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钟文彬的调侃,秦禹苍理都不理,继续看着夏泽笙的那条微信。 “别看了,飞往伦敦的飞机都起飞半个小时了。”钟文彬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在想,以现在夏泽笙的经济情况肯定舍不得坐头等舱,坐经济舱那么挤,吃苦受累的。应该派个私人飞机送他过去,免得他受罪。” 秦禹苍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起来。 “他知道你给UAL捐了两千万英镑,才搞了这么一个特殊名额吗?”钟文彬笑着问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禹苍道,“我说放手就是真的放手,绝对不会插手阿笙的生活。” “好好好,你厉害,我也不知道,我守口如瓶行了吧……说起来,你也真是沉得住气,半年都没在夏泽笙面前出现了吧。”钟文彬又琢磨了片刻,“你真的放点心他一个人去腐国……啊呸,英国。” 钟文彬的聒噪让人心烦意乱,他说的话更让人心烦意乱。 秦禹苍终于带着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站起来转身离开。 任由他在身后叨叨也不再理睬。 他的监管期已经结束有一阵子了,“我们伙伴”于千玉集团的对赌也提前结束,童昊一直在忙着做针对海外的落地方案,梁丘鹤在带头牵动海外的APP开发……虽然之前海外业务的目标中并没有英国。 但是他并不介意再多那么一个业务落地的地方。 大好的光明未来就在不远处,此时的一切都是以退为进。 他上了观景电梯往骐骥楼下的停车库去,这会儿太阳正在西沉,能看到在夕阳的光照中,高空上有起起落落的飞机。 这些飞机多数会降落在白云机场。 也有些是从深圳宝安起飞,飞往世界各地的……不知道有没有夏泽笙乘坐的那架? 秦禹苍拿起手机,点开夏泽笙的微信头像,他的头像已经换了,换成了在水贝卖货的时候不知道谁给他拍的一张工作照。 一层层的加固板材把观景电梯内的阳光切割。 电梯里忽明忽暗。 夏泽笙双手提着一打黄金板材,抱在胸口前,笑得没心没肺,在这样的光影中,无比鲜活。 那些光明的未来,都还没有到来。 而现在…… 秦禹苍真的好想念他。
第91章 窒息而亡 骐骥集团投资秦禹苍的那三百个亿第一笔款项已经到账,海外的几个试点也已经落地。欧洲的重中之重是慕尼黑,童昊已经被派去常驻,与菲利克斯的公司对接,秦禹苍频繁来往于慕尼黑和国内。 钟文彬去他的秦公馆看过两次,回来跟何甄说秦禹苍痴线了——别墅内的陈设在夏泽笙走后基本没变过,夏泽笙的衣服、物品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二楼转角处的那个花瓶,只要秦禹苍有时间都会剪一束花插在里面。 钟文彬让他既然还痴恋夏泽笙,就去追啊。 他却说还不是时候。 一直到那年中秋回家陪秦瑞吃饭,吃完后,秦瑞拿出一盒何记的五仁月饼,对他讲:“拿回去给阿笙吃。” 秦禹苍说:“爸,阿笙在英国。” “我知道。”秦瑞有些倔强地把月饼摆在他面前,“所以我才让你拿回去,给阿笙吃。听懂没?” 秦禹苍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听懂了。” 他提上月饼站起来要走,秦瑞又道:“衰仔,你同阿笙讲,老豆挂记他。得空了一定要返来看我。” “知道了。” 提着月饼下楼后,秦禹苍在路口站了一会儿,他仰头看月亮。 月光皎洁。 不知道在异国他乡的夏泽笙是否也在同时注视着这轮圆月?不知道他是否孤身一人,思念过哪怕一刻家乡? 在这一刻,秦禹苍有一种冲动,他想见到夏泽笙。 在大概十五个小时之后,他已经站在了位于国王十字车站附近偏僻街区的一栋学生公寓。 公寓三楼的灯还暗着,他于是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时间不长就飘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注意他。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 远处有人抱着书包在十米外顿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禹苍。” 秦禹苍回头,就看见把书包抱在怀里,自己却已经湿答答的夏泽笙。 ……他看起来比离开深圳的时候,更显得青春活力了。 明明已经快要三十五岁,年龄却在他身上逆生长。 不仔细看甚至很难把他跟路上其他的学生们分开。 也许是许久未曾见面,夏泽笙眼神里少了警惕,充满了惊喜。 这让秦禹苍安心。 他擦了擦脸上的雨,说:“好久不见……夏夏。” 夏泽笙的小公寓大概有个三十来平米,一个卧室一个客厅。房子不大,却收拾的很整洁。客厅靠南向阳台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和笔记,另外有一张工作台,摆放着各类珠宝专用工具,以及几张绘制了一半,没有完成的设计图纸。电脑开着,里面是珠宝设计的3D建模。 看得出来,他这几个月过得果然充实。 “英国这两天已经很冷了,你应该带把伞,小心一些不要感冒。” 秦禹苍还在打量,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夏泽笙一边说,一边转身又去拿浴巾,回来见他还站着,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沙发周围都是书,只有一个一人宽的空间,想必夏泽笙经常窝在这个位置阅读。 