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顾玠被召进宫已经过去有十三日了,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宫中的人,因为虽然顾玠被封为了太师,可无论是谁,都没有再见过对方。 流言逐渐起来,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家都觉得顾玠是被徐连暗中处死了。毕竟对方见证了帝王成长的全过程,且看周沅之流,如今也都杳无音讯。 半个月之期已到,顾玠还是没有动静,消息甚至都传到了宫绅的耳朵里。 说起来,他进宫这么多次,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偶尔会碰到顾玠。出于好奇,宫绅问了顾玠的下落。 他原本想从徐连的表情里分析出点什么,谁知对方丝毫破绽未显,反而目光危险地看了他一眼。 “你很关心他?” “没有没有,臣只是好奇而已。”宫绅举着折扇,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咱们这位圣上有多在意顾玠,他还不知道吗? 没进宫的时候就跟护犊子一样将人看着,连让他多靠近一点也不行,更何况现在。 不过这么一想,宫绅也放心了,大概顾玠也不会有危险。 若是对方流一滴血的话,怕是还没有说什么,徐连就先心疼死了,他无聊地想到。视线在撇到徐连脖子边上一点吻痕时,更是越发肯定。还能有这种东西在,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就更不需要他插手了。 跟徐连汇报完了计划执行的情况,宫绅出门就伸了个懒腰,预备找韩礼和杨武喝盏茶。 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外面的要香。 有关顾玠的流言最终并没有传到顾府,因为宫绅在跟杨武他们喝完茶后,就顺便把那些乱嚼舌头根的人处理了一批,剩下的自然就安静了许多。 顾玠虽然离不开徐连给他打造的那间金屋,但就像妖怪喝酒不会醉一样,他若是真的想要离开,也只是麻烦了些许。当日进来顾玠是全无防备,所有的反应都是在一个自然的状态中产生的,自然的状态,也即根本没有动用多少妖力的状态。因此顾府那边也早就收到了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宫中一切都好,徐连准备的那些用来拖延顾明昌质问的方法都没有用上。 一晃又是五日过去,顾玠没有时刻陪在徐连身边,但他留在对方后颈的印记却叫他知晓,徐连近日一直都很忙碌,且有些担忧。 终于,在第五日傍晚的时候,邱嘉剩下的最后一批心腹行动了。 徐连故意放了漏洞给他们,让他们在守卫森严的皇宫畅通无阻。 剑光发动的时候,周围的护卫立即涌了上来。这群人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更是恶从胆边生,举起剑径直地就要向徐连刺来。 护卫挡在徐连身前,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徐连后心的位置,有一个蒙面人拉开了弓箭。 箭矢说时迟,那时快,以破风之速朝徐连射了过来。 同一时刻,密室当中的顾玠也感觉到了徐连的危险。很快,他的身影就在密室当中消失。 “皇上!” “皇上小心!” 徐连听到了许多人喊他,他更是感觉到了自身后传来的危险,然而箭矢实在太快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回头。他此举本就是在兵行险招,所以一直都有些不安。徐连怕自己死了,就见不到顾玠了。 现在不安成真,徐连唯一的遗憾是今日来之前没有先去看看顾玠,将对方放出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刺向徐连,可就在箭尖即将碰到对方的那一刻,有一团明亮的光自他的后颈处涌现了出来。接着,真龙现身,咆哮着将长箭化为齑粉。 龙吟声在皇宫内经久不息,绕了徐连转了三圈后一飞冲天,在云端中翻滚吟啸着,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徐连感觉到腰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桎梏,顾玠竟然出来了。 变故发生得突然,谁都没有料到,可真龙现身,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在场除了徐连还有无法被看见的顾玠以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就连原本要准备刺杀徐连的人都放下了武器,恍惚着跪倒在地。 他们能与邱潼斗,能与徐连斗,却不能与天意斗。 徐连事先并不知道会有一支箭朝他过来,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准备什么神迹,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龙吟九霄,不仅是江城,普天之下的百姓都听到了。随着邱嘉最后一批心腹被捕,当天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宫外。 邱嘉死后,他的心腹曾经一度在宫外传出了这一切都是徐连所为,包括老皇帝的死。民间的百姓听得多了,也就懵懵懂懂地对徐连带上了这一印象。然而金龙翱翔九霄一出,曾经加诸在徐连身上的多般谣言尽皆散尽。 百姓们相信,能为上天所选择的皇帝,定然是一位明君。邱嘉那些心腹误打误撞,反而让徐连这个皇位坐得更加稳固。 不过只有徐连知道,那并非误打误撞,而是由顾玠一手赋造的。 等处置了刺客后,徐连屏退了宫人,自己一个人走到玉堂宫。 他越走越沉默,进殿以后,眼泪无声地涌落着。 徐连发现,其实顾玠什么都知道。还有,难怪顾府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静,恐怕也是顾玠暗中的安排。 神明既然选择了降临到他身边,就不会再离开了。