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之前,顾玠是顾家的重点培养对象。五岁之后,顾玠就被顾家隐隐放弃了。 对方在顾家相当于一个透明人,就连顾尔蒙和亲生母亲汪雨都不太喜欢对方。顾家其余人对他也是经常冷嘲热讽,要不是命好投胎到了家主那一支,哪有可能享受得到这么好的资源? 顾家这种天师家族生来就跟其他家族有壁,规两也只是跟其他人在一块的时候听说过顾家的事。他对顾玠的印象大部分是来自他爸规尚涛,规两觉得规尚涛完全是被人下降头了,他是真的不明白,就连顾家人对顾玠都是漠视的态度,为什么他爸那么喜欢对方? 要说喜欢顾午他也认了,对方的确是年轻一代天师里面最有潜力的。可顾玠有什么?除了从小到大学习一直不错外,身上基本没有可以被他们这种阶层看得上眼的地方。这个学习不错还是跟普通人作比较的,他从小接受的就是精英式教育,填鸭也能填得像那么回事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跟他相比,顾午更加优秀。 如果顾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学习上过得去,已经足够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了。 但他出生天师世家,他仅有的长处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大家嘲笑更多。学习还行,却偏偏在天师一途无所长进,要不就是没有努力,要不就是根本没有天赋。 没有天赋对一个天师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事情。 “伯父也是希望能激励你,让你早点成才。”连生无奈地看着规两,眼中满是包容。 “就算要激励我,也应该是拿你来激励我啊,你还没毕业就已经自己创立了公司,再过几年,身价肯定要比连家少爷更高,现在谁看到你不喊一声连先生。” “再不济也该是其他人。” “你跟那个顾玠又不熟悉,怎么好像闹得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阿姨端了一杯咖啡和一块无糖蛋糕上来,连生将它们推到了规两面前。 “还是你这里最好。”规两用勺子挖了一口蛋糕放到嘴里,嚼两口咽下,又抿一口咖啡。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蛋糕必须要无糖的,但咖啡又必须要甜得腻死。 吃完两口,整个人才像是活过来一样,很没形象地摊在椅子上,一边讲话,一边端着剩下的蛋糕往嘴里塞。 “我跟他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不爽老头子的态度,谁有功夫搭理那么个人,切~” 规两是被宠大的,他老子宠,身边的人宠,造就了他现在这么个脾气,其实要说性格有多么坏,也不至于。 他三口两口就将蛋糕吃完了,略微坐直了一点,表情变得有点神秘。 “顾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 “什么?”连生一直在青澄山养病,就算没来这边,也不怎么关注外界的事情。 他一向都不相信神鬼之说,准确来说,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有这方面的毛病,对其态度是厌恶居多。 连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出这种情绪,他永远都是端庄得体的。 规两脸上那种神秘更多了,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现在顾家只剩下顾午一个继承人了。” “你的意思是?” “顾玠被顾家赶出去了。” 规两的声音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事情就是今天发生的。 顾氏有一项规定,每个族人成年的时候都会有一次测验,目的是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天赋,是否适合担任天师。如果没有的话,为了资源考虑,顾氏会彻底放弃他们。 以往就算对顾玠再失望,顾尔蒙跟汪雨还是对对方抱了一点微末希望的。 他们不求顾玠可以像顾午那样,至少将来不至于给家族蒙羞。可事与愿违,不说适不适合成为天师,顾玠在这方面根本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被生拉硬扯进来的。 他完全不能在天师这一行有任何发挥余地。 如果说其他人是各种各样的玉器,那么顾玠在里面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顾尔蒙大为失望,又为了之前那个卦象,竟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顾玠的天眼给了顾午——当然,这种内幕消息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规两也只是听说测验过后,顾家就跟顾玠断绝了关系。 但这不妨碍他现在跟连生大说特说。 “顾家也真是心狠,好歹是养了十八年的,说扔就扔,连一点钱都没有给对方。” “顾玠没有天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验出了这样的结果,顾家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个跟对方断绝关系,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连生比规两更敏锐,他温和的气质犹如青澄山雾蒙蒙的露气。 “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剩余的咖啡也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规两觉得有点撑,嚷着要让连生给自己按按。 青年很快就不关注顾家的事情了,叹了一口气,替规两揉了揉肚子。 “一会儿雨停了跟我去外面转一圈。” “不用了吧,外面湿漉漉的,难受死了。”规两讨厌下雨天,要不是为了连生,他才不愿意到青澄山来。 “那下次就不准这么一口气把东西全吃了。” 