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用丑奴在意的人要挟他,另一种就是直接对他的性命产生威胁。听下人说,丑奴根本就没有任何亲属,那么这手段就只剩下了后者。 酒过三巡,发现从对方嘴里也撬不出更多的话,那人才作罢。 他并不怕下人醒来后告诉燕之山或者燕琅,毕竟身为下人,私自泄露主子的事,罪责更大。而且他得到的银子在还了债以后,也足够他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了,要是对方聪明的话,就会守口如瓶。 保怀不仅仅派出这么一个人打听,他还在跟燕琅一同回来的士兵那里旁敲侧击了一顿,得到的结果跟那名下人说得相差无几。 都是燕琅平时对别人的态度十分好,可对徐连,却出乎意料的残忍。 不过事不关己,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何况燕琅和徐连的身份相差太多,他们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徐连太不懂事,经常惹怒燕琅,所以才会遭至惩罚。 这些都是关于燕琅怎样对待徐连,真正让保怀匆忙赶回来要跟顾玠禀告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次回京的士兵有很多,有跟燕琅关系好的,也有跟燕琅关系不好的。其中有个叫奚不言的就属于后者,他在关外的时候经常跟燕琅爆发争吵。 原本也只是随意打听,谁知派过去的人竟然听到了一宗辛秘。那就是每逢要打战的时候,燕琅都要在房间里准备半天,等一场仗结束,他又会第一时间回到房间。 奚不言觉得燕琅行事古怪,就暗中观察了一番,随后他发现了许多蹊跷。 比如不管打过多少次仗,燕琅事后都没有受一点伤——因为这,军营里还盛赞燕琅的功夫高,每次都毫发无损。可据奚不言观察,燕琅虽然没事,但跟在他身边的丑奴过后总会脸色不太正常。 再比如,打了胜仗以后,燕琅高兴归高兴,私底下对丑奴的态度更加恶劣,恨不得要将人往死里教训。然而他在教训完以后,又不会让人轻易死掉,还会耗费重金让大夫给丑奴重新治好。 渐渐地,奚不言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每次去打仗的,可能都不是燕琅,而是由丑奴代替。 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主将,可主将一向对燕琅多有爱才之心,又加之燕琅平时很会做人,毫不意外,没有人相信他的揣测。甚至不久以后,军营里面还流传起了他因为嫉妒燕琅的功绩,就暗中抹黑对方的话来。 奚不言的个性同样高傲,他不屑跟旁人解释。这次若不是被问起,他也不可能会再说。 冒领军功,这件事的性质可就严重了。 保怀联系几方人调查到的信息,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立即就赶回了宫。 这也是他为什么刚才说起燕琅,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了。 一个于社稷无功,还恶毒阴狠,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救二殿下的人,不值得一声公子。 “我知道了,徐连今晚没有回去,燕家应该会派人找他,明日一早你去查一下,他们都嘱咐谁了,我有事情要安排。” 顾玠原本打算慢慢安排,把徐连要到自己身边来,可在看到对方身上那些伤以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燕琅那种心性的人,最好还是离远一点。如果就这么放徐连回去,说不定又会被关进所谓的刑室里面。不说对方救了自己,就说他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不可能再让徐连去送死。 既然徐连孑然一身,直接让他留下来就好了。 至于其它方面,他会安排好的。 顾玠跟保怀交代完毕,又听见里头传来了一两道声响。应该是徐连睡得不安稳发出来的,顾玠给他重新换了一条手巾。 天快亮的时候,徐连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了。顾玠这才安心,躺回床上休息去了。 宫人都知道二殿下几乎一夜没睡,是以玉熙宫上下格外安静,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地上掉了根针都能听得见。 徐连在日头升起来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在发现自己处于陌生的环境时,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同时立刻从榻上坐起。 当被子从身上滑落的时候,他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在御花园碰到了二殿下,然后就准备离开,后来吐了血。 虽然整晚都昏昏沉沉的,可他记得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鼓励他,给予他希望。 是……二殿下。 再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徐连立刻想起昨晚也是对方给他擦的澡上的药换的衣服。 他猛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摆,各种颜色在脸上变幻后,当即就想离开。 他不仅脸是丑的,身上也是丑的,现在二殿下都知道了。 徐连被一股强烈的无地自容支配着,眼睛红了一圈。 往日被燕琅怎样折磨,他都没有流过眼泪,可现在他的鼻子却酸得厉害。他不想被顾玠知道自己这样的不堪,身体上的那些伤疤,都是对对方严重的亵渎,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出现在对方面前? 