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棠点点头,“嗯,师尊很厉害。” 醉月浮金眸弯起,“那接下来该阿棠了,阿棠打算怎么找师尊?” “很简单的。”霜棠望着醉月浮,突然又开了口:“师尊,您会——” 霜棠的话还未曾说完,试炼已经开始了,幻境在眼前缓缓展开。 依旧是一个村庄,只是布局跟里面的人变了些。 岸边的人纷纷猜测着霜棠会用什么方法找到仙君,然而霜棠并没有去找人,而是寻了一块比较薄的石片,将其折断,弄出了尖锐的尖端。 一个男人带着几个小孩从他眼前经过,霜棠身影一晃。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而岸边的众人却是猛然寂静,瞳孔骤缩。 几人被石片撕裂了手臂,鲜血渗出,面上的神情惊恐无比,瘫倒在地上。看着走近的霜棠,开始不停求饶。 “不是师尊。”霜棠垂眸,雪睫投落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只听话语,都能感受到他的淡漠与平静。 他伸手抓住几人的头发,像拖动物件一样朝村庄内拖去,很快,几人的惨叫就将村庄内的人都吸引了出来。 然后,霜棠握着石片的手一抬,大量的鲜血如喷泉一般从几人被石片割断的喉咙中涌出。 刺目的血色渐渐将整个村庄都给染透,仅仅一半不到的时间,霜棠几乎已经将村庄内的人给杀了个干净。 分明他的修为被压制,与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出手狠戾,招招向着致命处去,让人发自内心感受到惊惧,根本做不出有效的反抗。 人命对他来说,似乎与路边的一棵杂草也没有什么区别。 血染红了雪白的长发,霜棠丢下新的一具尚且温热的尸体,眨去溅到睫毛上的血珠。 粘稠的鲜血在他雪白的脸上蜿蜒,粉眸波澜不惊地映出一地尸骸,霜棠一身火红的绯衣,站立于血海中。 只剩下三个人了,那是三个少年,他们没有求饶,而是恨恨看着他。 霜棠突然丢过去一把之前被某个村民握着的长剑,垂眸看着三个少年,道:“你们有两个选择。” “一,现在我放你们离开,不杀你们。” “二,捡起这把剑,我让你们杀了我,但同时你们也会死。” 话音落下,其中两个少年向村外跑去,而第三个少年毫不犹豫拾起长剑,刺向霜棠的心口。 但他刺歪了,剑刃只没入霜棠的肩头。 血缓缓涌出,浸湿了大红的衣衫,缓缓滴落在地。 霜棠垂眸,抬手握上那把长剑,掌心被割开,鲜血淋漓。 他轻轻弯起眼睛。 “师尊,找到您了。” 话音落下,幻境破碎,眼前的清秀少年身量拔长,熟悉的出尘眉眼出现。 那把长剑消失,但是霜棠身上的伤依旧存在,将脚下的青莲染出猩红。 分明两人通过了试炼,但是岸边的众人鸦雀无声,呼吸都不敢大声。 醉月浮怔怔看着霜棠,久久无法回神。 反而是霜棠想要接上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师尊,您会——” “阿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醉月浮紧紧蹙眉,“你怎么能那样滥杀!” 霜棠停顿,片刻后歪了歪头,仿佛带了疑惑,“那只是幻境。” “就算是幻境,你也不该这般放纵杀性。”醉月浮拧眉,“而且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霜棠静静看着醉月浮,肩头与掌心还在传来疼痛感,让他变得十分清醒。 在封印里面的年月太漫长,长到令人绝望,唯有自我放逐自我麻木,才能不被无边的孤寂裹挟着彻底疯狂。 后遗症就是,他好像变得无法产生情绪,不管是喜悦还是难过。 只有在感受到疼痛时,他才能从这种麻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心脏好像又开始跳动,听着师尊严厉的质问,霜棠面颊突然浮现两片绯红。 两人脚下的青莲已然靠近,霜棠扑进醉月浮怀中,紧紧抱住了醉月浮,仰头望着他。 “如果真的找不到师尊了,就算不是幻境,弟子也会这么做的,弟子一定会找到师尊。” 霜棠的眼尾染上艳红,粉色的眼眸痴痴望着醉月浮清雅温柔的面容,“只要是为了师尊,弟子做什么都愿意。” 分明是虔诚满是爱意的话语,传入醉月浮的耳中,却让他在一瞬间全身冰凉。 他不受控制地忆起曾经,他决意要以身为祭构建封印。 他的小弟子在长跪哭求无果的第二天,将数不清的宗门弟子囚禁,手上提着十几只手臂来寻他,身上还沾着刺目的鲜血。 霜棠说:“师尊,您不能丢下弟子,不然弟子就杀了他们。” “先是这几个手臂的主人,然后就是其他那些贪生怕死的垃圾。” 醉月浮面色煞白,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子。 “唰——!” 白金色的长剑被主人唤出,指向了跟前单薄的少年。 霜棠却眼睛都不眨,朝着长剑走去,面上还挂着病态的疑惑,“师尊,为什么呢,您为什么要为了这些垃圾而丢下弟子?” 霜棠展开手臂,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将眼眶染得猩红,带着哭腔地质问醉月浮,“他们都想您赶紧去死,都在背后骂您懦弱,骂您为什么不立刻封印上古大魔,好让他们自己活下去。” “他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是弟子问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天下苍生去死,他们却说这是您应该做的。” “他们都不在意您,只有弟子,只有弟子爱您啊,您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抛下弟子?!” “只要能让您活下去,弟子可以做任何事的!” 