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袭越勉强扯出一抹笑。 他想自己开口让小少爷把自己交出去,总好过等会小少爷抛下自己,两人闹得难看。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小少爷应该家里条件不错,那些人不会愿意和世家大族结怨的 如果把自己交出去,他应该能够全身而退。 袭越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爻却一把将袭越往芦苇丛中一推,又将弯折下去的芦苇扶起,粗略遮挡一下缝隙。 芦苇层层叠叠 ,是很好的掩体。 如果快速走过,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这里藏了个人。 顾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准备慷慨赴死。 袭越怔愣,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顾爻在干什么。 生在天家,又不受宠,更没有生母和外家庇护。 他自小就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腌臜事。 从不相信有什么不计回报的付出。 可是现在,他茫然了。 他好像知道顾爻要干什么。 他有些心慌,想要抓住小少爷求得一丝心安,却一把被人按在原地。 肩上力道不大,却生生将袭越镇在原地。 清亮的少年音在耳边炸响,带着些许颤抖,显示着主人的害怕。 害怕之余,更多的却是坚定。 “阿玖,你是我第一个知心好友,今日,我知是你之祸,但也有我任性的缘由。不过你放心,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我家有点背景,他们如果不想惹麻烦,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没有时间给他们多加言语,后面的追兵已经逐渐逼近。 袭越心头震颤,眼眶酸涩。 那心中酸酸涩涩,像是泡在海水里沉沉浮浮。 他有预感,如果把人放走,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不行,不能让小少爷去送死! 他第一次这样想留住一个人。 就算两人一起死,也好过他一人活。 如此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 本就是自己利用了他,如今又怎么能让小少爷为了自己出去送死呢。 怎么可以! 一向理智的他此刻却再也顾不得其他。 生死危机关头,那愧疚混杂着感动,成为最好的养料,将萌发的喜欢迅速催化成刻骨铭心的爱意。 袭越紧紧拉住顾爻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他的抗议。 听着系统尖锐的警报声,顾爻知道没有时间了。 这样僵持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顾爻当机立断让系统兑换了迷药,一个扬手,白色的粉末在袭越眼前散开。 模糊了眼前人的身影,也模糊了眼前人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在逐渐涣散,他想要拉住顾爻,手却不受控制地渐渐松开。 顾爻狠心地一把推开他,把人往里藏了藏,眼角落下一滴泪,在袭越的手背上开出一朵花。 轻飘飘的,却让袭越心上疼得发颤。 带着悲伤和决绝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阿玖,对不起,但是,我想你活。” 袭越全身无力地瘫在芦苇丛中,他抬不起手抓住顾爻,甚至张不开嘴挽留。 只能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没入高高的芦苇,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全身的肌肉像是失去了控制,没有一块听他的的调动。 不要…… 不要去! 袭越心头钝痛,更多的却是无力,感觉那心上生生被人挖掉一块。 小少爷说得好听,可是两人都知道,这些是亡命之徒,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被他们抓到,九死一生。 小少爷却偏偏把这“一生”留给自己。 小少爷身娇体弱,一旦被抓到,若不愿供出自己,那就是十死无生。 这一别,很有可能就是永远。 他想要追着小少爷的背影一同离开,却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 感受着周围的破空声都往小少爷逃跑的方向汇集而去,一点点扼杀小少爷的生机。 没有人发现他。 袭越仰躺在芦苇丛里,心中没有半分庆幸。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却带不来半分温暖。只照得人眼眶酸涩,心上悲凉。 他的心上人在生死边缘,他却只能苟且偷生。 袭越咬舌想让自己清醒,可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药效发挥,他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迷药的药效逐渐加强,再担心,再不甘,袭越也无法阻止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而在那远方,也再没有少年人的消息。