就在他准备打开窗户偷偷溜走的时候,蓦地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 “徐卿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顾玠一睁眼就看到徐连似做贼一样踮着脚尖往窗户边走,他开口的时候,徐连已经将窗户支起了一道细缝。听到他的声音,窗户又嗒地一声落了下来。 他晚上没怎么睡,眼下就带出了些疲倦。 习武之人眼神也好,徐连立刻就发现了,心中顿时又愧疚万分,看顾玠想要起来,顾不得其它,连忙过去替他拿了一个枕头靠着,整个人就坐在他的床阶上面。 徐连仰头看着顾玠,后者只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眼熟。好像什么时候,他们也曾经这般。 “徐卿,我们从前见过吗?” 莫名的,他问出了这句话。 随后两个人都愣住了,顾玠愣住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奇怪了,徐连愣住单纯是因为顾玠的话。他之前一直生活在关外,而二殿下也一直生活在皇宫,两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些眼熟。或许,是你我之间很有眼缘吧。” 顾玠笑着说道,但他随即又觉得连这句话都很熟悉。 “殿下言重,奴才身份卑贱,当不起您这样看重。” “当不当得起,是我说了算,不是你。”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 “我……承蒙殿下爱护,救了我一命,来日当牛做马,我都会报答殿下的。” “不需要来日,从今日起,你就可以留在我宫中。” “还有,他们都说,我的命金贵,你救了我,自然要比我救了你更值钱。所以你留在我身边,也不需要当牛做马,只需要继续做我的救命恩人就行了。” 顾玠的逻辑让徐连无从反驳,他嘴笨,又被顾玠一直看着,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连推辞都没有做到,反而还被顾玠从床阶上拉了起来,坐到了对方身边。 他又闻到顾玠身上的香气了,纱网一样,将他罩在里面,没有办法逃脱。 “徐卿,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没有人会在顾玠这样的注视和轻柔的问话中冷下心肠拒绝,徐连也不例外。 即使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即使知道自己一旦离开燕琅,随时都会毒发身亡,但在当下,徐连什么都不想考虑。 偷跑进皇宫看过顾玠以后,他心里对对方的挂念只多不少。 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日日看着对方,他哪里舍得拒绝。 徐连抱着随时都可能会死的决绝,点了点头。 “只要殿下不嫌弃,奴才愿意留下来。” “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后,你不用再以奴才自称。” “是,殿下。” “不过,丞相府那边该怎么办?” 徐连真的很听话,顾玠又一次发现了这一点。 “不用担心,你忘了,我是二殿下,只要我发话,底下的人什么事都能办好。” 他一句话就解了徐连的担忧,昨晚对方昏迷,顾玠有心想要问徐连也没办法,现在对方醒来了,他将听到保怀的消息后产生的疑点都问了出来。 “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我……” “你既然留下来了,就是我的人。我想听真话,你不许瞒我,谁若是伤了你,我也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顾玠为他考虑全了,徐连的鼻子又有点发酸。 不是像刚才一样,觉得自己亵渎了对方,而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会为他讨回公道。 徐连跟在燕琅身边多年,从中了毒药,再到饱受折磨,他之所以没有逃跑,最大的原因是他已经麻木了。 死了跟活着也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就无所谓逃。 可在看到顾玠的时候,他荒芜的内心好像又重新钻出嫩芽来。 徐连第一次知道,活着跟死了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活着,他还可以看见对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隐瞒顾玠,将燕琅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对方。 包括在关外打仗的事。 “救了我以后,燕琅便以磨练为名,让我代替他上战场。” 徐连不会武功,第一次上去,几乎是丢了半条命才下来。 他大腿上那道刀伤就是这么来的,敌军在他的大腿上狠狠砍了一刀,差一点骨头就要断了。 “那你昨晚,又为何不肯喝药?” “之前,我昏迷的时候,有人往我的嘴巴里塞了一只死老鼠。” 徐连以往不是没有过痛到神志不清昏过去的时候,燕琅会在那时吩咐人往他身上丢东西,还会往他嘴里塞东西。那是唯一一次,徐连被吓哭了。 从此以后,不管他昏迷到了什么地步,也不会随便让人近身,更不会让人有机会能喂东西到嘴里。 “可是后来你把药都喝了。” “因为我听见了殿下的声音,我知道殿下定然不会害我的。” 徐连一双漆黑的眼睛由于过度的信任,看上去有些湿漉漉的。 顾玠内心发软,抬起手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以后在我身边,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对了,那日我在皇宫看到你,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很了解徐连的一切,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出发,顾玠都想不出对方会进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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