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决云看着窝在他灶台前足足一刻钟都没有动静的鹤云栎,叹气:“云栎师侄,你占着我的小厨房很久了。” 鹤云栎自信满满地合上菜谱:“三师伯忙去吧,我会了。” “不,我还是留下吧。” 顾决云不担心鹤云栎会不会做,能不能把汤做出来,他是担心鹤云栎把这里烧了。 身为他那个小气鬼四师弟的心头宝,受全派弟子敬仰的光风霁月的掌门,做饭这种粗苯的活儿鹤云栎打小就没碰过。 他这个师侄和锅碗瓢盆的关系仅限于认识,但不熟。 因此当看到鹤云栎一大把一大把地往汤罐里倒药材时,顾决云满心的“不出所料”,至于纠正想法则完全没有。 做失败了鹤云栎自然知道放弃,怕的反而是他从中得了成就感,半会不会地缠着自己学。 好好一个丹师,为什么要想不开来做饭呢? 顾决云只出于人道主义提醒:“云栎师侄,若想杀人倒也不必用这么贵的药材。” 杀人? “三师伯为何这么说?” “我认为你想补死这个喝汤的人。” 虽说药膳带了“药”字,但也不能真当药来熬啊。 加多了吗? 鹤云栎不解。 这里只有一炉丹的药量啊。 他从善如流,虚心求教:“如果给小师妹这样的年纪修为喝,放多少药材合适?我希望好好给她补一补脑子。” 炖给青叶的? 短暂的诧异之后顾决云也理解了,毕竟是唯一的小师妹,自然要多体贴照顾。 再对比另外俩,一个只知道找他讨论剑招,另一个还在沉迷于把课本上所有文字的封闭空间涂黑的弟子,只能感叹,丹师不愧是丹师。 “十分之一的量就够了。” 鹤云栎点了点头,将多余的药材捡了出来。 顾决云看着他忙前忙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师侄,你不觉得青叶年纪有点小了吗?” 鹤云栎没听出弦外之音,以为他只是在感叹叶清年轻,便回道:“年纪是小, 但总会长大嘛。” 想玩养成? 师侄的性癖原来是这个吗? 难怪对认识的姑娘们都无动于衷。 顾决云有些无从下手。 鹤云栎一直很懂事,几乎没让师长们费过心,突然做出出格的事他反倒不知怎么开口教导。 要不要让四师弟再教教? 不行! 以应岁与的性格,搞不好是教鹤云栎“不能对年纪太小的姑娘下手”的正确感情观,还是教他“养成的七十二招”。 但青叶确实太小了啊。 顾决云的伦理观让他对师侄以近百岁的年纪去泡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事难以接受。 有点禽兽。 在他纠结的时候鹤云栎已经开始放调料了。 食谱上说食盐适量,适量是多少? 鹤云栎按照炼药的经验,估摸着决定加个五钱先。 他甚至掏出了自己称药的小秤杆,垫了纸,又经过校准后,才开始加入食盐。称好后他自信地将一秤盘的盐倒入了汤罐。 待顾决云看到时已来不及提醒了。 不过他对这锅汤的品质本来也不是很关心,反正又不是他喝,因此在短暂的错愕后,继续“袖手旁观”。 香料少许,那就比照食盐的量减半。 三师伯没有说话那应该没错,煲汤果然和炼药也差不多嘛,他已经完全拿捏了! 很快,鹤云栎放完了所有的佐料,盖好盖子,让汤罐在灵石驱动的火炉上自行熬煮。 他擦了擦手,来到顾决云身边和他聊起天:“怎么都不见师伯做面果了,我记得以前挺常做的。” 鹤云栎一直记着这道菜。 顾决云做的面果外表和真正的水果一般无二,吃起来香而不腻,软糯可口。 只是突然想起来问这么一句,说馋也确实有一点,只有一点点,没有暗示三师伯做给他吃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顾决云毫不留情地回道:“我没做过。” 明明做过。 莫不是嫌弃繁琐,怕自己请他做,所以不愿意承认? 瞧他不信,顾决云解释:“我不会做面食,你瞧我几时做过面食?” 鹤云栎仔细想想,确实没见过三师伯做面食。 真的不是他做得吗? 那是谁做的? “我记得吃过啊。”并且可以确定不是在其他地方。 顾决云问道:“什么时候吃的?” “十几岁的时候吧,记不太清了。” 他辟谷多年,又是掌门,全派表率,不好贪图口腹之欲,今天也是想到了,才提起这么一遭。 “那肯定不是我做的,当时我还不会做饭。” 他们师兄弟都是嗑辟谷丹长大的,一开始谁都没学过,也不会做饭。 大师兄能烧开白水就谢天谢地了;二师兄更是坚决不碰锅碗瓢盆,认为做饭不止耽误修炼时间还会让握剑的手感变钝,只剩下一人了—— “你师父做的吧。” 没错,应岁与也有一手好厨艺,且远胜于顾决云,但有福分尝到他手艺的人极少。 话说顾决云学做饭也是应岁与怂恿的。 由于鹤云栎打小就很懂事,少年老成,体贴孝顺。顾决云一直很眼馋,于是向应岁与取经,要如何才能把徒弟教成鹤云栎那样。 应岁与就告诉他,要抓住徒弟的心,先抓住徒弟的胃,让他从做饭先学起。 顾决云信了,跟着开始学。很快,停霭阁的小厨房建起来了,扭头一看应岁与的小厨房拆了。 直到这时顾决云才反应过来,什么“抓住胃”都是阴谋,应岁与就是做饭做烦了,找个借口把活儿丢出去。 而鹤云栎的乖巧就是天生的,和吃什么没半毛钱关系。 