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兮强压着心惊,低低叫了声:“裴轻淮。” “怎么了?”他在担心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裴轻淮挑眉,“怕跟我烧死在一块儿?” 何兮下意识里接了一句:“你跟我死在一块儿,太不划算。” “为什么?” “因为我……”何兮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死了不可惜,但我想你好好活着。” 裴轻淮望着他的目光凝了凝,片刻后,取下嘴里的烟。 他从来不抽烟,这烟是他找手下的人拿的。他想抽根烟,压一压内心那股暴戾狂躁。 可到最后还是没有点燃。 手中的烟被缓缓地一点点碾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衣服脱了。”他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地说。 何兮四肢僵硬着,没有动。 “还是说,你很想要我来给你脱?”裴轻淮问。 何兮脑袋空白了好一会儿,双手颤抖地抓住衣襟,最后还是脱掉自己的外套。 他动作很慢,在刚脱下长袖T恤的时候,裴轻淮已经起身走到他面前了。 何兮的手上动作立马停住。 裴轻淮双手插兜,目光似刀子一般从何兮新添了许多痕迹的身上刮过,眉尖暴虐的狠狠抽动两下。 何兮顶着他吃人的眼神,用尽了此生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往角落里逃。 “不如以后你就这样吧。”裴轻淮眼中毫无温度,“不穿衣服的呆在这个房间,我回来了你就跟我上床取悦我,我不在家,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许去,以后你睁眼闭眼,只能看得见我,我就是你的全部。若是不乖,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他的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耳朵里,何兮骨头缝里都冒着悚然的寒气,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想躲开他。 裴轻淮一见他又要跑,手臂箍住他的腰,将他扔到了床上。 何兮爬着想逃,却又被拽着脚腕拖回来。 裴轻淮的身体压上来,那晚刻骨铭心的恐惧感袭来,何兮使劲地摇头,双手推拒着他。 裴轻淮冷道:“不是伤好了迫不及待吗?你跑什么?” “没有没有。”泪水已经不受控地唰唰流下来,何兮可怜地向他求饶,“我还没好,很疼,你别碰我。” 裴轻淮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忍着体内窜动的邪火:“刚才不疼,在我这儿又疼了?!” 何兮呜咽片刻才委屈地说:“你跟周以澄不一样的,他、我们……” 裴轻淮已经完全没有耐心在听他说下去了,捧住他的脸,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下去。 几分钟后,卧室里突兀地响起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何兮慌神间摸到了床头柜的一样东西,砸到了裴轻淮的脑袋上。 裴轻淮禁锢他的双臂有一瞬间的松懈。 何兮整个人神经都是木的,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拿了什么东西,又干了什么,手脚并用地从裴轻淮身/下爬出去,又几乎是从床上滚到的地上。 他哆嗦着拾起散落在床边的衣服往身上胡乱套。 他跑又跑不掉,也不敢跑,因为周以澄目前还在他手里,他又怕裴轻淮给他拽回去继续做刚才的事,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湿润,扁着嘴忐忑地往床上望去。 这一望,他瞪大眼睛愣住了。 裴轻淮衣襟大敞,漠然地支着一条腿坐在床上,鲜红的液体从他乌黑的发间渗出,顺着他的脸颊,眼睛,鼻子蜿蜒出了好几道血痕,最后汇集在下巴,嘀嗒嘀嗒地落在了他的裤子上,也落在满是碎瓷片的床单上。 何兮这才陡然醒过神,原来,他刚才摸到的是一个装饰用的小花瓶。 他把裴轻淮的脑袋砸破了。 明明只想推开他,没想让他受伤。 何兮被他满脸的血刺得心口都揪痛起来。 这些时日,他对裴轻淮更多的是愧疚是惧怕,下意识里逃避这个被他亲手逼疯的人,根本不敢主动靠近。 可此时,身体的反应快于脑子,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柜子上的纸巾就爬上了床,一连抽了好几张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我又伤害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何兮边擦边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 脸上才刚擦干,紧接着又有血流下来,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何兮越擦手越抖。 血流进眼里,裴轻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忍过那阵刺痛,目光继续死死定在他懊恼焦急的脸上。 “不行,去医院,得赶紧去医院。”他的嘴唇都泛白了,这伤的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何兮转身准备下床,“我去叫人开车。” 裴轻淮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 何兮以为裴轻淮是怀疑他想趁机逃走,转过头来正要急切地说些什么,裴轻淮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何兮。” 何兮一怔。 裴轻淮的眼睫上都凝着红色的血珠,他一定是没有流眼泪的,但是刚好有湿红的血迹顺着眼角慢慢滑落,宛如一道血泪,是那样触目惊心。 裴轻淮咬了咬牙,颤声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第八十三章 何兮虽然心急他的伤,但也知道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问,不听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 他只好点头:“好,你问。” “为什么是他?”裴轻淮满脸血迹,目光逼视着他,“如果真如你所说,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跟周以澄在一起,如果你一直认为我跟他才是一对,那为什么最后你选的是他,不是我?” 