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的旗山疗养院,静谧得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吞噬。 裴轻淮一动不动坐在长桌前,台灯暖黄色的光映照着他覆着寒霜的脸,和阴沉的黑眸,周身的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他死死盯着桌面散落着的那些照片。 全都是拍的何兮和周以澄。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出去游玩,一起吃东西,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就是一对甜蜜幸福的情侣。 照片里,何兮每次看向周以澄时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愉快和欢喜,笑容更是灿烂。 灿烂得十分刺眼。 凭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就好像不曾背叛伤害过他一样,就好像不知道他每分每秒在经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一样,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一样。 这人就这样毫无顾忌和负担地幸福着。 裴轻淮突然抓起一张照片,细看上面何兮的手,又去检查剩下的其它照片,最终确认,他的手指上已经空了,没有了戒指。 一定在他那天离开医院后就迫不及待扔了。 他的爱他的恨,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对于何兮而言,都是随手可抛弃的东西。 裴轻淮眸中泛起猩红之色,手上用力,硬质的照片被生生揉皱。 他被老爷子带来这里四天了,为了逼他头脑冷静下来,不要再受外界信息的影响,连他的手机都没收了。 这些照片是李尧今天晚上夹在文件里一起送过来的。 将他的人禁锢在这里,跟他谈话,逼着他练字静心又如何?苦痛的绝望时时刻刻啃噬着他的每一处神经,不甘的怒火在他血液里翻腾,他夜不能寝,食不下咽,不管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那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 老爷子怕他太魔怔做错事,所以想这样管束着他。 可是没用的。 不管是关他四天,四十天,甚至是四年,他不可能冷静下来。 他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放任何兮跟周以澄在一起。 他要一直纠缠,不死不休。 清晨还不到六点,裴老爷子起床,拄着拐棍走出了房间。 裴轻淮睡的那间房房门大敞着。 裴老爷子眼皮跳了一下,加快脚步走近往里望去。 被褥床单整整齐齐,里面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裴老爷子紧闭双眼,苦涩叹气,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 在外面畅快地玩了一天,晚上坐车到小区的时候,都快八点了。 进小区的路上,有一处绿化园林,园林中间是一个红漆斑驳的凉亭。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家,周以澄把背上的何兮放下来,抵在凉亭的廊柱上,偏头凑近他,何兮躲开了。 “等等。”何兮扭头四下望了望,天热的时候,这里晚上经常有人坐着乘凉聊天,但是现在夜里凉快了,来的人便少了。 这时候周遭静悄悄的,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心里没由来的生出一丝凉意。 就跟早上时出门一样,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是他控制不住地因为一个随时可能会出现的人而忐忑不安。 “怎么了?”周以澄手指拨弄了一下他耳侧的软发。 “没事。” 话还没落音,周以澄就吻上去,何兮抱住他,回应了片刻,喘着气推开他。 虽然有路灯,但这里离路边有一段距离,光线并不大不好,何兮都有些看不太真切周以澄的脸。 不过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和每次接吻时他那种想要更多的浓烈渴望。 “周以澄。”何兮咽了口口水,突然道,“我们去酒店吧,我想跟你做。” 本来他是想这两天先玩,最后一天晚上再提出这个。可是,心里一时冲动没忍住。 家里有人在,干什么都不方便,还是酒店更能肆无忌惮。 他到时候小心一点温柔一点,不让周以澄受伤就行了,应该就不会发烧。 周以澄根本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眼睛都瞬间睁大了,原本就急促的呼吸愈发地紊乱:“你说真的?”他的脸逼近,哑声问,“你已经好了?” 何兮以为他问的好了,是说他的脚伤。 脚伤妨碍走路,但在床上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 “问题不大。”这几天他们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何兮欣喜地发觉自己对周以澄是有反应的,他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我能行的,你放心。” 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疯玩,他还是有体力的。 “就看你累不累,如果……” “我不累。”周以澄打断他说,“我想跟你做到天亮。” 何兮有被他的豪言壮语震撼到,并且感受到了些许压力:“我、我一定会努力的!”男人的尊严必须要维持住。 周以澄激动地亲吻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眼睛和脸颊。 “兮兮,爱你,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周以澄。” 就在两人情到浓处又要亲到一起时,旁边树林阴影处突然敏捷地窜出来约莫六七个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动静骇人。 周以澄反应迅速将何兮拉到自己身后,何兮原本还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中,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心惊胆战,脑子都懵了。 那几个人围过来后,多数直冲着周以澄而来,剩下的两个去拽何兮。 