醉月浮是怎么回答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一剑刺穿了霜棠的肩膀,用冰冷陌生的眼神注视着霜棠。 本就摇摇欲坠的霜棠几乎是挂在了剑刃上,随着剑刃的抽出,滚烫的鲜血涌出,他摔倒在地上,看着师尊走远,那把长剑上还在滴落他身上的血。 秘境中,长剑又一次指向霜棠。 醉月浮声音都带了颤,“阿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霜棠轻轻眨眼,双手握上那长剑。 绯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苍白的手腕,滚烫的鲜血顺着流下。 “弟子很清楚。” 雪白的长睫颤动,霜棠弯起眉眼,“弟子在履行属于自己的承诺。” ——你能保证永远陪着我,永远不丢下我吗? ——我保证。
第5章 被长剑指向的那一瞬间,霜棠浑浑噩噩的脑中浮现些许清晰的记忆。 他的确是只想要师尊陪着自己,想要向师尊诉说自己的思念......但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只在刚进入封印的前几十年。 后来他就不这样想了。 他开始生出怨恨,不止怨恨师尊,还怨恨世上的一切。 握着长剑的手一点点收紧,感受着剧烈的疼痛,霜棠突然一笑。 醉月浮已经许久不曾见霜棠的笑脸,不禁晃了神。可是接下来霜棠的话又让他心头一窒,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 霜棠问:“您没有做到您的承诺,所以弟子想要替您做到,弟子有什么错?” 醉月浮答应了霜棠,永远不会丢下他,所以霜棠才跟着醉月浮回了家。 但这个承诺仅仅维持了十三年,在霜棠二十一岁那年,醉月浮永远丢下了霜棠。 是醉月浮食了言,却反过来指责相信了承诺的霜棠。 秘境内再无人说话,青莲湖渐渐消失,试炼结束,众人被送出秘境。 与此同时,一根色泽最纯正的红线出现,在夜色下十分醒目,两端缠绕在霜棠与醉月浮的小指上,将两个人连接在一起。 有一群等在秘境外面的人好奇询问之前进入秘境的人,霜棠跟仙君是不是成了。进入秘境的人一个个都不说话,面色复杂。 红线是出现了,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氛围下,总觉得有点嘲讽的意思。 ...... 落星峰。 洛汶听说了秘境的事情,匆匆忙忙来寻醉月浮。 “月浮你跟霜棠吵架了?” 醉月浮坐在白天霜棠坐过的水榭里面,静静看着下方的池水,听到洛汶的问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知道阿棠对旁人冷漠,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我觉得这没什么。可是......阿棠他似乎,杀心太重。” 换做旁人说能能为对方做任何事,听起来都像是一句过于虚假的情话。 但从霜棠的口中说出,无人会怀疑真假,对方已经这么做过了。 道义、慈悲、苍生,这些从来都不在霜棠的眼中,霜棠只是痴痴追寻着醉月浮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事物能让他动摇。 本想劝些什么的洛汶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当年霜棠一个人悄无声息囚禁了数不清的宗门弟子,这件事震惊了所有宗门,一时间,对霜棠口诛笔伐的人数不胜数,众宗门围剿,声势浩大到了让他这个掌门都心惊的地步。 可霜棠呢? 他完全不在意,他只知道,这么做能威胁醉月浮,让醉月浮不敢轻易丢下他。 最后,浩浩荡荡的宗门围剿还抵不过醉月浮那一剑。 要说霜棠弑杀,霜棠真不是什么以杀为乐的人,他只是偏执。 可就是因为过于偏执,让他能在有关醉月浮的事情上做出许多无法想象的事情,而且还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霜棠没有完善的世界观,醉月浮就是他的全世界。世界要毁灭了,一个人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洛汶深吸一口气,“月浮,都过去了,别再揪着过去不放了。” “现在霜棠就在你身边,你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他只听你的话,只要你不离开他,他不会做任何事情的。” 要不是上古大魔的突然出现,过去的十几年也没人发现霜棠的异常,只当是一个对师尊格外敬重依恋的弟子不是吗? ...... “砰!” 桌上的东西被扫落一地,在地面摔得粉碎,发出刺耳的响动。 霜棠的房间内,猩红的雾气一点点蔓延开,其中一部分凝聚成了一只手的模样,掐在了霜棠的脖颈上,将人压在桌面。 “你心心念念的师尊就这?”那红雾发出了沙哑诡异的嗤笑,“我还当封印我的是个什么惊才绝艳的人呢,结果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圣人啊。” 红雾化作的手越掐越紧,霜棠眼眶泛起湿红。他分明能轻易打散这红雾,却只是仰倒在桌上,任由窒息感蔓延。 许久,那红雾骤然一散,松开了霜棠。 “嗤,真没意思。” 霜棠躺在桌上,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红雾开始汇聚,渐渐变作一个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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