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爻把人扶回床上,生出一股子豪情万丈,轻轻拍了拍袭越的肩。 “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不嫌弃,这农家小院,我可暂借兄台遮风避雨。” 袭越摇了摇头,“怎会嫌弃,在下凌玖,还未请教兄台名姓。” 顾爻脱口就想说出自己的真名,临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后面的剧情要走,就不能暴露真名。 演了这许久的天真无邪小少爷,差点就给秃噜出去了。 顾爻顿了几秒,微微一笑,“在下付笙。” 付笙,付生,复生。 付出生命,方得复生。 袭越也不计较名字,左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他拱手行礼,“如此,便叨扰了。” 这座小院本就是闲暇时顾爻来暂住的地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顾爻担心袭越眼盲不便,还想留下两个仆从,却被他阻止。 “我本就是叨扰付兄,有一隅予我安身已是万幸。” 顾爻闻言不再坚持,只是让仆从将小院中容易绊倒人的东西收起来挪到一旁。 看着天色已晚,袭越拒绝仆从,可是他如今身边又不能缺人,顾爻只能让贴身书童回去告知一下哥哥姐姐们。 仆从离开,屋内只剩下顾爻与袭越两人。 视觉消失,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袭越能清楚听到小少爷清浅的呼吸声,无端让人心痒。 顾爻有些尴尬,现在他和一个“瞎子”面面相觑。 哦,不能觑,袭越现在是个瞎的。 顾爻两声轻咳唤回袭越的神志,“凌兄,你如今眼盲不便,今晚天色也晚了,我就在此照料凌兄一晚。” 袭越回神,笑了笑,“若不嫌弃,我可唤你阿笙吗?” 顾爻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冷意。 借我之手藏身,想要赶快拉近关系,拿捏住我吗? 顾爻看着袭越毫无焦距的眸子,敛下眸中冷意。 既然成为顾爻,那就要入戏,不能让人察觉到不对。 “凌兄自便就好。” 听到顾爻的称呼,袭越蹙了蹙眉,不知道小少爷是哪里不满意。 他都这般暗示了。 无论心里如何百转千回,袭越面上却还是温和。 再次主动出击,挑明了说。 “阿笙,不必与我如此生疏,救命之恩,重如泰山,若不介意,也唤阿玖吧,家中兄弟也是如此唤我。” 袭越说完,转向顾爻方向,等着顾爻的回答。 顾爻笑了笑,轻声开口。 面上一片冷漠,声音却微微颤抖,像是不习惯如此亲昵称呼别人,又像是有些羞涩。 “阿,阿玖。” 清亮软糯中带着磕绊的少年音传入耳膜,让袭越心脏一颤。 他将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声音温柔,“嗯,阿笙。” 本是秋夜雨寒的天气,如今倒是无端生出些许旖旎。 顾爻不再应话。 雨夜寒冷,顾爻出门时身上御寒的披风落在马车上,如今也有些凉意攀上脊背。 顾爻在床边踟蹰不前。 坐在床上的袭越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到小少爷来回踱步的样子。 大概就是想上床又不好意思上床。 或许还会在床边绞着衣角。 如今天凉,小少爷又背着自己下山,怕是已经出了一身汗。 若是受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今夜天晚,就委屈阿笙与我同寝了。”袭越上道地递出台阶。 本就体寒病弱的顾爻早就冷得发抖,要不是维持天真无邪小少爷的人设,早就挤进温暖的被窝,何苦在这里受冻。 一听袭越开口,顾爻就麻利地脱下带着寒气的外袍钻进暖呼呼的被窝。 台阶都给了,这不得马上下去。 习武之人体热,就算如今袭越受伤,身体素质也比顾爻这个从小的病秧子好得多。 顾爻感受到身上回暖,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不过自己这个单纯天真小少爷说好的要照顾袭越,不能言而无信。 刚才他却是只顾自己取暖,想到这,顾爻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窘迫。 太舒服一时忘记了。 他赶忙开口补救。 “阿玖,我睡外侧,晚上你有什么事,可以叫我,让我帮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少年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听着这话,袭越都能想到小少爷一脸豪情万丈的表情。 想着想着,袭越不自觉牵了牵唇角。 着实有些率真可爱了。 袭越轻应一声。 “好。” “那你,一定要……叫我啊。” 顾爻声音逐渐模糊,竟睡了过去。 本就身体不好,顾爻虽然有系统药品加持,但也是透支了自身精力。 带着个壮实的成年男子下山,身体本就疲惫,又强打着精神请了大夫,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听着顾爻清浅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让袭越无端生出些烦躁。 秋夜的寒凉都无法带来半分凉意。 侧身睡觉的姿势,让顾爻一呼一吸都轻拂在袭越耳畔。 似有若无,像一把小钩子一般,搅得袭越的心不得安宁。 始作俑者倒是睡得香甜,甚至还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 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袭越无奈轻叹一声,睡得这么香,还真是毫无防备。 万一自己是个恶徒呢。 思及此,他心中也有些愧疚。 今日也是他利用小少爷了。 