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他。 孙子柏起身,“总不能有朝一日别人杀过来了,我振臂一呼‘勇士们,踏平冀州!’,结果一扭头,哎?身后没人,是吧?” 孙子柏就是看气氛紧张想调节一下,不想苏瑾言却懵了,他皱眉不解的问,“冀州?你为何要踏平冀州?” “咳……” 这梗该如何解释,孙子柏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打个比方。” 苏瑾言无语,不过经他这么一胡乱比方,苏瑾言乱飞的思绪倒是意外的稳了下来。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两人先前商定的事苏瑾言已经在着手准备,但无论是情报网还是交通网,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 而从秋猎苏瑾言公然亮相之后,孙子柏更是明目张胆的三天两头往苏瑾言那里跑,所以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苏瑾言忽然就坦然了。 孙子柏对他一笑,“我在时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只是若是侯府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还希望瑾言你能出手帮一把。” 苏瑾言了然,只是见惯了孙子柏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笑,乍一见到他那么不带面具的笑容,竟不自觉被晃了一下。 原来世子的笑竟是可以那么的明媚,不去刻意玩世不恭,也不用装出好色无知的模样,纯粹得整个秋日的寒风都似乎因为他的笑而暖了几分。 苏瑾言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眼,面上倒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是自然。” 苏瑾言干脆用揶揄来掩饰自己刚刚的晃神。 “既已经被世子骗上了贼船,也只能为世子卖命了。” “喂,话不是这么说的哎,”孙子柏哭笑不得,“这哪里就到卖命的地步了。” “这还没到?” 但凡走漏一点风声,多少人都要跟着万劫不复。 苏瑾言抿了抿唇,唇角却是带着些笑意的,他长得极好,但孙子柏越是跟他接触越是觉得,他若是再胖一点,脸上再多些肉就好了,否则这脸捏上去,怕是一点肉都捻不住。 一阵秋风吹来,不知道哪里的枯枝败叶刚好掉落在苏瑾言腿上,孙子柏很自然的伸手去捡,却不想刚好碰到了苏瑾言伸过去的手。 指尖碰触的一瞬间孙子柏只觉得一股冰凉传来,苏瑾言却是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的撤了回去,面色也一瞬间的尴尬,眼神飘忽着几乎立马转向了别处。 世子的手是暖的,即便他穿得远比苏瑾言单薄,可他的血液是滚烫的,他的身体跟他的眼神一样炙热,而且世子的手不仅暖,还很软。 一股暖意从指尖猝不及防的窜入他的身体,苏瑾言冷不丁的,只觉得冰冷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苏瑾言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走神了。 而就在苏瑾言走神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冰凉的手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暖意,他的手被一股舒适得让人打冷噤的温暖给完全包裹住了。 一转头他就对上了孙子柏心疼的视线。 孙子柏竟然用他火热的手包裹住了他冰凉的手。 只是,心疼? 为什么? 是他看错了吗? 苏瑾言一瞬间手足无措,想要抽回手却被孙子柏握得更紧。 “你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凉吗?” 孙子柏把他的手抓在手中,企图用自己的掌温去冲散他的冰凉,苏瑾言的手指又长又细,可是因为冰冷的缘故,揉起来都是僵硬的。 苏瑾言抽不回手只好放弃,只是眼睛却始终没能与孙子柏的目光对上,他觉得孙子柏的目光太过炙热,能灼伤他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 “当然不是。” 谁的手会生来就这么凉啊? 世子柔软又火热的手倒是比什么都管用,只是一会儿,苏瑾言觉得自己的掌心都暖了不少。 孙子柏就轻柔的给他揉搓着冰凉的手,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最终没忍住开口问森*晚*整*理道,“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孙子柏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抬眼刚好对上苏瑾言的视线,“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苏瑾言却只是看着他,眼底似乎闪过些什么,最终归为平静。 他的腿啊,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五年了,那些记忆苏瑾言从不去回想,可是哪怕他刻意逃避,那些记忆却始终在他脑海中不断的折磨着他,即便他自五年前就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记忆将永远在他脑海里抹不掉。 曾经的他,世人皆说他天之骄子,惊才绝艳,可对于他而言至少曾经的他是意气风发的,鲜活的。 