但木已成舟,自那以后,应岁与再也没进过厨房,喂饱未辟谷弟子的责任落到了顾决云头上。 再后来他觉得光给师兄弟们养徒弟,自己却用不上,很亏,于是将隽明袖捡了回来。 结果更亏了。 师父会做饭? 鹤云栎感到很意外。 不过三师伯都这样说了应该没错。 记忆里的面果都是做好了放在屋里的,确实不能确定是谁做的。 他记事很晚,最早的记忆也是十来岁时的,因此并没有关于应岁与会做饭的印象,便一直都默认是三师伯做的,直到今天才意外得知真相。 想到师父也会为大家洗手做羹汤,鹤云栎暗觉有趣。 他觉得自己会喜欢师父沾着烟火气的生动模样。 “我做了什么?” 师叔侄说着话,便瞧见身着苍青道袍的年轻道人走了进来。 这家伙,有事的时候看不到,但背后说到他一来一个准儿。顾决云还沉浸在想起被坑经历的恼恨中,没好气地回道:“没说你坏话。” “哦?”应岁与来了兴致,“那是说我好话了?真难得,三师兄再说一遍,也让师弟听听!” “也不是好话。” 应岁与挑眉:“那是……废话?” 眼见三师伯又要被撩炸毛,鹤云栎忙岔开话题:“师父怎么来了?” 平日应岁与可从不踏足厨房这种地方,这也是他过去认为应岁与不会做饭的原因之一。 应岁与调侃:“若不来,只怕还见不到你这个大掌门。” 说话间自顾自地掀起衣摆,在唯一的桌子旁落座。 鹤云栎听出了师父的抱怨。 他确实有好几天没和应岁与照面了,但他每天都有回去啊,是应岁与不在。 不过人还是要哄的。 “师父想吃什么,弟子正好给您做。” 应岁与作出恍然模样:“原来灶上这锅汤没有为师的份啊。” 鹤云栎被问哑了。 “也不缺分给你师父的那碗。” 顾决云适时解围,如果忽略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的话。 应岁与与他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没揣好主意,但谁也没揭破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鹤云栎只能盛了一碗汤来。 顾决云催促:“快尝尝。” 在另外两人或忐忑或不怀好意的注视下,应岁与拿起瓷勺,舀了一勺汤送入嘴中。 接着,他的动作僵住了——
第23章 看着鹤云栎炖出这锅汤的顾决云自然知道是什么味道。他故意的, 就是想看这总是在弟子面前装“好好师父”的家伙破功。 “好喝吗?”鹤云栎期待地问道。 应岁与不动声色地放下勺子:“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 “好喝。” “真话呢?” 应岁与:“好喝,下次别做了。” 虽然从师兄不怀好意的模样里他已经料到这碗汤不会好喝,但实际味道依旧远远超过预估, 完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惊才绝艳。 不料云霄门人不让掌门碰锅碗瓢盆的行为竟间接救自身于水火。 ——这意思是不行了? 不过考虑到师父的口味一直很挑, 鹤云栎也没想到自己做的汤会有多难喝, 以为最低就是中下水平。 他拿起勺子准备尝尝,却被应岁与打断:“你三师伯教你炖汤也辛苦了, 也该给他盛一碗才是。” 顾决云飞速拒绝:“我不用!” “三师兄, 弟子一番孝心,你就受下吧。” 顾决云暗恨:这家伙都知道什么味道了还让他喝? 两人眼神对视。 应岁与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不喝下这碗汤,那这事儿就没完。 衡量了一下喝汤和被这个小气鬼记恨孰轻孰重, 顾决云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接过鹤云栎端来的汤, 一咬牙一跺脚, 干了。 放下碗, 他丢下一句:“我还有事。” 逃也似的走了。 ——水在哪?!!! 鹤云栎不解:“三师伯怎么了?” “人有三急吧。” 还了顾决云一招,应岁与的心情再度舒畅, 又拿起勺子, 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修仙者没有三急, 三师伯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火急火燎地离开,不过 鹤云栎依旧没有怀疑到自己做的汤上面。 一来师父和三师伯互相阴阳怪气是常态了;二来, 师父不还在喝吗? 此时,一个记名弟子出现在门口:“掌门师兄, 孟师兄请你去后山一趟。” 鹤云栎看了看应岁与:“师父, 那弟子先告退了。” “去吧。” 顾决云捧着茶水回来时, 鹤云栎已经走了, 但应岁与留着,且还在喝汤。 他瞧着都觉得嘴干:“你还喝?” 原以为“金舌头”的应岁与为了维护“心头肉”的自信, 没有当场戳穿这汤的水平已经算给面子了,不想他还打算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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