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披着银发的青年,一身玄袍,剑也藏于丹田之中。 时间与空间发生了改变,洛飞卿却并没有犹豫,握紧识海里凝聚出的清雪,一剑刺了过去! 不管是怎样的改变,都是心魔幻化,他只要杀了他,对方就不复存在! 谁知,洛飞卿出剑的刹那,一直沉默的银发青年突然抬起头,挡住了剑尖。 “你要和我比剑吗?”他说。 洛飞卿一怔,随后银发青年召出觉霜,和他过起招来。 山顶大风呼啸,两人的衣衫被吹得烈烈飞扬。 沉黑的觉霜与冰白的清雪,两把不同的剑,却过着相似的招。 以前洛飞卿没修剑时,并未和月离忧比划过。 而现在两人你来我往,剑光纵横,身影交错间,恍然如梦。 过了一个时辰,银发青年停下来,收起了长剑:“算了,今天就比到这里吧。” 他的身影消失,周围又变得空荡荡。 洛飞卿站在一片白茫里,不久,又回到了梨树下。 银发青年每天都来一次。 洛飞卿从最开始想要杀他,到最后直接无视了他。 银发青年喝完茶后,就自己去一旁练剑了。 洛飞卿注视着他练剑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有一天,练剑中的银发青年转过头,说:“再来比一次吧。” 洛飞卿冷冷道:“你不觉得无聊吗?” 银发青年眸中似有一丝不解:“既然你觉得无聊,又为何一次次重复?” 洛飞卿还在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银发青年已经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腕。 “来吧,再比一次。” 洛飞卿悍然出剑。 两人的对战一次比一次凌厉,在意识到用同样的明开无神剑杀不死银发青年后,洛飞卿将红莲千意诀融入剑法中,终于削掉青年的一缕发丝。 看见那缕断发飘落,银发青年一愣,随后冰冷的面容,绽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你好像变得更强了。” 洛飞卿蹙眉不语,因为他那一剑,本来是打算直接划破青年的喉咙。 看来今天,又不会有结果。 洛飞卿收起剑,转身想走,一道闷哼声,却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银发青年握着觉霜,将剑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斑驳的血滴滴点点落到地上,这毫无来由的一剑,让洛飞卿愣在原地。 他望着银发青年,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你想摆脱重复的幻觉,不是吗?”银发青年走上前,伸出手,抚上洛飞卿的脸颊。 他的手还沾着自己的血,碰上去冷极了。 洛飞卿的瞳孔颤了颤,抿紧嘴唇:“就算我想摆脱,可你不是我的心魔吗?你怎么会……” 身为心魔,怎么会自杀? “那要问你。”银发青年道,“我的所作所为,都出自你的内心。” 洛飞卿冷嘲道:“我的内心就是让你去死吗?那的确如此。” “不……是你知道,肯为你去死的,只有我而已。” 银发青年的话语落下,洛飞卿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望着对方逐渐涣散的瞳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他知道。 他一直都明白。 师父和亲人已经不在,他早就是孤身一人。 这世上若说还有谁,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却还愿意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为他而死,就只有月离忧而已。 所以银发青年才会自尽。 因为他是月离忧的影子。而他遵循的,则是洛飞卿的内心。 洛飞卿内心中的月离忧是什么样的人,身为心魔的他,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为了帮助洛飞卿摆脱幻觉束缚,选择自我了结…… 死寂的沉默中,洛飞卿忽然喃喃:“可我并不想他死。” 哪怕是最怨恨的那段时间,他想过,如果月离忧再拦在他的身前,他不会收手。他要打断他的手脚,将剑刺入他的身体,让他再也无法阻碍自己。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月离忧死。 不然上次魔域里,月离忧身受重伤的时候,他早就一剑杀了他了。 永不相见,是他想的最好的结局。 银发青年望着他,“我知道。” “我不是已经陪了你这么久了吗?” 他说,然后彻底消失了。 …… 洛飞卿从识海中醒来。 他睁开眼,眉心绽开了完整的五瓣红莲,五感也恢复了正常。 李思水见他睁眼,欣喜道:“师尊,您功法已经大成了?” “嗯。”洛飞卿还沉浸在心魔最后的遗言中,扫了李思水一眼,“可是有事?” 这清冷的模样李思水已经习惯了,他禀了禀手道:“羽凌宗新任宗主继位,您看我们是不是也……派人去道个贺?” 不管怎样,大家同在云水州,羽凌宗又是云水州第一仙门。 此前一直是承真长老代管,现在正式继位,李思水觉得,他们也该去拜贺一下。 重建碧云宗这三百年,羽凌宗曾帮助了他们不少。虽然宗主让对方不用插手,可羽凌宗那边,还是悄悄帮了几次。 像李思水有任务出门,遇到羽凌宗的人,大家也算情投意合,互帮互助。 他觉得,和一个顶级宗门结交,总是好事。 日后碧云宗要壮大,也不可能一直和对方不来往的。 