不过私心里,他也是想要结交如此纯挚之人的。 日后再向小少爷赔罪吧。 脑中思绪纷杂,直到后半夜袭越才稍稍放松下连日紧绷的神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5章 白衣卿相5 一夜无梦。 前一天透支了力量的顾爻,第二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就发现自己窝在人家怀里,把人家当人形取暖器,顾爻没有半分波澜,面无表情地转身起床。 活像拔x无情的渣男。 顾爻一醒,0529欢脱的声音就从识海里传来。 『“宿主,昨天袭越睡得很不安稳哦。”』 顾爻笑了笑,他就是故意的。 『“我特意挑的睡觉角度,保持了距离,又会让我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昨天他也确实应该躁得睡不着觉。”』 顾爻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 『“走吧,去给我们亲爱的男主大人做早餐。”』 而袭越也因为前一晚睡得太晚,身上又有伤,醒的也晚。 顾爻刚去厨房弄了点粥,前世报仇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美食。 如今倒也是派上用场了。 顾爻把最后一个菜端进屋内,刚好就和起身的袭越对上眼。 对环境的不熟悉,让袭越差点撞到灯台。 顾爻看到吓得心脏骤停,赶忙放下碗,冲过去扶住袭越,嘴上还要唠叨两句。 “阿玖,不是说好我来照顾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感受到抓着自己的手有些慌乱的颤抖,袭越笑笑,安抚地拍了拍顾爻的手臂。 “没事,跌两下也能记得清楚些,我要赶快熟悉起来,总不能老是麻烦阿笙。” 顾爻牵着人来到桌边,一边给人摆好碗筷,一边还要唠叨。 他佯装生气,“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那就是我的,现在伤都没好,折腾什么。” 袭越听着这嘴硬心软的幼稚话语也不搭话,笑着摸索,端起碗,尝了一口肉丝粥。 入口咸香,而且粥很粘稠,看得出来应该熬了许久。 这每一粒米都浸透了肉香,却又不会油腻。 好吃得紧! 顾爻托着下巴看着袭越,一脸期盼,“阿玖,如何?” 小少爷的询问声有些急切,袭越心里了然。 虽然不知道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做饭,但是总归是好吃的。 点了点头,他放下碗,转向顾爻笑笑。 “味道不错,这是阿笙做的吗?” 顾爻笑得牙不见眼,好像是很开心自己的厨艺被人认可。 他的语调里带着明显的骄傲,“是啊,阿玖是第一个尝到我手艺的人哦,我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都不许我接近厨房,我也只能做给阿玖吃了。” 听到少年说自己是第一个尝到他手艺的人,袭越心中莫名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 就像是无人之地的宝藏被自己发现,想要藏起来。 听到少年只会给他做饭时,这份欢喜被无限放大,就像是他和少年有了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更难得的是少年这份纯挚热忱的情义,弥足珍贵让人忍不住珍藏。 可是少年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 袭越握了握拳,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想把人藏起来啊。 等到自己养好病离开,不知道和少年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要不要在京中给人谋个一官半职呢? 少年像是担心自己的朋友无聊,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趣事。 左不过今天哪家公子去斗鸡被家中阿姊发现给好好训了一顿,又不过哪家掌柜喝花酒被自家娘子抓住了。 听着少年讲着那些没营养鸡毛蒜皮的事,竟也不觉得无聊。 少年讲到兴起还会伸手比划,扬起的风带起一阵甘松香,也不管唯一的听众作为一个“瞎子”能不能看到。 讲起这些八卦更是滔滔不绝,叽叽喳喳跟只小麻雀似的。 袭越对此也没有感到不耐烦,他们一言一听,一静一动,看起来倒是颇为和谐。 午后,樊家的仆从找了过来,说要带顾爻回家。 顾爻看着为首的是樊家老爷子身边的管家,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看着候在门外的一群人,叹了口气。 其实他的身体比刚来江南时已经好了许多,樊家人却还是将他当个瓷娃娃般护着。 本就是爱动爱闹的年纪,虽然知道是为了自己好,但总被拘着,顾爻心里也不太好受。 他抓着袭越,正讲到他看的话本高潮处,这看样子只能下次再说了。 顾爻有些为难地看着袭越,有些心虚。 袭越虽然如今眼神不太好使,但习武之人感官总是格外敏感。 他感觉到了顾爻的为难,虽然有些舍不得人,但人家家里人都找上门了,总不能绑着不让人走。 他脸上扯出笑,“阿笙家里人来了,和他们回家吧,早上不是带着我把院里好好熟络了几遍,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顾爻有些不舍,一把拉过袭越有些凉的手,好像怕人跑了。 “我让人带了些生活用品,药我也托隔壁大婶给你煎好送过来,一日三次,这个狐妖的故事我还没给你讲完,等我下次来给你讲,你不许听别人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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