心里一遍遍叨念着玄炙的名字。 可直到被送上祭台,直到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他的喉咙,他也没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第三天,玄炙兴冲冲地捧着一兜珍珠回来,却在龙潭边看到跪成一片的村民,和中间那个祭台上成堆的尸体,在那其中,就有自己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气息。 他的手一抖,珍珠全部洒在了地上。 那个祭台他认识,还是当年经过这龙潭时赏给祭司的,缘由便是他向自己献了祭品。 祭司还跪在地上,一手抚胸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玄炙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他兜里还有一颗粉红色的珍珠,是特意挑给小蘑菇的,与其相伴的是自己霸气的告白,自己本该向他表示庇护并将人收入怀中的,不管那时小蘑菇是惊喜,是惊慌,亦或是惊讶,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胸口处传来的尖锐疼痛一直涌到嗓子眼儿里,让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在那一天,龙潭村的村民遭受了永远也忘不掉的神怒,四周拔地而起的高山,忽然涌出的潭水,和龙神震怒的咆哮,无论是什么,都是他们远远不能承受的东西。 祭司呆呆地看着龙神撕裂了自己的胸口,又流着浑身的鲜血一头载入龙潭里。作为通灵者,她能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疯狂与令人心碎的悲伤。 玄炙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他给自己下了一道封印,就在胸口伤处的封印,在那个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他诅咒自己,永远困在龙潭山,永远孤独,永远悲伤——直到能得到小蘑菇的原谅。 他把祭台上小蘑菇那随后一丝魂魄牢牢抓在了手里,又存入龙潭深处温养,如此一来,或许将来有一天能引来其他飘散的魂魄,又或许永世不得相见。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数百年的光阴,自己疯狂的情绪在漫长是岁月里渐渐被封印侵蚀干净,而自己招来的,不是那零散的魂魄也不是小蘑菇的原身,而是他的转世。
第88章 地久天长(一) 作为全国有名的心脑医院,坐落在A市的长青医院一向是人满为患,每天都要接纳来自全国各地的患者,她的门诊大厅永远是熙熙攘攘人声喧闹的模样,即使到了夜半时分也有人匆匆上门。 与吵闹的门诊部不同,居于医院大楼顶层的高级病房则非常安静。 “这笔单子必须拿下,我现在还很忙,还不能回去……我知道,嗯,好,那就交给你了。” 说话的是一位并不年轻的女人,两颊处的法令纹显示出这并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她挂上电话,低头揉揉眉心,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女人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扭头把目光投到病床上,表情缓和了些。 床上躺着一个少年,面色透出一股不健康的苍白,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针孔和胶布的痕迹。几根医用皮胶管插在他的身上,另一头或是连着机器,或是连到床底下的秽物桶里。 女人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前,低头替少年掖掖被角,目光温柔而慈爱——也许只有面对少年,她才会露出这幅温和脆弱的样子。 “锦川……” 自己的家庭并不完整,儿子大小就没有爸爸,而自己又整日忙于工作,连儿子得了抑郁症都不知道。等到这一切终于被察觉到时,一切都晚了,儿子跳楼自杀,摔成个植物人,在床上一直躺到今天。 女人压下心头浓浓的自责和愧疚感,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低声说:“宝贝...” 她叹息般的低喃尾音还没完,少年头顶的灯忽然急促地闪了起来,同时发出了“呜呜”的低鸣声。 见状,女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指示灯还是因为少年突发肾衰竭。她顾不得胡思乱想,慌忙跑出门,走到门旁时两腿一软,扶了门框才勉强站住,嘴里大喊着:“小远!小远——”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并没有看见的是,在她的身后,少年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 “你叫什么名字?” “纪锦川。” “今年多大?” “十八岁。” “在上学?” “嗯,高二。” 