是他自己心太坏了,是他自己贪求过甚,以至于迟迟没有看清这一点。 顾玠身形渐显,他的一只手还揽着徐连的腰,将人拥到了自己的怀里。 轻柔的动作愈发令徐连哭得狠了。 “我只是……想你可以永远在我身边,我没有要伤害你的。” “我知道。”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眼泪倏尔决堤,徐连哭出了声音。他将这十几年来命运的不公,遭受的磨难,心底的压抑,尽数哭了出来。 顾玠胸口的衣服被他抓得紧紧的。 “对不起。” “我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这样做,有你自己的原因。你在害怕,在不安。” “应该是我的不好,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们。” 顾玠摸了摸徐连的脸,将他的眼泪逐一吻干。 “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吃饭吗?怎么反倒越来越瘦了?” 徐连吸了吸鼻子,“我以后,都、都听公子的。” “要叫我的名字。” “都听……阿玠哥哥的。” “那么,在你胖起来之前,都不能再跟我亲近。” 徐连刚才还在哗啦哗啦往下掉的眼泪顿时就停住了,眼睛里也带了三分着急。 “我……” “陛下刚才还答应我,什么都听我的,难不成是要反悔吗?” “没有要反悔。”徐连乖里乖气,手指又在因为那声陛下而蜷缩起来了,他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下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也、也这么叫我?” 顾玠望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低声笑了笑。 - 三年后。 又是一年科举,顾玠当年创办的学堂已经彻底由聂长风接管,学院里的学子考中了不少,再之后,都成为了徐连的得力助手。 三年前在平定了邱嘉的心腹后,顾玠重新现于人前,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当初是在暗中协助徐连,才一直不便现身。 往后,徐连大刀阔斧,上下改革,将大历朝推向了一个新的繁华高度。 他还给顾玠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负责打探全国各地地理风俗的信息,晚年的时候,这些人意外发现了海上的商机,开启大历朝新的商道,他在位的时候,被后世称为盛世开端。 顾玠是在成为太师后的第四年,将徐连带回府的。 彼时尽管两人都没有对外宣布什么,但身边和前朝的大臣其实该察觉出来的都察觉出来了,原因在于徐连望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不加遮掩的,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里面的爱意。因此当顾明昌和姜善晴见到徐连以后,也只是惊讶了些许,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顾明昌终于知道,当年为什么顾玠跟他说起有喜欢的人时,不把对方直接带回来了。要是那时候他知道自家孩子是跟当朝太子在一起了,怕不是会吓晕过去。 当然,现在知道自家孩子跟一国之君在一起,顾明昌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人还没有单独对顾玠表达出他跟徐连在一起的担忧,第一次以与顾玠亲密相关的身份登门的徐连就对着他们发下了重誓,并保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相负。 甚至他给出了一张盖了玉玺却没有写任何内容的圣旨给顾玠,若有任何意外,顾玠跟顾府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么一通下来,顾明昌和姜善晴也就安心了不少。 顾玠虽然有太师相应的住处,但绝大多数时候是跟徐连一起住在玉堂宫的。跟家里人讲清楚了两个人的关系后,更是如此。 夜已深深,玉堂宫内的动静仍旧迟迟未歇,不过这声音只有顾玠一个人听得见。他竟是全部妖化了,丝毫类人的模样都没有保持。 三年前尘埃落定后,两个人在一起时,徐连突然道:“阿玠哥哥,我想看你全部变成妖怪的样子。” 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顾玠跟他提到过,自己平时只能算是半妖化,仍旧保留着作为人的基本理智。 但徐连觉得顾玠有时候太温柔太理智了些,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想看对方不顾一切的样子。 “全部妖化的话,可能会有些控制不住我的本性。” 妖怪的本性是无休止的掠夺,对于万事万物缺乏同理心,恐怖且残忍。 徐连摇头,“没关系,我不怕……”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面前的人就已经消失了。 顾玠全部妖化以后是没有具体形状的,只有许多阴湿的触手,还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会一直锁定着人。他能够任意变成想要的模样,同样的,也可以让徐连变成任意的模样,对他做出种种毫无顾忌的事。 妖怪还会有一些恶趣味。 触手将人勒得万分紧,他的本体在进,触手也一直要进,更是有意将徐连的肚|子变得|鼓|鼓|的。 他还特意拉了对方的手去感受,隔了一层,徐连仍旧被影响得眩晕不止。 “陛下不是喜欢吗?怎么不看一看?”说着,另外的触手将徐连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状态,让他亲眼见证着一切。 全妖化的顾玠不仅全无体贴可言,连声音也变了许多,叫人本能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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