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是,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秦悦,并且一定知道兰草。 宋归澜定定回视他:“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 邢穆远喉结微微一滚,用沉默回答了他。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不论发生什么、不管我在不在,我都会想办法帮助你。” 邢穆远似乎听明白他的话,又好像没明白。 他只知道宋归澜在向他保证,保证他绝对身份干净,是自己值得信任的人。 可值不值得信任,向来不是靠嘴上说说这么简单,即便宋归澜之前一直在明里暗里帮助他。 “还是不肯说?”他眸光冷了冷:“在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前,你以为你能离开上将府半步?” “我已经没想出去了。”宋归澜躺在床上笑意盈盈的注视他,心里却在惋惜。 如果不是贺殊横插一脚,那天晚上说不定他就开溜了。 虽然之后发生的事确实让他有些心有余悸,以为终究逃不过命运。 但出不去又怎样,邢穆远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限制不了他的通讯自由。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既然查完了,通讯表还给我。” 他除了兰草,还是白易州曾经的副官。 不知道辉耀那边的联络网,他用身份编号还能不能进去,如果能进去,以后或许会有需要打探敌情的时候。 邢穆远犹豫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只通讯表放到他手里。 宋归澜坐起身,一边将它戴回手上一边问:“贺殊和……那个六星上将,抓到了吗?” 白易州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此时不抓他更待何时。 “没有。”邢穆远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他有没有问你话?除了给你喝精神力药剂之外,还对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放过你?” 一连串的问题涌进脑子里,宋归澜皱着眉又开始头痛起来。 是啊,以白易州的冷血,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他将被贺殊带走后发生的事告诉了邢穆远,当然省去了因为信口雌黄,而让白易州觉得他和贺殊是情敌这件事。 邢穆远神情略显凝重:“贺殊潜逃后,军部定位追踪到了一栋洋房,在那里的地下室找到了你,之后就一直没发现他的踪迹。” 所有服役军人,在念下忠诚帝国的誓词后,都会被植入“身份芯片。” “身份芯片”藏匿于颈部,若有无故失踪、潜逃的军人,能够根据芯片进行定位锁定。而因为内含自爆程序,一旦自行拆出会立刻身毁人亡。 “难道……”宋归澜微微一惊,又很快想起另一件事。 贺殊是卧底,身上同样植入了辉耀帝国的“身份芯片”,芯片耐高温抗强压,只要不是自爆绝不会有损坏。 既然他体内植入的双星帝国“身份芯片”无法定位,那么可以试试另一枚芯片? 宋归澜抿着唇打开通讯表,手指在虚屏上快速敲击,说:“军部通讯网的使用权限交给我。” “干什么?”邢穆远紧盯着他的动作。 宋归澜坐在床上认真的注视他:“如果我说我能追踪到他的位置,你信吗?”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邢穆远,压根不会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短暂沉默后,使用自己的最高权限,直接将他的虚屏连接到军部的通讯网。 复杂的页面弹跳出来,上面全是代码和数字,像是程序错误后的满屏乱码提示,然而宋归澜几下按键后,轻描淡写转接到定位程序。 贺殊的个人信息,他只在三年前扫过一眼,“身份芯片”的编号依稀浮现在脑子里。 他整理思绪,将自认为最正确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到一起,然后输入检索。 要用双星的通讯网来追查辉耀的“身份芯片”,难度属实太高,宋归澜紧张的咬住嘴唇,全神贯注投入到破译中。 “滴——Defense wall001已破解。” “滴——Defense wall002已破解。” “滴——Defense wall003已破解。” …… 邢穆远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熟练利索的破解一道道未知防卫墙,深幽如潭的黑眸越发深邃。 宋归澜纤长的十指不停敲触键盘,破解提示一声接一声响起。 …… “滴——Defense wall099已破解。” “滴——Defense wall100已破解。” 他吁了口气,看向虚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 花费整整一小时,破解了一百道防卫墙,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他甩了甩酸疼的手,按下最后一道确认键。 虚屏上,一幅卫星全景图放大在眼前,并自动定位,在某个荒郊野区锁定一个红点。 宋归澜将卫星定位同步发送给邢穆远:“赶紧让夏副官带队去把人抓回来吧。” 邢穆远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他的犹豫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疑惑。 他清楚的知道宋归澜在干什么,破解敌国的防卫墙、追踪敌国的“身份芯片”,这些根本不是技不技术的问题。 他的身份似乎比宇宙漩涡还深邃神秘。 