询问的医生满意地收起了医疗本,对半卧在床上都少年笑着说:“非常好,你的大脑现在恢复状况很好,这简直是个奇迹。小伙子,你的身体各项机能也在恢复中,刚醒的时候是不是有种控制不住自己手脚的感觉?” 少年慢慢点了点头。 “不必担心,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毕竟你睡了一年呢,”医生拍拍他的肩膀,随口问道,“话说回来,这一年里你有意识没?” 少年顿了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哦?”医生来了兴趣,“那你在做什么?” “……做梦。” “什么梦?” 少年不说话了,扭头把目光投向窗外,盯着不远处柳树梢上最嫩绿的一片叶子。 医生摸摸鼻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按铃,你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呢,有很多事情要和她交代。” 说完,他转身走向房门,当右手触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一道略微沙哑但仍带着些许少年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直做各种各样的梦,荒诞,又无比真实…就像一只蝴蝶,偶尔入了周公的眼,大梦一场。” 医生手下一顿,扭头看了纪锦川一眼,张张嘴还是没说话,推门而出。 这下,房间里只剩纪锦川一个人了。 他扭头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抿抿唇,爬起身去摸床尾的病例牌。 医生说的对,他睡了太久,现在身体各项机能还没完全恢复,手脚没什么力气,连控制起来都有几分难度。他就像一个反应迟缓的老人,缓慢而坚决地向前伸出手,一点点靠近病例牌,最终把它抓到了手里。 接着,他又费了半天时间慢慢爬回去,等到终于坐回了被窝时,已经累得微微喘了起来。 纪锦川靠在枕头上歇了一会儿,低头去看手里的牌子: 性命:纪锦川 年龄:十八 …… 主治医师:沈宁远 纪锦川盯着那个有着些许陌生的名字,伸手摩挲了一下,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有几分僵硬的笑容。 & “宝贝,味道还喜欢吗?” 纪锦川抿了一个送到嘴边的小勺,轻轻点点头。 女人笑了笑,扭头去替他盛一碗新粥,忽然身后听见一个很轻的声音说:“谢谢你,妈妈。” 女人愣了一下,眼眶接着红了,她维持着扭身盛粥的姿势,神色明明像是马上就要落泪了,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颤声说:“没事,儿子。” 纪锦川笑了,他从枕头底下摸出病例牌,指着“沈宁远”三个字问道:“他是我的主治医师?” “嗯?我看看……是的,你还记得小远哥哥吗?”纪母把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掩饰性地抹了一下眼角,笑着说,“就是你赵姨的儿子,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玩儿呢。小远一直在国外留学,主修是脑科与计算机什么的,我也不太明白,总之是些挺费脑的专业。” 纪锦川点点头。 纪母继续说:“从你…病了之后,他就从国外回来了,也许你没在意,他当时看过你许多次。说实在的,妈妈很感激他,非常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或许……嗨,不说这个了。对了,知道你醒过来,小远也很高兴,不过他最近很忙,会尽力抽出空来看你的。” “好。” 眼前少年乖巧的模样又让纪母鼻尖一酸,她抬手抚上纪锦川的脸颊,轻声说:“宝贝儿,对不起,之前妈妈一直忙着工作,忽略了你,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对不起。” “没关系,妈妈,”纪锦川把手搭上她的手背,低声说,“我现在已经好了。” “乖孩子,妈妈以后一定好好陪你。”纪母点点头,抬手将他拥入怀抱。 纪锦川把脸埋在她的肩胛处,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纪母每天依旧很忙,纪锦川经常看见她对着电脑那边皱着眉头严厉地指责,或是一脸严肃地敲着键盘。 而纪锦川自己则按照医生的叮嘱,每天都在忙着各种康复训练,食谱也从单纯的流食转变成蔬菜水果,到一个星期后甚至可以吃些肉糜。 在他第一次可以下床扶着墙的时候,纪母甚至带着几个医生护士为他准备了一个小蛋糕作为庆祝。 “嘿,妈妈,”纪锦川坐在床边,无奈地说,“没必要这样。” “儿子,”纪母心情很好地摸摸他的头,“我觉得很好。” “好吧,你开心就好。”纪锦川晃晃脚丫,“嗯…谢谢大家,我很高兴。” 几位医生发出善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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