洛飞卿听到他的话,眸光轻轻动了动:“已经三百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还是师尊刚从风秀山下捡回来呢。”李思水露齿一笑,阳光的笑容没有丝毫阴霾。 洛飞卿顿了顿,道:“祝贺的事你自己安排吧,我有事,要出门一趟。” “出门?师尊是要去哪里?” “魔域。” …… 三百年过,魔域依然是片荒芜之地。 洛飞卿走在荒原上,凄凉的风吹动九幽魔塔上的铜铃叮叮作响。 自三百年前一战,魔塔里的魔魂消灭殆尽,只余空荡荡的一座高塔。 封印的阵法在最底下的祭坛,上面的塔楼因为无人踏足,结出了蛛网。缺漏的塔顶和破败的地面,多出了许多原野上吹来的风沙。 一片死寂里,大门被风推开。 洛飞卿走进魔塔,望着古旧老朽的塔楼。 这里安静得出奇。 他站在那里,仿佛等待着什么。 但过了很久很久,还是只有时间尘封,所带来的腐朽味道。 洛飞卿垂下眸子,一阵冷风吹来,扬起地上的尘沙。 缓缓露出一把漆黑的剑柄。 它埋在风沙里,柄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剑身的金色纹路,却早已消蚀黯淡。 随着覆盖的沙尘被吹走,它的全貌露了出来。 从中间,断为了两截。 ——“三百年后,魔魂沉寂,我也终得自由。若那时,你还愿意见我,我再来找你……” 声音远去,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洛飞卿望着断剑,一丝轻而细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月离忧,你骗了我呢……”
第107章 大结局(中) 剑修的本命剑断裂,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洛飞卿拾起地上的断剑,走到塔底深处的祭坛,似是想再确认一次,于是放出神识,深入坛底。 封印下,空空荡荡,许久没有回音。 作为镇压天魔的人剑,哪有那么容易活着回来? 在不断的消蚀中,也许月离忧早就死了。 洛飞卿意识到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悲伤。 他只是觉得心脏某个角落塌陷,缺失了一块。 无边无际的风透过去,浑身染上了寒意。 * 碧云宗。 李思水最近很苦恼。 自从师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殿里,关了一个月。 这个月里,师尊一句话都没说。 想到洛飞卿回来时苍白的脸,李思水有点担心。 和师尊一起待了三百年,李思水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在他的记忆里,师尊总是孤高清冷的,似冰雪揉出来的一个人。 他身上的情绪少得可怜,几乎看不见。 可那天关上门的时候,李思水竟然从他背影里看出一丝沉郁和伤心。 假的吧? 谁能让他师尊伤心? 李思水有时候觉得就算自己死了,师尊估计也是给他报完仇就埋了,都没想过师尊会为自己伤心。 李思水决定冒着胆子,去一问究竟。 “师尊?”他来到殿前,敲了敲门。 大门自动推开,李思水心中松了一口气,走进去,看见洛飞卿盘坐在地,面前放着一把断成两截的剑。 瞧见这柄剑,李思水一愣,好奇地想:这不会是师尊的剑吧? 可是他见过师尊的剑,是纯白色的。 “你有什么事么?”洛飞卿目光仍落在觉霜上,并未抬头。 李思水站直了身体,行礼道:“弟子没什么事,只是有些担心师尊。师尊……可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洛飞卿眼珠转动,瞥了他一眼。 李思水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更大胆地问:“师尊是想修好这把剑吗?” 不然他想不通,洛飞卿还有什么好忧愁的。 洛飞卿淡淡道:“没用的。” 他已经试了一个月,觉霜丝毫反应都没有,跟一把普通的木剑没什么两样。 李思水瞧了瞧断剑,心想断成这样确实没什么可修补了,不禁一叹,安慰道:“师尊也不用太过伤心,一把剑而已,总有更好的。” 洛飞卿没说话。 他想到了自己的清雪。 曾经,清雪也从中间断为两截过,可是月离忧交给他的时候,却弥补得完好无缺。 既然清雪可以,为什么觉霜不行?是他能力不够吗? 洛飞卿陷入沉思,忽略了一旁的李思水。 李思水瞧出他走神了,心里一咯噔,发现师尊比自己想象中还在乎这把剑,赶紧转了口风:“不过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师尊要想修好,也可以想想办法!像徒儿与您,不擅长锻造之术,自然觉得棘手。不妨去问问铸造此剑的大师,或许有其他的方法。” 洛飞卿回过神:“你说得对。” 虽然觉霜的铸造师已不在人世,但他认识的人当中,还有一位擅长锻造的…… 洛飞卿站起身,身影一瞬间消失。 李思水愣愣地看着空旷的大殿,茫然地挠了挠头。 …… 长游仙宫,松芳阁。 伏剑子望着远道而来的故人,长长一叹,摇了摇头。 洛飞卿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连您也不知道吗?” “破镜难圆,断剑难铸,何况生死。”伏剑子转过身,说这话时也有一丝不忍心,“贫道劝你还是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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