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夜晚,醉月浮叩响了霜棠的房门。 他下午在殿内跟几个大能交谈,傍晚回到落星峰,却没敢来找自己的弟子。 耳边还回荡着掌门他们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霜棠。 他这一生都费心于守护天下苍生,儿女私情什么的,他真的不太懂。 “咔吱——”房间门被拉开了,霜棠看到醉月浮,垂眸行了一礼,咬字还有些生涩,“见过师尊。” 他穿着一身绯色的衣衫,雪发银睫,容貌秾艶,像个做工精致的人偶。 醉月浮目光停留了片刻,弯了弯眉,似乎是想要缓和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温柔笑道:“阿棠,怎么对师尊这么生分了?” 霜棠引着醉月浮在桌边坐下,给人倒了一杯茶,这才轻声道:“只是有些困倦了。” “你的身体可还好。” “没事的,谢谢师尊关心。” 醉月浮伸手去接茶杯,两人的指尖无意间相触,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霜棠的手上,顺着上移,看到了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腕,在绯色衣衫的映衬下,透着病态的白。 他的手突然越过茶杯,握在了霜棠的手腕上。 心头微颤。 掌心的手腕冰凉又不堪一折,轻易就能圈住。霜棠整个人都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瘦弱到风一吹就能倒。 像是一个没有人要,也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可怜巴巴的流浪儿。 随着目光一点点游移,落在那截被腰封勾勒的纤细腰肢上,醉月浮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跑偏。 在他赴死前的那段光景,阿棠彻底入了魔,趁他不备给他下了压制修为的药,将他囚禁于房间——就是如今两人所在的这间房间。 那是醉月浮一直有在努力回避的一段记忆。 那时他被玄铁锁链扣在床榻上,从药力中恍恍惚惚醒过来,惊觉身上的异样。 霜棠跨坐于他的身上,一点点褪去衣衫,露出大片的雪白。 春色入目,醉月浮立刻慌乱闭上眼,温雅如玉的面容上布满红意,颤着声让霜棠停下。 可霜棠攀上醉月浮胸膛,湿热的呼吸落在颈侧,温香软玉入怀,墙壁上身影交叠。 不该这样的...... 可最后,一双挂着铁链的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落在了霜棠的腰肢上,修长的指节紧紧扣住,发了狠地往下用力。 那截腰肢纤薄柔韧,细腻如羊脂玉,轻易就能映出清晰的弧度。 水红纱幔,烛火摇曳,满室春色。 师徒之间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一夜荒唐。 “哐当!”茶杯被醉月浮打翻在桌上,热气氤氲开,一口没喝的茶水淌了一桌,汇聚成一摊,然后朝地面落去。 醉月浮从那难以启齿的画面中惊醒,耳尖已然红透了,不敢看霜棠,只慌乱地取出锦帕去擦拭。
第2章 落星峰上终年如春,霜棠房前的院中,垂丝海棠开了一树又一树,花香伴随着习习夜风从架起了一半的窗户飘来。 有那么一片娇艳的花瓣盘旋着飘落在桌上,擦去了茶水的醉月浮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想法,捏起那花瓣,轻声道:“阿棠,师尊明日给你做海棠花糕吃吧。” 霜棠又重新给醉月浮添上了一杯茶,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醉月浮的异常,又或者是不在意,“好,谢谢师尊。” 他抬眸看着醉月浮,目光专注,醉月浮微微红了耳尖,温声询问:“怎么了吗?” 霜棠没有回答,指尖摸索上茶壶滚烫的壶壁,指腹一点点贴上去,瓷白的指尖很快就红肿起来,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这样,他原本微蹙的眉才缓缓展开,甚至流露出些许欢愉,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慰藉。 想要做什么? 他在封印里面的时候想的,一件很想很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只记得是与师尊有关,但具体的想不起来了。 突然,火焰撩烧的疼痛感减弱了,霜棠回过神来,撞上一对担忧不解的金眸。 “你在做什么?”醉月浮将茶壶推到了一边,“为什么要将手放上去?” 他捧起霜棠的手,那手依旧是冰凉的,但是十根手指的指腹俱都红肿不堪,传递着不属于人体的热意。 寻常人被热水溅到都会痛呼,但霜棠却神情不变,若非他无意间注意到,还不知道对方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霜棠被拉着在醉月浮身旁坐下,看着醉月浮用灵力替自己处理指腹的红肿,缓缓眨了下眼,“因为弟子有些困倦。” 醉月浮一怔,为这个回答感到不可置信,“所以你就这样......伤害自己?” 霜棠抽回了手,他雪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濒死挣扎的雪蝶。 他咬字生涩道:“因为困,所以反应有些迟钝了,没注意。” 醉月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是看着小弟子那双剔透的粉色眼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分明在他赴死的前一刻,小弟子望向他的眸中都是只有灼烫的爱意,可现在......就仿佛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没有爱,没有期待,也没有怨,唯余平静温和。似乎过往的一切都化作云烟散去,连带着情绪都全然无踪。 “累了的话,就歇息吧。” 