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那身绣满紫色团蟒的衣袍,凌砚行穿上了商人花哨的衣服。 竹青色的锦缎将他脸上的冷漠化开,瞧着不像二十六的年纪,反倒像刚满二十,离家做生意的族内大公子。 沈木鱼跟着换了身同色的衣裳,愈发俊俏。 把宽敞的黑漆马车换成普通的马车,凌砚行坐在逼仄的车厢内,不忘叮嘱沈木鱼:“进城之后,切记自己的身份,别露了马脚。” “嗯嗯知道。”沈木鱼对答如流,“我们是常州来南下做珠宝生意的亲兄弟,父亲林国安,母亲沈氏早逝,你是家中长子叫林砚,我是你的弟弟林木鱼。” 靖王满意的点头。 马车行至江州关卡,侍卫拦下盘查,沈木鱼同靖王一起下车,经过一番搜身,才被放行进入江州。 距离最近的清阳县还有一段距离,途径几个村庄,皆是人烟稀少,沿途有几个风烛残年瘦骨嶙峋的老人乞讨,沈木鱼于心不忍,想给他们分点银子,却被靖王拦下。 他不解的皱眉,随后顺着靖王的视线瞧见不远处走来的官差,待他们前面的人离去,便一把将老乞碗里的铜板夺走,顺道赏了他两脚,将碗也给砸了。 “欺人太甚!” 沈木鱼红了眼眶,却深知自己不是官差的对手,何况现在他们是伪装的商人,闹起来了容易戳穿坏事。 幸好,幸好凌砚行来了。 处置完这些仗势欺人的贪官污吏,老百姓至少能填饱肚子。 “我记住他了王……哥,事情办完一定不能放过他!”沈木鱼撇了撇嘴,抓住靖王的袖子愤愤告状。 凌砚行扯了扯他下拉的嘴角,低声哄道:“届时让你亲自持刀。” 沈木鱼万分惊吓:“这,这倒是也不用……” 他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杀人了。 王爷你也太抬举我了。 不过靖王这样一说,沈木鱼心里倒是好受多了,只是还是可怜那些老人,趁着官差走远,快速的往他们面前丢了几粒碎银子。 太阳落山,他们才进了清阳县县城。 清阳县位于江州最北,如今的江州府城在姜水,往清阳县南下还要过两个县城才到。 一进清阳县内,热闹的喧嚣迎面而来,同外面流离失所的流民简直处于两个极端,若非沈木鱼细数了自己钱袋子里少了不少钱,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他在做梦了。 天色不早,凌砚行带着沈木鱼在就近的月满楼住下。 如今侍卫大多遣了出去,凌砚行不放心沈木鱼的安危,便只要了一间房。 毕竟是他将人拐来,至少得将人给中书令完完整整的送回去。 账房拨弄算盘的手一顿,扶了扶眼镜,闪过一抹了然揶揄的光:喔豁,原来是假兄弟真断袖。 沈木鱼被盯的莫名发毛,靠的靖王近了近。 凌砚行顺手揽过,不经意的开口:“请教先生,这附近可有什么珠宝行?” “珠宝?出门直走到底转个弯就是了,西街还有家珠宝当铺,你们倒是会做生意,趁着水涝来收珠宝。” 凌砚行颔首谢过,沈木鱼笑嘻嘻的问:“那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吗?我本来还担心闹涝灾大伙都不开门呢,没想到县城里这么热闹。” 账房揣起袖子,神情莫测起来,暗示着什么。 沈木鱼秒懂,掏了锭银子给他。 账房笑脸一掬,褶子都挤到了一块,“那咱们这玩的地可太多了,咱们客栈对面就是戏馆,出了两条街是茶馆,绕过巷子进去什么营生都有,二位要是感兴趣啊,明日午时咱们县上的冯员外要彩楼招亲,可以去看看热闹,若是被绣球砸中,后半辈子算是不用愁喽!” “这个时候招亲?” “你管人家什么时候招亲,冯员外可是咱们这儿十里八乡最大的财主,就连……”账房颠了颠银子的重量,低声道,“就连知县大人都得看他三分薄面,明日一同出席主持招亲。” 沈木鱼恍然大悟,连忙又给账房塞了粒碎银子,说了声谢,同靖王对视一眼,齐身上楼。 小县城的天字一号房不如醉仙楼的大气奢华,只能算得上干净整洁,一张床铺两个成年男子睡上去显然挤了些,得紧紧挨着,却方便了他们说些不易被人偷听的小话。 “王爷——” 沈木鱼才一开口,就被男人惩罚性的打了腰侧,顿时改口,“哥!哥,别打,我叫错了嘛。” 凌砚行将人搂的紧了些,“早些睡,明日去彩楼瞧瞧。” “嘿嘿,多亏我问了吧,那个冯员外指不定和知县勾结了,谁家好人这个时候让女儿出嫁。” 沈木鱼哼哼唧唧的讨赏,近距离的同靖王四目相对,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瞧瞧,他可没有给靖王拖后腿! 凌砚行目光下移,落在那张一张一合的唇上,喉结紧了紧,如他所愿:“是多亏你,可要本王回头再给你颁个奖牌?” 沈木鱼激动的像个抓到老师讲错题的小学生:“你自称错啦!” 凌砚行失笑,手动帮他合眼睡觉。 沈木鱼嘴巴还空着,闷闷出声:“我们扯平了,下次你就不能打……” 凌砚行捏住他的嘴。 沈木鱼只能干扑腾两下,掀不起风浪,老老实实的准备睡觉。 江州的天气比京城暖和,但入了深秋之后,房内又冷又潮,寒意砭骨,风从门缝窗缝见缝扎针的钻进来,竟是比京城还要冷上三分。 沈木鱼冷的哆嗦,睡梦中寻到一个暖炉,赶紧贴了上去,无意识的将双腿伸进靖王腿中,汲取温暖,双手更是来回乱抓,最后碰巧钻进了对方的衣襟,摸到滚烫的皮肤,发出一声喟叹,将“火炉”抱的紧紧。 作者有话说: 靖王手中线,木鱼身上衣 王爷其实很细心,但就是嘴巴毒 中书令:无所谓,不用管我的死活