何兮之前看过周以澄打混混,他打架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很多,可眼下是一人对多人,而且那些人训练有素,不是一般的人能应付的。 他很快被几个人缠斗住,何兮想去帮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不出十秒他就被人控制了。 何兮眼睁睁看到周以澄挨了一拳,身体撞到树上。 他心都狠狠抽了一下,拼命地挣扎扭动身体:“周以澄,周以澄!” 他没能挣脱,挟持他的那两个男人将他往道路边扭送,何兮心急如焚地望着周以澄那边,身体蓦地撞进一个温热坚硬的怀抱。 何兮呼吸一窒,转过头来,在明暗交错的光线里,对上裴轻淮森冷危险的黑眸。 只对视一秒,何兮便如坠冰窟,双脚发软。 “兮兮!”周以澄那边顽强抵抗过后,最终不敌人多还是被制住了。 几个人死死摁着他,他连前进一步都做不到。 裴轻淮一言不发,对那边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而后攥紧何兮的手腕,把他往已经开到旁边的车里塞。 那边的人接到指令,押着周以澄往后面那辆车走去。 才刚走几步,一直寒着脸沉默的周以澄突然暴起,双目赤红着想往何兮这边冲,然而他在即将挣脱的那一刻又被狠狠拖了回去。 周以澄厉声喝道:“裴轻淮,你给我放开他!” 裴轻淮看都不看他一眼,周以澄被毫不留情地摁进了车里。 原本就在一直扑腾挣扎不肯上车的何兮见状大惊失色:“周以澄,周以澄!” 他以为裴轻淮是来抓他的,没想到会连周以澄也一起带走。 裴轻淮究竟要干什么? 裴轻淮粗暴地将何兮按在座椅上,锁住他乱动的双手,贴近他问:“你想他死吗?”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威胁,就像是很诚心地在问这个问题。 何兮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你放了他,你赶紧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了他好不好?裴轻淮。” “凭什么放了他?” “他是乔家人,他是乔先生的儿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管他什么人。”裴轻淮微微偏头,看着他说,“不是都亲眼看见我推他下水了吗?你喜欢他,就该他倒霉。” 何兮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将他又往里面推了一把,裴轻淮自己也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短暂陷入混乱的小园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车子很快行驶上路,何兮不住地扭头往后看,载着周以澄的那辆车在第一个岔路口,开往了另一个方向。 何兮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手下意识里又摸索上车门。 “又要跳车?”裴轻淮道,“那要让你失望了,车门你开不了。” “你要带他去哪儿?”何兮侧过身,抓住裴轻淮的手,哽咽道,“裴轻淮,你不要动他,我求你了!” “求我?”裴轻淮眉眼间布满阴翳,他端详着何兮六神无主的脸,一闪而过的冷笑令人汗毛倒竖,“你求我我就要答应?我不动他,你好去跟他每天约会,然后去酒店开房做到天亮?!” 何兮骇然睁大眼睛。 刚才说的,他竟然全都听到了。 何兮后脊发麻,嗓子紧得干疼,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裴轻淮满脸的戾气和杀意,他也不敢再开口了。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直接开进一座环境清幽的独栋小院里。 裴轻淮抱着何兮下车,走进屋里,上了二楼,将他关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裴轻淮神色难测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转身出去了。 何兮立马掏出手机来,想给人打电话。 乔易天,老爷子,不管是谁,通知他们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周以澄。 可是拨了几次号都失败了,他沮丧地发现自己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难怪裴轻淮这次没有收他的手机。 何兮拖着受伤的脚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窗往楼下看,有好几个人影在下面院子里晃。 他都没有推开窗户发出任何动静,那几道目光却齐刷刷敏锐地朝上面望来。 被这么盯着,这是插翅也难逃。 何兮心尖儿猛颤了颤,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渐渐失神。 果然他那天猜测的没错,裴轻淮就是要把他藏起来,看着他,不让他再离开。 裴轻淮恨他,想这样报复他, 他已经疯魔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头失控嗜血的野兽,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 然而,这样的裴轻淮,是被他逼出来的。 他本该意气风发,拥有美好的爱情,闪耀的人生,他不该这样。 门口传来脚步声,开锁声,下一秒,裴轻淮进来了。 何兮强逼着自己要镇定,可是一看到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浑身紧绷,猛然站起来,脚下一点点地往后退。 裴轻淮手里多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 他走进来后,并没由靠近何兮,径直坐到窗边的软椅上,抽出一根烟夹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 何兮从来没见过他抽烟,一时间眼神有些愣怔。 裴轻淮嘴里叼住没点燃的烟,目光瞟了一眼快缩到角落的何兮,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幽蓝色的火苗燃起,熄灭,燃起再熄灭,如此反复。 何兮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总觉得他想点的不是烟,而是这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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