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夏泽笙低声道。 “这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他的遗产有上千亿,你作为他的未亡人,能够继承很大份额。不只是这样,这笔钱,还能帮到秦家、帮到九霄珠宝,想必秦骥在地下也是这么想的。你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要肩负起责任,认清现实,不要再让他处于失联状态,让他能够真正入土为安。” “他还活着。”夏泽笙生硬地回了一句。 “他已经死了。” “不,一天不见到证据,他就活着。”夏泽笙问秦飞鹏,“您说要他入土为安,您打算怎么埋葬他?棺材里要放什么?空气吗?” 秦飞鹏的眼神冷了下来。 “夏泽笙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秦勇忍不住又骂他,“坚持秦骥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们有婚前协议的,财产不混同!他活着你一分钱也拿不到,二沙岛的别墅不是你的,他的产业不是你的,什么都不是你的。” “……”夏泽笙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他还活着。” 说完这句,他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任由秦勇在他身后破口大骂:“既然如此,滚出我们白云居,滚出二沙岛!我们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广州的冬天,从不下雪。 可是阴雨连绵。 外面天色暗了,雨在黑暗中落下,夏泽笙提着那只箱子出了秦家老宅,大铁门在他身后合上。 一条未知的前路就在他眼前。 夏泽笙停下来,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延绵的细雨,然后又提了提手中那只箱子。 箱子里那块原石的形状好像心脏。 这会儿正沉甸甸地、似乎在跳动。 像是过往那些岁月里,秦骥偶尔给予拥抱时,他听见的那个心跳。 无论多么惶恐徘徊的时刻,都能让他感到安全感。
第3章 你喝醉了 混乱之后,没人理睬秦禹苍。 秦禹苍便自己下了楼,接了秦瑞开车要走,刚出大门,就看见站在路灯下淋雨的夏泽笙。 他本打算直接往山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却已经踩了刹车,在夏泽笙旁边缓缓停下了车。这时候秦瑞也看清了路灯下的人。 秦瑞摇下车窗,略有些吃惊:“夏先生,您来了白云居?这是要走……没车接您吗?” 夏泽笙“嗯”了一声:“今天自己过来的。” 秦瑞连忙对秦禹苍道:“阿苍啊,开门让夏先生进来,我们捎他一程。” 秦禹苍刚就开了安全锁,夏泽笙也没有拒绝,弯腰上车,坐在了后排。 “夏先生去哪里?我让阿苍送您。” “不用麻烦,出了白云居,把我放在路边就行。我自己打车。”夏泽笙说。 “这怎么行。”秦瑞不同意,“怎么能让您自己打车?这、这太不合适了。” 老人家的执拗很难开解,秦禹苍不想在这里一直做无意义的谦让。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送夏先生回二沙岛,顺路。”秦禹苍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夏泽笙,“这样可以吧?夏先生?” 夏泽笙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秦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等秦禹苍把他送到家,他下车的时候还反复叮嘱秦禹苍一定照顾好夏泽笙,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家。 车门关好,车子重新上了路。 这次车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秦禹苍从后视镜里打量夏泽笙,此时的他靠在角落里,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他的头发雨水淋得半湿,稍微擦干了一些,如今微微卷曲,遮住了他的双眼,秦禹苍看不清他的眼神,却无端觉得他很孤寂。 整个人和他暗淡的衣着,和车外的夜色,恍惚融为一体。 与世隔绝。 上了高架开了一会儿,二沙岛的标志出现在前方,秦禹苍要往过拐弯,夏泽笙却忽然开口:“我不去二沙岛。” 秦禹苍一愣。 “你刚也听到了,秦飞鹏父子让我滚出去。实际上几天前,他们就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勒令我搬离二沙岛的那套别墅。家……我是回不去了。”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秦飞鹏的为人,上辈子秦禹苍已经一清二楚。 “那我送你去哪里?”秦禹苍问他,“回夏家?或者是去你别的居所?” “我没有别的住所。”夏泽笙说,“至于夏家……我宁可去跳江,也不回那个地狱。” 不回娘家。 也没有其他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夏先生有什么中意的五星级酒店,我送你过去。”秦禹苍给出了另外的选择。 夏泽笙笑了笑:“是个很好的建议。可是我又没有钱。” 秦禹苍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将车缓缓停靠在高架的路肩处,这才问夏泽笙:“夏先生,你亡夫……” “丈夫。”夏泽笙纠正。 秦禹苍叹了口气:“好,你丈夫秦骥拥有一个千亿的商业帝国。如今你告诉我,你没有钱住五星级酒店?” “不光是五星级酒店,什么酒店我也住不起,连饭都吃不起。”夏泽笙说,“我身无分文。” “夏先生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秦禹苍扭头看他。 