何兮根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张口结舌,好半晌还是斟酌着选择说实话:“我没有选你,并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好,只是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 他的内心或许更容易被气质干净,性格温柔包容,攻击力不那么强的人吸引。 周以澄身上的每一处都正好戳中他,所以就算他不喜欢男人,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 而裴轻淮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强盛,气场凌厉,他会欣赏,会敬佩,也会想要跟他做朋友。 但唯独,不会爱上他。 也没想过他会爱上自己。 在不被爱的前提下,裴轻淮知道答案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的,可当真正听到时,还是觉得心口一片寒凉。 他以为自己跟周以澄是站在同一起点,最后被二选一。 可原来,他连选择都不曾是。 “所以……”裴轻淮唇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了,“不管我怎么对你,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吗?” 在他无法抑制的陷入感情漩涡的时候,在他以为何兮真的如他口中那样深深爱他时,苦痛和绝望就已经在前方静静等着他了。 他以为的甜蜜其实是毒药,趁着他毫不设防悉数渗透进他的骨髓,待他察觉,却已经拔不出,消不掉,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只是爱上一个人,他只是以为这个人也一样爱他。 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 何兮想说本来的结局是他谁都不会喜欢,周以澄也只是是意外。 可这样说出来对裴轻淮好像更残忍,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伤感地保持沉默。 裴轻淮气息越来越重,他骤然抬起手,用力地抓住何兮的双肩:“是你先接近我是你先说爱我的,是你!为什么让我动心,却又不要我了?!” 靠近他撩拨他,要跟他结婚,到头来说,喜欢的不是他这个类型。 那他就活该被剥夺所有的欢喜和幸福,活该被抛弃吗? 裴轻淮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有千斤的重锤砸在何兮的胸口,他几欲不能呼吸。 “裴轻淮。”何兮哑声道,“你不要这么痛苦好不好?” “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发间流下来的血在裴轻淮脸上氤氲出一大片湿红,有种诡异到令人心慌压迫感,“你要喜欢周以澄,继续喜欢好了,我不强求你爱我,你不想领证我也不勉强了,但是你要留在我身边,让我每天都能看着你,你就这样拿你的一辈子补偿我吧。” 裴轻淮的字句间,都有一种即将跟他不死不休的决然。 何兮多想给裴轻淮一个解法,不希望他再这样折磨自己。 可是他能给的,裴轻淮不想要,裴轻淮想要的,他给不了。 这根本就是无解。 “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就在这里耗着。”裴轻淮坚决道,“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放手。” 何兮怕他也好恨他也好,所有人觉得他疯魔偏激也罢,他都要将这人死死攥在手里。 把他的心挖走了,总得要东西来填补,他才能活下去。 何兮不再说话,低下头。 如果有天大的奇迹发生,或许还能继续活下来,如他所愿这样一起耗着,但最可能的还是他按照原剧情线走。 就像是昨晚,他莫名其妙地要去买棉花糖差点被裴翊撞死一样,所有人都会被命运推着前行。 到时候,满心的恨意和不甘还在,但是能宣泄的对象没了,裴轻淮该如何撑下去? 裴轻淮最终没有去医院,他出去了半小时,再回来时,脸上已经洗干净了,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 床上的碎片,带血的床单被单都重新换了新的。 何兮整理好衣服之后一直缩在窗户旁边的墙角坐着。 裴轻淮进来扫了他一眼,并没有靠过去,而是在跟他对着的另一个角落席地而坐。 他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长,闭上眼睛,脑袋微微仰起靠在身后的墙面。 他刚才流了那么多血,脸色很苍白,就这样简单地处理不会有问题吗?要是有内伤怎么办? 而且,他本来就有头疼的毛病。 何兮终究还是没忍住:“裴轻淮,你去一趟医院吧。” 裴轻淮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如果不是看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何兮一定会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他根本不搭理,何兮紧紧抿唇,不吭声了。 他想着裴轻淮的伤,想着周以澄究竟被带到哪儿去了,本来以为自己思绪乱哄哄地会难以入睡,可是随着夜越来越深,他抵抗不住那阵强烈袭来的困意,还是歪着脑袋睡过去。 因为有心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裴轻淮带血的脸,一会儿听到周以澄在他的名字。 陡然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床上了。 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他撑起身体望去,裴轻淮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姿势都没变。 他双目紧闭,呼吸声粗重,重到有些异常。 何兮稍稍迟疑,轻手轻脚地下床,跛着脚走近他。 裴轻淮的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何兮一眼看到他的手指上,还戴着那枚订婚戒指。 何兮就像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往上看,很快发现他原本苍白的脸颊浮着一丝不正常的淡淡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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