柔软的浴巾盖在了他的头上,开始温柔地擦拭他湿透的发梢。 “来得太匆忙,忘了。”秦禹苍简短地说。 “你怎么来了?”夏泽笙擦完了头,才问他。 “嗯……”秦禹苍把手里一直提着的那盒月饼抬了抬,“爸让我给你带了些何记的五仁月饼来。” 夏泽笙有些吃惊,然后笑了起来。 “谢谢。” 月饼盒子已经被雨浸透,被泡得软涨。但是还好,里面的几个月饼都带着塑封包装,完好如初。 夏泽笙拿了盘子出来,秦禹苍便把那几个月饼打开,切成小块,在盘子上摆成一圈一圈的样子。 在这个时间里,夏泽笙去重新煮了红茶,坐在小茶几对面的抱枕上,他尝了一小口。 “何记的五仁月饼是限量的,每年只有这么一百多盒,很难买。”秦禹苍道,“在老爷子的心目中,跟宏顺祥家的红参处于同一个级别。” “好吃。”夏泽笙道,“意外地跟红茶挺配。” 秦禹苍带着笑意看他,问:“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他这个问题一出,夏泽笙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跟他讲起自己刚来英国的不适应,讲学院的自由艺术氛围,讲做不完的设计、上不完的课程、写不完的project,以及导师们严苛又富有深度的见识。 夏泽笙在学校的成绩,早有专门的联络员按月反馈。 夏泽笙在讲的事情,他大体都听说过一些。 可是这并不会让他厌倦。 他瞧着夏泽笙,看他说话时的神采飞扬,贪婪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举手投足都和他思念的一样。 “所以,开心吗?”秦禹苍问他。 “很开心。” 秦禹苍看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颊,很想伸手触碰,最终却停了下来,也点着头说:“那就好。” 时间有些晚了,夏泽笙问他:“你来英国住哪里?” “很匆忙。没有地方可以去。”秦禹苍道,他甚至看了看窗外,“你看雨下大了,我连伞都没有。” 夏泽笙犹豫了一下。 秦禹苍又叹了口气:“我对伦敦一点都不熟悉,找到你的公寓也差点迷了路。我手机里甚至没有打车软件。” 他站起来,似乎要走的样子:“当然,我不可能打扰你。你学业这么忙,别管我。我下楼再想想办法。或者我干脆去机场吧,我是明早的飞机去慕尼黑。” 这个时候聪明的人当然不会告诉夏泽笙,他坐着私人飞机飞到伦敦。 “等等。”夏泽笙果然在他身后轻声说。 秦禹苍身形敷衍地晃了一下就停住了,像是很老实地看着他。 “你这么晚了能去哪里?”夏泽笙说,“要不,你留下来凑合一夜,明早我给你叫车去机场,好吗?” “那太感谢了。”秦禹苍无辜地说。 说是留宿,但是其实只有一张一米四的床。 在谁睡这张床,谁睡客厅沙发这个问题上,两个人有相反的意见。争执了好一会儿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睡床了。只是分开两个被窝。 等秦禹苍洗漱完毕,躺在夏泽笙身边的那一刻,夏泽笙就认识到这简直是个错误。 不算牢靠的铁架子床发出嘎吱的一声响动,然后床垫就开始往下陷。夏泽笙几乎在床垫下陷的一刻,就与秦禹苍紧紧地挨在一起,狭窄的一米四床本就不是为两人同时睡觉准备的,无论他怎么翻身,两个人的姿势都显得有些亲昵。 夏泽笙几乎是在下一刻就半坐起来,靠在床头。 秦禹苍看似不解:“怎么了?” “我……我再看会儿书。”夏泽笙说,“你先睡。” “好的。” 比起他的紧绷,秦禹苍显得心无旁骛地放松,在鹅绒枕上换了两个姿势,窝在他身侧的小角落,灯光打不到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快睡着的时候还迷糊地说了一句:“晚安,夏夏。” “晚安。”夏泽笙回答。 然后他就听见了秦禹苍的呼吸沉了下去,偶尔还有点轻轻的鼾声。 夏泽笙怔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感觉自己戒心太重。 他翻开书,又真的看了一会儿,这才准备休息。 快关灯前侧头去瞧秦禹苍,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年轻的脸庞如此的轮廓分明。鬼使神差地,他忘了关灯,忍不住俯身抬手,轻轻触碰秦禹苍的面容。 很难想象…… 这个人曾经是秦骥。 在他知道秦禹苍其实就是秦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愤怒的情感逐渐沉淀。秦禹苍就是秦骥似乎又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的手指在朦胧的光中,缓缓下移,抚摸秦禹苍微微长出的胡茬。 他想着这个人花了十几个小时坐飞机抵达伦敦,在自己的公寓下提着月饼等待,间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所以连胡茬都略微冒了头。 好像分开的这一年半里,总是秦禹苍在等他。 等他回宿舍,等他下班,等他回公寓,也等他回头…… 秦禹苍是个很体面的人,两辈子加起来也嫌少这么狼狈,连衣服和头发一起湿透。他也很少这么狼狈,在一段风雨飘摇的关系里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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