夏泽笙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怅然一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像秦骥。” “夏先生,我不是秦骥,我是秦瑞的儿子,我叫秦禹苍。”秦禹苍对他说,“而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与秦骥相似。” “真的没有吗?” “我确定。”秦禹苍毫不犹豫地说。 是的。 他确认。 三年来,有时候在梦里挣扎,仿佛还在那片寂静深黑的海底。 每一口海水都像是水泥般灌入他的双肺。 让他窒息,并沉甸甸地下坠,直到浑身遍布冷汗地醒来。 每每此时,他都会爬起来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看那张与秦骥毫无相似之处的年轻的脸。然后他才能真切地意识到他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重获新生。 而不是另一个噩梦的延续。 旁边的高架路上,汽车在雨中呼啸而过,车灯的光一瞬一瞬的照进来,秦禹苍的面容在一明一暗中被勾勒了出来。 夏泽笙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我冒犯了,抱歉。” 他不等秦禹苍回话就延续刚才的话题解释:“我和秦先生有婚前协议,财产不混同……而我恰巧婚前没有什么财产。” “秦骥失踪后,你作为他合法配偶,应该有他财产的代管权。” “我将这个权力大部分转交给信托机构了。他那么大的产业,总不能在回来之前,被我弄得乱七八糟吧。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夏泽笙说。 “那你刚拿的翡翠原石……” “我不可能卖掉它。”夏泽笙轻轻地开口。 意料之中。 秦禹苍叹了口气:“你没有钱,也无处可去。所以你刚才从白云居离开后本来的计划是?” “我本来没什么计划。可是你接上我后,我忽然有计划了。”夏泽笙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汪池水,他笑了笑,“瑞叔刚下车的时候说,让你一定照顾好我……你看起来像是个孝子,想必不会让瑞叔失望吧。” 秦禹苍意识到自己似乎一时心软,让一个大麻烦上了车。 秦禹苍又挣扎了几下。 说自己出资送他去酒店住几天,又或者开车带他去找朋友。 夏泽笙一会儿说自己身份敏感跟秦禹苍出入宾馆如果被抓拍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一会儿说自己没什么朋友让他不要费心了。 其实还有几个甩掉夏泽笙的方案。 但是夏泽笙是铁了心要纠缠他,这些方案一定会想到办法化解,提出来似乎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别的意义。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夏泽笙。 孤独感始终萦绕在夏泽笙周围,此时将他抛下,似乎不是个太好的选择。 只是仔细回想起来…… 他印象中的夏泽笙,都是乖巧听话的,从没有这般难缠。 车子驶过了二沙岛的出口,转向番禺大学城,并很快从大学城附近下了高架。 比起白云居附近的安静,这边一下高架就热闹了起来,两边都是居民楼,楼下的各种大排档、烧烤、酒吧热闹红火,大部分都要凌晨三四点才打烊。 路边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面容,或呼朋唤友,或男女牵手。 “这就是大学城吗?”夏泽笙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感慨道,“年轻可真好啊,还有书读。” “离大学城还有二十分钟车程。”秦禹苍把车停在了一个老旧居民楼半地下停车库里,“我和同学搬出来,在这边住。” 两个人从停车场出来,夏泽笙提着那箱子下了车,左右看看,忽然问他:“你饿不饿?” 秦禹苍看他。 他又说:“我饿了,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人都带回来了,也不至于差这一顿饭。 秦禹苍带着他到了最近的大排档,夏泽笙坐下来,看什么都好奇,不光点了好几个菜,又起身去逛了一圈烧烤摊,点了一打生蚝,还有各种烤物,最后让老板上了扎生啤。 他那好奇宝宝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秦禹苍问他:“夏先生没有吃过路边摊吗?” “这种的没有过。”夏泽笙说,“以前做艺人那几年不可能坐在马路边上吃宵夜的,不然被拍到就要上头条。后来和我先生结婚后,晚上都想等他回家一起吃饭,也很少在天黑后出门……不过他应酬有些多,很少能在凌晨前到家。” 何止是凌晨前到家。 他回家的时间都很少。 秦禹苍想。 二沙岛的别墅大且冷冰冰的,寂静的像是埋葬人的坟墓,多待一秒都让他窒息。他宁愿在公司彻夜开会,又或者从某个不知名的情人身边醒来,也不愿意回到那里。 可是就是这样的牢笼,夏泽笙住了有小十年,他如何忍耐? 每一个夜晚,他都在等待自己回家? “那么晚,你等不到他怎么办?”秦禹苍问。 “也没有怎么办,继续等,等到他回来就好了。”夏泽笙轻描淡写,这时候菜上来了,他转移了话题,“来,吃饭,你也吃。” 很快,烧烤与啤酒也来了。 秦禹苍这辈子不怎么轻易喝酒,于是看着夏泽笙喝。 他像是经历一场冒险,拿起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很快眼睛亮了一些,安静地又喝了一大口,生啤的泡沫有一些沾在了他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带了点笨拙的俏皮。 秦禹苍忍不住从内兜拿出手帕,擦掉了那点泡泡。 夏泽笙愣了一下,看他手里捏着的手帕,又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秦禹苍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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