醉月浮抿唇,脑海中浮现掌门的话,“对了阿棠,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跟师尊一起去玉兰密林那边的秘境吗,你好好睡一觉,我们明日一块儿去好不好?” 结果霜棠眸中浮现一丝浅浅的疑惑,“秘境?” 这副毫无印象的神情令醉月浮一怔,骤然想起他亲手构建的那个封印。 为了将上古大魔囚禁在里面直至消亡,封印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相差了千倍,外界过去一年,封印里面便已经是一千年。那么漫长的年月,哪还会记得什么秘境。 分明他的小弟子从来是最害怕孤单的,小时候哪怕是一个人睡觉都不敢,长大了也时常要缠着他陪在一旁,不然就会红着眼眶用委屈的模样望着他。 可就是这样害怕孤独的性子,却一个人度过了上千年。 想到这里,醉月浮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布满利刃的大手攥住,喘不过气来,密密麻麻遍布尖锐的刺痛。 他一时间甚至不敢直视霜棠的眼眸,慌乱错开了视线,哪怕那里面除了平静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 “对不起......” 他不敢想,那么漫长看不到尽头的年月,霜棠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 “是师尊的错,你若是怨师尊......” 霜棠正捧着温烫的茶水小口抿,烛火的光芒落在他的面上,睫羽曳落阴影,雪发随意披散,通身透着些散漫慵懒,看上去不像个少年人,倒似垂垂暮年。只不过眉眼依旧漂亮得惊心动魄,眼尾一点盈盈红痣,能叫最不通情爱的人都失了神。 听到醉月浮的话,他抬眸望过去,“师尊有什么错?” 这话不似反讽,竟是真的在疑惑,疑惑醉月浮突然间哪来的什么错。 醉月浮一怔,嘴张了张,好半天才低低道:“师尊丢下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霜棠道。 “什么?” “有人陪着弟子。” 接下来不管醉月浮再怎么询问是什么人,霜棠都不说了。 静默半晌,醉月浮勉强扬起一个笑容,“很晚了,师尊哄你睡觉好不好,给你念话本听?” 霜棠却说:“弟子想看师尊舞剑。” 于是两人来到了院中,霜棠坐于石桌旁,看着师尊唤出灵剑。 醉月浮有那么多的爱慕者,人自是出尘绝艳。与霜棠的秾艶昳丽完全相反,他温柔清雅,是云间月、山巅雪,能叫挣扎于无人问津角落仰望月光的人一眼误一生。 分明月光只是一视同仁地照亮每一处,偶尔落下些许施舍。却总有不识好歹的人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独占了明月。 霜棠看着看着,目光就尽数落在了那把漂亮的长剑上。 银亮的剑身,白金色的剑柄,周围萦绕着淡金色的灵力。 很锋利,轻而易举就刺穿了他的肩膀。 除了师尊赴死的背影,霜棠第二记忆清晰的便是师尊赐他的那一剑。 因为剑刃实在是太锋利了,以至于霜棠开始只觉冰凉,直到师尊拔出剑、血涌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疼痛。 到底是肩膀被剑刺得更疼一点,还是心脏被师尊冷冽的目光瞪得更疼一点,当时霜棠分不清。 是自己卑劣,居然拿全宗门的性命威胁师尊,师尊不是他这样自私冷血又贪婪不知足的人,心怀天下苍生的仙君自然是会动怒的。 师尊已经很慈悲了,只给了他一剑而已。 这是霜棠在封印中进行了许多次的自我反省。 后来就没有反省了,在封印里面浑浑噩噩的霜棠开始怀念那把剑带来的疼痛。 醉月浮挽下最后一个剑花,收起剑势,走回霜棠身边。见小弟子趴在石桌上,一副发呆的模样,原本巴掌大小的脸因为压在手臂上,腮帮子鼓起一些,显得有几分嫩生生,不禁失笑,“在想什么?” “想看师尊的剑。” “剑有什么好看的?”醉月浮将剑递给霜棠。 霜棠一寸一寸缓缓摸过剑身,瓷白的指尖爱抚剑柄,目光专注无比。 若不是师尊在一旁,霜棠其实很想用这把剑对自己做些什么,比如重现当年师尊赏赐他的那一剑。 光是想象那样会带来的疼痛,他就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瓷白的面颊浮现红意。 霜棠垂着眼,雪睫眨动,突然就亲了那剑柄一下。殷红娇艳的唇瓣贴在冰凉的白金色剑柄上,色差吸睛,颇有几分活色生香。 醉月浮愣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红了脸,“阿棠你这是做什么......” “弟子喜欢这把剑,很适合师尊。” 醉月浮轻笑着揉了揉霜棠的脑袋,“是吗,谢谢阿棠夸赞。” ......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醉月浮将霜棠哄到床上,吹灭了烛灯,“睡吧,师尊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霜棠乖乖点头,闭上眼睡去。 屋内安静下来,只余下清浅的呼吸声。 醉月浮在床头坐了许久,静静看着霜棠,伸手替人捻了捻被子。 有多久没这样陪着阿棠了? 除了最后那段荒唐的日子,他在知道了小弟子对他的情意之后,就很少应下陪对方睡觉的请求了,因为望见小弟子眸中的爱意,总有些不知所措。 阿棠还年轻,年少冲动实属正常,或许是自己之前的举动过于亲昵,才让阿棠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他这个师长生出了有违人伦的情思。 他是第一次带徒弟,带得还是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小家伙,没有任何经验可言,自然也把控不住度。 当时的醉月浮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哪怕之后霜棠委屈巴巴朝他撒娇,也狠下心来不再答应那些寻常师徒之间似乎不会做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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