第9章 白衣卿相9 天乾二十年,顾爻年满十八,被准许离家游历一年。 天乾二十一年,顾爻十九,回到了京城。 三年前,顾爻一人引开追兵,被人围杀至附近林中,身上伤重,幸亏陈管家上次见过袭越,将此事报给樊老爷子。 樊老爷子是个明白人,害怕外孙出事,暗中派了一队人远远跟着顾爻,这才拖住那许久时间。 带头暗杀的人发现顾爻不是他们的任务对象,也知道被人调虎离山,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袭越的暗卫也一定闻风而来,这许久时间,人肯定早被救走了。 看顾爻也是家里背景深的,若杀了他,这桩买卖显然已经不划算了。 原本凌厉的攻势渐收,杀手交流着眼神,迅速退去。 只不过顾爻经过这一通折腾身受重伤,本就不康健的身子越发孱弱。 将养了许久,才能下地走路。 樊家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表少爷旧病复发。 没人知道顾爻那段时日,几度病危,全靠顾家和樊家搜罗珍稀药材,才把这条命吊住。 又仔仔细细养了两年,顾爻才慢慢缓了过来。 但是顾爻知道,这具身体的寿命,现在算一算,也只有不到五年了。 这两年,顾爻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如今赶着这十二月的时节回到京城,有想要和家人过个年的心思。 更多的是答应逸王的邀约,回京参加诗会。 明年二月将要在京城举行会试,如今天下才子皆汇聚京城,京城间也素有诗会和清谈会举行。 顾爻一向低调,可是这虚名,他高低还是要争一争的。 他是顾家的嫡次子,不能丢了顾家百年名门的脸面。 此次年前的诗会主办人是逸王和京中很有名望的几位大儒,参加的人也是最多的,几乎所有叫的上名字的有名才子都收到邀约。 顾爻在诗会上与天下才子斗诗,低调现身,却力压各大才子,夺得诗会魁首,于天下才子间扬名。 在诗会上与人辩了许久,吹了那许久的寒风,又得见故人情绪激动,直接引得顾爻回到丞相府就大病一场。 不过倒是挡下了许多听闻顾爻才名,想上门拜访的人,让顾爻好好歇息了一段时间。 顾爻这一病又是半月,临近年关才好。 因着顾爻病着,特许不必进宫参加宴会,顾爻就带着小厮上街。 鼓吹喧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顾爻和小厮走散了,提着刚刚买的杏仁酥和白玉枣糕,顾爻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年京城变化挺大,之前他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身子,如今走了这三年,现在走在这街上,看着这人头攒动,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刚想让系统给自己导个航,却先听到系统的提醒。 『“宿主大大,气运之子正朝你过来。”』 顾爻火速入戏,垂着脑袋苦恼,确保袭越能看到他最无辜可怜的侧颜。 果不其然,顾爻听到一声熟悉声音的询问。 “顾公子是和家中下人走散了吗?若不嫌弃,我可送公子回丞相府。” 顾爻低着头一笑。 果然来了。 他猛地抬头,却已经换上一副揉杂了惊喜与错愕的表情。 面前停下的马车上,袭越掀开帘子询问自己。 上次诗会匆匆一瞥,两人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如今倒是看得分明。 较之三年前,袭越变得阴郁许多。 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那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阴沉,防备的神态吊着整张俊逸精致的面容,衬得整个人没有半分人气,活像是讨债的恶鬼。 明明是肆意张扬的年纪,却被磋磨得只剩满身疲累和伤人的尖刺。 顾爻心头钝痛,眼眶一酸,不敢再和袭越对视。 故人重逢本该是喜极而泣,如今更多的却是伤感的悲泣。 顾爻想要和袭越相认,却知道袭越大抵是认不得他的,他更怕激起他的伤心事。 他想知道袭越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让当初温柔的凌玖变成了如今阴郁的安王。 0529看着顾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吓得手上的小零食都掉了。 『“宿……宿主,你,你怎么了?”』 不会真的喜欢上气运之子了吧。 顾爻被这系统的颤音差点吓得出戏,得亏他现在是低着头的。 顾爻:谢邀,人差点裂开。 『“酝酿着入戏呢,别打扰我。”』 听到顾爻的声音,系统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的宿主,要是爱上了一个小世界的人,那可是会被人道毁灭的。 0529乖巧闭麦,静静缩到角落,看着顾爻演。 袭越也觉得自己魔怔了,他本就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顾家的嫡次子,如今的第一才子,何时轮到他这个被自己父亲厌弃的王爷可怜。 只是看着顾爻那个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他就是动了恻隐之心,一时有些恍惚。 如果那个小少爷活下来了,如今也该是这个年纪的。 看着依旧垂着头不搭话的顾爻,袭越放下车帘,声音淡淡,“是本王唐突了,顾公子若不愿,便罢了。” 不等马车离去,顾爻却速度极快,生怕人给跑了,按着车辕翻身上车。 这可是刷脸的好机会,顾爻怎么会错过呢。 掀开车帘进入马车,顾爻拱手施礼。 “王爷好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袭越看着眼眸晶亮盯着自己的顾爻,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眼眶微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一眼就能看到底。 里头的情绪却格外复杂,让袭越看不懂。 若真说起来,大抵就是就是欣喜,难过和……心疼。 心疼,怜悯吗? 他不需要。 袭越无端有些恼怒,现在一个病秧子也会来可怜自己了吗? 顾爻几次欲言又止,他想关心一下阿玖,不对,现在应该是袭越。 却又没有那个立场,无论之前他们如何亲密,现在也只不过是陌生人。 就连今日让自己搭乘马车,大抵也是看在自己父亲是丞相的面子上。 如今也不是个搭话的好时候,总不能一直留在车上。 看着袭越阴沉的脸色,顾爻不敢提起年少半分事,生怕伤着他一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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