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身边来的,”百里炎淡淡地说,“皇后放心,就算朕对她有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听着纪锦川不乐意了:“嘿,进了皇家门,我和皇上就是一伙的了,皇帝不必把我当做外人,时不时刺上一句,我和那些宫里人不一样。” “……” 或许是被这耿直的话语惊着了,百里炎瞪着眼睛看着他,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被呛到了,当即捂着唇角咳个不停。 “慢点儿,”纪锦川忙去拍拍他的背,叹口气,缓声道,“皇帝别嫌我多嘴,现在太后是什么模样,早先在京里我便听说了许多,如今一见更是明白了,身处其中的皇帝应该比我更加了解。现在你我情形相差不多,作为男皇后,我怕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太后对你如何,便会对我如何,此刻你我若再不抱成团,那今后的日子该多难?” 百里炎的咳声渐渐平息下来,一双冷淡的眼里因生理性原因多了几丝泪光。他定定地看了纪锦川一会儿,开口道:“皇后的接受能力远比朕想象中好得多。” 纪锦川扯扯唇角:“那皇帝的回答是?” “朕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百里炎弯弯唇,笑容里透着无限的苍凉,“你同他们没什么区别,看起来给了朕很多条路,能选的不过是你们想让朕选的那一条而已。朕空有一个身份和骨架子,皇后想怎样便怎样吧。” 闻言,纪锦川顿时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细细密密的疼聪心底涌上来,让他产生了把身前的男人拥入怀里的冲动。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纪锦川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臣不会辜负皇上的,皇上且向后看吧。” & 对世人来说,新婚之夜是个甜蜜的字眼,提起它便会从眉眼里透出无尽的笑意来。 但对纪锦川而言,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夜晚。 百里炎身体到底是虚弱,傍晚时便沉沉睡去,纪锦川只得替人盖好被子,拿起白天向御医要来的药房看了半天,到夜幕降临两眼酸涩时才爬上床。 脱掉外衣,他看看自己独立出来的被筒,又瞧瞧紧闭双目的百里炎,最终还是偷偷撩起他的锦被,小心翼翼地钻进去。 就当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时,耳边忽然传来冷淡的声音:“皇后多想了,朕身体欠安,无法圆房。” “臣并没有想那等事,”纪锦川贴着,低声笑道,“臣不过是贪皇上被窝这点暖而已,若皇上嫌弃那臣这就滚回去。” 百里炎看了他一眼,后者脸上盈满了笑意,烛光映在眼里仿佛有火苗在跳动。他的心里突然漏了一拍,忙有些狼狈地扭过头,低声说:“皇后开心就好。” “谢主隆恩~” 纪锦川心情愉悦地看着百里炎红彤彤的耳侧,伸手拦住了他的胳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不管明天以后有怎样的风雨在等待着他,此刻他只想揽着爱人美美地睡一觉。
第68章 将相王侯(三)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纪锦川这一觉不仅不是“美美的”,甚至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三更时,百里炎痨病犯了,吭吭呛呛几乎要咳背过去;五更时又动来动去,说是要起夜,纪锦川不得不起身伺候他。 百里炎提好亵裤,看着纪锦川两眼无神昏昏欲睡的模样,淡淡道:“朕每夜便是如此,皇后不适那明日便去凤仪殿吧。” “我走了,难不成你起夜都要宫女来伺候?”纪锦川揉揉眼睛,嘟囔道,“怪不得你总是气血亏空的模样,睡眠质量这么差怎么能行。” 他抬头看看窗外隐隐泛白的天空,边打哈欠边说:“左右今天也不必向太后请安,你更是用不着上朝,我们索性睡个饱,然后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各种事宜,如何?” 百里炎没说话,他睡眠是很不好,一夜最多能睡两三个时辰,往日这时候醒来便是不睡了的,可今天不知为何,他看着纪锦川打哈欠的模样不知怎得也生出一股困意来。 “走吧走吧,”纪锦川拍拍他的背,笑道,“我都困死了。” 他困得难受,完全没留意自己一口一个你一口一个我的,连尊称都忘了说。 百里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竟生不起什么厌恶或愤怒的感觉,沉默地随着纪锦川爬上了床。 床褥也是绣着金龙的熟悉床褥,他往上面那么一趟,胳膊接着就别揽住了,肚子上也搭了一条手臂。 他瞄了一眼纪锦川的脸,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就像一只病狮遇到一头饿狼,同等境地的两者达成利益关系。相互偎依时,病狮突然发现饿狼居然喜欢窝在自己怀里嘤嘤嘤撒娇一般,这感觉真是奇妙又怪异。 不过并不令人反感。 百里炎两眼盯着屋顶的复杂花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角衔了一丝笑。 “……” 他的表情冷下来,毫不留情地把巴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扒下来,翻身闭上了眼睛。 皇帝再不受待见,毕竟也是皇帝,况且皇宫好歹也是皇宫,床铺被褥什么的自然是非常舒服,再加上半夜被扰得难受,纪锦川一觉睡到了午时。 他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冷淡的眸子。 纪锦川眨眨眼,见百里炎垂下眼睛,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就瞅着自己两只手揪着人家的衣角,把好好的龙衣搓得皱巴巴的。 “啊,抱歉,或许是半夜冷了,”他笑眯眯地收了手,“皇上夜里睡得如何?” 百里炎收回目光,语气平平道:“尚可。” “明明是非常好,皇上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纪锦川翻身坐起,“皇上先洗漱,臣去叫些饭菜来,既然那宫女是太后身边的人,那咱们就少用些。” 说罢,他心里惦记着御膳房的食物,急匆匆穿好衣服便跳下床。 另一边,百里炎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他本来是等着纪锦川伺候自己穿衣服来着…… orz. & “臣只是听说当朝局势,但具体还是皇上最了解,”纪锦川揉揉吃饱的肚子,摸起一块糕点丢在嘴里,口吃不清地说,“先皇的遗臣还有哪些?” 百里炎喝了口茶,淡淡地说:“尚书房刘大人,兵部黄将军,吏部程大人和禁林卫。” “原来如此,”纪锦川挑挑眉,“比我想象中要好些,怪不得太后迟迟没有动作。” 百里炎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纪锦川继续说:“先皇的遗臣,最大特点便是忠于先皇,忠于君,这一点可以放心。而自古文人最是迂腐,后宫干政,说实话,若不是太后势力过大,朝中大部分臣民是不愿意的。更何况,太后之子孝醇王是个扶不起的烂泥,连太后都不把一些要紧事交给他,更别提这些大臣了。” “那又如何?”百里炎低声说,“那些事情,孝醇碰不得,难不成朕便能碰得了么?”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纪锦川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太后为什么不让皇上涉政?” 百里炎顿了一下:“因为朕身体不好。” “为什么皇上身体不好?” “……太医是先皇的人,他仔细查过朕的衣食住行,并无不妥,太后没有下毒的地方。” “不知道太医是如何给皇上医治的,”纪锦川从怀里摸出几张宣纸,“臣稍懂些药理,这方子我也看过了,药性温和,道理是慢慢调养。皇上的病这两日臣可看明白了几分,除了体弱,还有些哮喘” 百里炎皱眉道:“哮喘?” “就是痨病,”纪锦川站起身,“皇上暂且不管那么多,太后势力一日强过一日,夜长梦多,不知皇上愿不愿赌一把?” 百里炎深深地看着他,半响开口道:“赌什么?” “臣对药理不过半懂,但独独对这痨病有些研究。换个方法,我可保证皇上有一多半的几率好得更快,同时,若皇上的身体承受不住强药力,或许会适得其反。” 闻言,百里炎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翻起惊涛骇浪,手掌也在桌底下握成了拳。 再次开口时,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了几丝颤抖:“朕的御医都难以医好,朕凭什么因你区区之言——” “总好过现在,皇上,”纪锦川叹口气,一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另一手抚上百里炎的脸颊,低声说,“最坏不过一条命,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而你看看你现在和…有什么区别?” “皇上,你若去了,我便随你,”他抵着百里炎的额头,轻声说,“从咱俩那日在轿里见了第一面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我明白你的担忧,若皇上不肯,那我再想些别的法子。就算丢下这万里山河,只要皇上心里愿意,我们逃出宫去,去游山玩水也好,一切都凭皇上的心意。” 两人相隔不过两指,百里炎甚至能从纪锦川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能看见眼底的信任与眷恋。 半响,他回过神来时,只听见胸膛里沉寂许久的心脏在咚咚跳着。 “……好。” 他的话音一落,纪锦川明显松了一大口气,接着笑弯了眼睛,两手捧起百里炎的脸颊就是吧唧一口,朗声道:“谢主隆恩!”
第69章 将相王侯(四) 百里炎一顿,脱口而出:“放肆!” “……” 纪锦川撇撇嘴,拉长了声音说:“哦——冒犯了,臣知罪。” 百里炎瞥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耳后又有些发热了。他别过头,淡淡地说:“你说要给朕改方子,如何改?” “皇上的方子虽是性温,但过程太缓慢了些,况且太后虽不能在这龙寝殿里做手脚,但她若在自己的屋子里点上些烈香,皇上请上一次安,那几日的修养就要废了。”纪锦川从身后摸出一个锦盒,打开递上去,“这是臣昨夜写出来的,皇上可给太医看看。” 百里炎接过锦盒,低头扫了几眼也没看懂,便点点头。 纪锦川继续说:“治病需用药,但平日的调养或锻炼更是不可少,臣以前也接手过得痨病的人,照顾起来也是有些经验的,若皇上不嫌弃,那臣就制定一套康复训练,只要皇上能坚持下来,那么这病一定会好得飞快。” “嗯,一切随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去向太医院提。” “谢皇上,”纪锦川笑着说,“还有个事儿,臣从家里带来个丫头,最是忠心了,皇上身边没个能用的丫鬟也不行,不如就把她叫到龙寝殿里来。” 百里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这事一项归太后管。” “那臣明日请安时就提提这事,”纪锦川喝了口茶,又说,“这茶水也要换一波了。” “好。”百里炎握紧了手里的锦盒,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便全凭皇后了。” 纪锦川不过是他刚娶来的皇后,此刻贸然将一切都交付于他实在不妥……百里炎垂下眼睛,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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