第57章 有些面熟 凌砚行起的总是比沈木鱼要早,待沈木鱼从床上兜兜转醒,凌砚行恰好也已经写好了信条,别在信鸽腿上,将它从窗边放飞了出去。 视线扫过来,沈木鱼穿衣动作一顿,对夜间将人当做暖炉的事情浑然不知,更不知道自己睡梦中的一激灵,险些叫大周摄政掌权的靖王断子绝孙。 沈木鱼脸上透着刚醒来的懒散,眼神逐渐聚焦,对着靖王憨笑咧嘴。 等对方的目光收走,才继续笑嘻嘻的把衣服穿上。 洗漱完,他们便掩人耳目,去两家珠宝行查看“行情”了。 如今江州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家中的传家之宝值钱物件被迫典当,典当行和珠宝行内的珍宝多的不得了。 成堆的玉器宝石以极低的价钱收进来,最终以只比市场价低那么一点的价格卖出去,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也正是因为如此,江州自水涝以来,不断的有商人南下,想借此大赚一笔。 沈木鱼和凌砚行到西街的典当行时,里面已经有三家商户僵持不下剑拔弩张,掌柜被圈在中间左右为难,隐隐已经有要开打的预兆。 凌砚行不动声色的抬手虚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人划分到自己的领地,往后退了半步。 没过多久,一顶奢华的朱漆泥金的轿子被四个下人抬到了冯记典当行门口。 沈木鱼诧异的抬头,和靖王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轿中款款下来一名五六十岁干瘦的男人,眼眶深深凹陷,三角的眼中透着精明算计的光,灰白的胡须和发鬓油光发亮,穿的是由金线银线密织的浮光锦,被日光照着折射出彩色的光。 “老爷!”典当行掌柜的忧愁顿时散开,高声喊道。 那三名商户愣了愣,顺着掌柜的视线,瞧见冯平江的打扮,一眼便认出了他身上的珍贵物件以及那顶明文规定商人不得乘坐的重工轿子,这才收敛戾气,冲冯平江拱了拱手:“冯员外有礼。” “三位有礼。”冯平江拈了拈胡须,头也不曾低。 “冯员外,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方才那妇人拿了方禹州石砚来,我出五两金已经同掌柜定下,怎的回去拿钱这会儿功夫,就高价卖给了旁人。” “什么叫做你先定下!老子定金都先付了,说好七两金卖与我,就没这般赖人的事情!” “自古以来价高者得,张老板刘老板,禹州石砚的市场价你我心知肚明,你出五两金,你出七两金,这不是在占冯员外的便宜。” “你!” 张刘两位商户暴怒。 冯平江眯了眯眼,掌柜连递上去一个眼神,冯平江了然的点点头,锐利的目光锁定那位“价高者得”的商户,“禹州石砚我行还未定价,自然是价高者得,三位莫要动了干戈,小女彩楼招亲在即,不如去府上喝杯喜酒。” 出五两金的张老板即便再不满,也没什么法子了。 但那位拿出过定金的刘老板却不依不饶:“冯员外,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别的物件也就罢了,禹州石砚,恕我不能相让!价格我可以再加两金,我这可有典当行签字盖印的协议,闹到公堂到时候大伙可都不痛快!” 此言一出,哄闹的冯记典当行顿时鸦雀无声,原先在门外看热闹的也顿时做鸟兽散去。 沈木鱼同凌砚行身旁忽的少了许多人,两人出色俊俏的脸和那贵气的身姿便一下被冯平江注意到了。 “哈哈。”冯平江扯着嘴角笑了笑。 掌柜的立刻将价高者得的商户笑脸迎进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姓刘的商户不可置信的怒目圆睁,不等他拿出那张所谓的定金协议,已经叫冯记典当行的伙计轰了出去。 冯平江笑着朝凌砚行走来:“让两位看笑话了。” 靖王颔首,沈木鱼跟着作了个揖。 冯平江和蔼道:“两位也是来购置东西的?这典当行不过一个小店,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不如去府上喝一杯。” 浑浊发灰的三角眼中闪过一道光,凌砚行同他轻轻对视一眼移开,找了个由头婉言拒了。 冯平江笑了,“也罢,稍等我冯府门前彩楼招亲,两位若是来得及,欢迎来喝杯喜酒,我那女儿,可谓是国色天香呐。” 冯平江说的意味深长,说完便又乘着那顶比知县还要派头的四人轿离去。 沈木鱼茫然的抓了抓脑袋,离开典当行后,才小声贴上靖王问道:“哥,他什么意思呀?” “招女婿” “啊?!” 靖王眸色深沉下来,视线扫过沈木鱼那张没多少心机的单纯俊脸,严肃阴沉的脸色缓了缓,环在沈木鱼的腰侧的大掌收紧,倾身道,“想招你做他冯家的赘婿。” 像是恐吓般的语气,但眸色中却看不出促狭捉弄。 沈木鱼惊吓的一颤,似是不敢相信,张了张嘴,逐渐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赘婿?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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