邢穆远发现自己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将他和兰草联系到了一起。 抛去脑中那些怪诞的想法,他操控轮椅出门,前往军部着手进行安排。 宋归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那艘逼格极高的专属军用飞船驶过头顶,眼里故作出来的冷静一下消弭。 一个疑问徘徊在脑中,他必须要尽快弄清楚。 他下意识转身开门,柔软的指腹触上电子屏,门居然开了? 他还没来得及欢喜,走出房间就看到两名士兵站在走廊上,转身冲自己行军礼:“夫人!” ……得,原来只是虚晃一招。 不能自由活动,那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他当即沉下脸,没什么好语气的道:“去叫府里的医师过来,我有事情找他。” “请夫人稍等!”两名士兵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一人留下监视,一人去通知医师。 办事效率很高,宋归澜等了三分钟就将医师迎进了房间。 “夫人,有什么吩咐?”医师坐在沙发上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眼底一圈灰青。最近为了给上将制定治疗计划,忙得几乎没停歇。 宋归澜坐在他对角,双手指缝交叉握在一起,凝重的思索了片刻,迟疑着问:“你……有做过记忆清除手术吗?” “记忆清除?”医师顿了一下,略感抱歉的道,“因为我是上将府的私人医师,暂时还没有执行过记忆清除手术,不过我自认为学识较广泛,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宋归澜有些纠结的抓紧了手指:“进行过这项手术的人……还能想起被清除掉的记忆吗?” “如果您需要一个笃定的回答,我的答案是,不会。”医师继续道,“如果您想听听界内学者的看法,我会告诉您,虽然进行这道手术相当于把数值从100降至0,但0也是开始,接受过记忆清除的人,如果意念够强大,在接触到与被清除记忆有关的事物时,或许会觉醒意识。” “这个觉醒意识指的是恢复记忆吗?” “觉醒意识的第一步,大概是认知到自己的记忆存在缺失,意念够强的话,会逐渐记起一些片段,但终归不会恢复完整的记忆。” 宋归澜眉心一跳。 医师说的这些他疑似、好像、应该是全中了…… 难道他的记忆真的被清除过?他和邢穆远很早以前就认识? 送走了医师,宋归澜浑浑噩噩,以游灵状态在客厅逛了一圈,履行任务般的跑出去跟雪白玩了会儿,然后扫视四周,后知后觉的问跟在身后的两名士兵:“老夫人呢?” 士兵回答:“回夫人,老夫人和上将闹不愉快,回蓝家老宅了。” “出了什么事?” “因为……您和上将离婚的事。” ……压根没离成,邢穆远出尔反尔。 宋归澜张了张唇,却发现根本吐槽不出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记忆清除的事。 如果他的记忆被清除过,这世上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皇帝。 太阳落了山,夜凉如水。 已经入秋,萧瑟的风在外面呼呼大作,把树叶的芬香送到鼻间。 落地窗被更换过,崭新亮洁,一轮残月挂在天边,隔着窗户看就像印在眼前一般。 宋归澜走过去将窗页合上,避免凉风透入。 卧室的门徐徐打开,一股比秋风更凉的低沉气压灌满整个房间,宋归澜微微哆嗦一下,感觉周遭的温度冰到极点,寒凉刺骨,犹如四季更迭。 他搓着手臂上噌噌竖起的汗毛,看神经病一样看向这满屋子低气压的源头。 邢穆远表情阴郁的坐着轮椅进来,眼神像淬了寒霜,冰棱般划过他,然后背对着坐在床边。 “贺殊找到了吗?”宋归澜问了句。 “死了。”邢穆远冷声,放在毛毯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凸出来,像山脉一样绵延于手臂。 贺殊取出了身份芯片,自爆而亡,尸体焦黑碎成肉块,散布在草丛里,大部分骨肉都被高温烧融了,连完整的尸身都拼凑不出来。 邢穆远缓缓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印着花纹的金属勋章,是他在贺殊尸体旁边的草丛里发现的。 宋归澜疑惑的走过去看了眼,顿时愣住。 ……这枚勋章,是五年前白易州晋升为军事最高指挥官的时候,亲手打造赠予自己的“荣誉勋章”。 那时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不肯接受。 但白易州说,比起功绩,这枚勋章更代表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情谊。 宋归澜忽然知道了白易州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紫恒星球来。 以勋章为诫,告诉邢穆远兰草的身份已经暴露,甚至无法确定安危。 在这低沉的气氛里,他听见邢穆远略显干涩的声音响起:“既然你接替兰草传递了两次情报,你一定知道他的情况。” 宋归澜静静听着,他知道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深沉的情感,压抑着、汹涌着、似乎喷薄欲出。 不知为何,宋归澜觉得这样的邢穆远有些令人心疼。 就像一个为了某件事坚持已久的人,为了达成它,不惜撇去七情六欲,只为能够看到曙光的那日。 可是有一天,那道曙光永远沉落,内心也就只剩下黑暗。 他俯下身,柔软的手指覆上那只宽厚的手,拢着它缓缓收紧,重新握住那枚勋章。语气坚定:“他还活着。” 就在你身边。 ……此时此刻,他也有很多话想要问邢穆远。 他和兰草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从前关系很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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