温和的口吻略带严厉,规两就是吃连生这一套,当下就嘻嘻地笑开答应了。 可他还是说:“反正有你在的嘛。” 一副天真少爷的模样。 “你啊。”连生只是这样纵容地说了一声,没有反驳规两的话。 傍晚,青澄山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树叶上,噼噼啪啪地响个没完。 规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即使将头全部塞在了被子里,山林当中的声音也还是往耳朵里钻。风怪异的呼啸声,尖锐又嘹亮,仿佛有一只可怕的恶鬼,睁着眼睛注视着连家堡中的几个人。 “吵死了!” 规两生气地从床上坐起来,啪地一声把灯按亮了,然后穿着拖鞋跑到了连生的屋子里。 “怎么了?” 连生才洗过澡,雪白的脸色上看去要比白天更健康了一点,是热水蒸出来的。 规两也不看人,绕过连生就跑到了他的床上,然后自顾自地踢掉拖鞋躺了下来。 “我那边吵死了,睡不着,咱俩今晚一起凑合着吧。” 连家堡里面只有连生的房间是做过隔音的,其余几间房间后来说是要做,可每次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青澄山一直都在下雨,山路滑坡,危险到工人的车不敢开进来,就是工人的车子在来的路上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次数多了,加上平时这里只有连生一个人住,连家也就没有再管。 规两是个半点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说话间,已经在连生的被子里躺好了。 “连生,你被子里也都是一股香味。” 规两觉得连生是一个很稀奇的人,不仅身上总是有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就连他用的东西也都是如此。 他刚认识连生那会儿可羡慕坏了,整天就跟在对方后头,希望自己身上也能染一点。 可惜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就算是他俩同一个被窝,起来后他身上也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到现在想起这件事,规两还有点怨念。 “可能是最近用的洗衣液太香了。”走廊的感应灯都已经灭了,伸手不见五指,连生把门关上,缝隙当中,似乎有一道人影站在楼梯旁,朝着房间里看着。 “什么洗衣液啊,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小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啊?” 连生对于规两的话没有回应,转过身拿了一条干净毛巾来把头发擦干净了。 规两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眼睛无聊地朝四周看看。 连生的房间他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视线突然停留在了窗帘上,似乎跟他上次来看到的不一样。 “连生,你的窗帘是不是换了?” “眼睛这么尖?”连生把毛巾放了下来,同时看了窗帘一眼,“上回家里没人,窗户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关,山上的野猫跑进来把窗帘咬烂了。” “山上有野猫吗?” “不知道,阿姨是这么说的,也许是其它什么野生动物吧。” “那你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要你每次过来带些保镖,万一……呸呸呸,反正多带点人也安心些。” 连生被他这种迷信的反应逗得笑了笑。 “你别不上心啊,要是真有野兽闯进来怎么办?” “好,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会多带点人。” “不过你这窗帘也是够厚的,挂了三四层。回头我也给我房里多挂几层,这样天亮了也没光透进来。” 规两最喜欢的就是连生房里的窗帘,他是个嘴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很快就从连家堡讲到了其它事情。 “徐小车你还记得吗?就跟我差不多大的那个,他爸也是,亲生的不宠,反而对继子言听计从,啧啧,真是可怜。” “几年前就一直生病,到现在还没好,他爸又不给他去医院看病,再拖段时间人都要死了。” “徐小车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是什么?” 规两倒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我也只是听生意上的人提过,”连生沉吟了会儿,“跟顾家那方面有关,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所以徐小车他爸才会一直不带他去医院,因为去了也没用。 就连顾家的人都被请了三四趟过去,也还是没什么起色。 “不说别人了,你这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再过一两年吧,或许会有根治的办法。” “你也真是倒霉,都不知道多少代的恩怨了,偏偏选中了你。” “没办法,谁让我身上流的是连家的血呢。” 两个人又谈了会儿话,才关了灯分别睡了。 房间里的窗户都关起来了,但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让窗帘悠悠晃晃地摆动起来。不过连生房里的窗帘有很多层,外面树枝的影子根本就透不进来。 规两原本的房间里,电灯闪烁了就熄灭了,紧闭的玻璃窗上被雨打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窗帘也被风吹动起来,晃晃悠悠间,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一只眼睛透过这道缝隙,一直在朝房间里无声地看着。 第二天,规两跟连生醒来的时候,青澄山的雨已经停了,还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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