苏瑾言生来就是所有人的焦点,苏家嫡子,身份尊贵,随着他一天天长大更是优秀出众,无论是外貌还是其他都让人仰望,艳羡,可没有人知道,苏瑾言十五年来最渴望的是母亲的一句关心,亦或者一句责骂。 说来离谱,全天下人都喜欢他,唯独他的母亲除外。 幼时的苏瑾言总是不懂,任他聪明绝顶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为什么他的母亲对他如此冷淡疏离,为什么他会在母亲的眼底看到她对他的厌恶,隐忍。 他不理解,也因此而痛苦,所以他一度争强好胜,锋芒毕露,整个京城同龄之间无与争辉,可不管他如何耀眼,母亲对他的态度始终不改。 倘若母亲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也就罢了,偏偏母亲对弟弟就不这样。 小小的他亲眼看着母亲因为襁褓中的弟弟而操心劳累,她亲力亲为给弟弟喂奶,沐浴,她可以整夜的抱着弟弟哼着歌儿哄他入睡,却不愿意在苏瑾言生辰的时候让他在她屋里多待一个时辰。 苏瑾言,他出生之后便是奶娘在带,他没有吃过母亲一口奶,她甚至从不与他亲近,她厌恶他的靠近,她对他冷淡得让人费解。 她会用疏离的眼神看着他,嫡长子就该有嫡长子的样子,要学会独立。 小时候的苏瑾言是真的不懂,但他对母亲的疼爱反而越发的渴望,而随着他逐渐长大,眼看着母亲与弟弟母子情深,他们相处得是那样的融洽。 她会亲自给苏骆沉夹菜,会夸奖他得到夫子认可有多棒,会鼓励他词不搭调的作品,会因为他随手编织的一枚草戒而欣喜落泪,也会因为他的贪玩而生气训斥。 可对苏瑾言呢,永远只有冷淡的训斥,还有疏离的排斥。 幼时苏瑾言也哭过,闹过,争取过,可结果总是一样。 “你是嫡长子,你如何能与他比?” 于是苏瑾言终究慢慢放下了,随着他长大之后此事也不再提了。 不提,不求,也不再奢望,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然而不提就不存在了吗?这件事终究成了苏瑾言的执念,越陷越深的执念。 直到那日,苏瑾言到离京城二十里开外的大昭寺赴友人之约,却在那里意外撞见了母亲与男子私会。 那一幕无异于晴天霹雳啊,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他从前不知道偷偷看了多少次母亲的背影,他太熟悉那道身影的主人了,而更致命的是,被母亲亲密挽着的男子绝非他的父亲,那个时间段他的父亲正在家中忙得不可开交。 苏瑾言的母亲王嫣然是典型的大家之女,长得温婉美丽,娇俏玲珑,年轻时曾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还未及笄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家盯上了,当时不知道多少世家公子皇亲贵胄们对她青睐有加,苏瑾言的父亲苏宴之就是其中最疯狂的追求者之一,就算是现在,王嫣然的美也是无人能及。 两人之间的佳话至今还在流传,而苏宴之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情种,他因此一度成为世家公子之间的笑话,然而苏宴之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最终抱得美人归,并且多年来守着王嫣然再无其他人。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甚至男女不忌,更何况是身为苏家家主的苏宴之,他不仅家财万贯地位超群,即便是为了苏家的后代家族也不允许他只娶一人,然而苏宴之力排众议,他眼中就独独容得下王嫣然一人。 苏宴之因此被笑话为情种,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直对此甘之如饴。 也因此,苏宴之那年遭人算计之后有了苏叶珈,在得知真相后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处死那个西域第一美女,他完全不顾及家主的身份,在王嫣然的屋外跪了整整一夜,只求她的原谅,甚至若非王嫣然及时阻止,只怕连襁褓中的苏叶珈都被他狠心摔死了。 好在最终王嫣然顾念旧情原谅了他,又顾及他的名声留下了苏叶珈。 所以苏瑾言一直以为,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极好的,是足以令整个天下都为之艳羡的,却从未想过,母亲竟然会背着父亲与别的男子私会? 这对苏瑾言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震惊过后的苏瑾言根本不相信,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于是他自欺欺人的将那日的一幕深埋心底,然而这件事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他辗转反侧始终忘不掉,他甚至怀疑这便是母亲不喜欢他的原因。 堂堂苏家主母,地位尊贵,夫妻和睦,天下艳羡,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那么做? 于是他终于没忍住试探的问出口,他想确认那日在大昭寺的人到底是不是母亲。 若非母亲一瞬间慌得掉了茶盏,若非母亲抬眼的那一瞬眼底一闪而逝透出的杀意,他真的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哪怕母亲骗他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可是没有。 母亲说,那日她去了大昭寺,是去为他们兄弟二人祈福的。
第五十四章 弑母杀弟 苏瑾言宁愿母亲骗他说没去什么大昭寺也不愿她说实话, 至于到底是不是去为他们兄弟祈福,已经不重要了。 他假装没有看到母亲眼底的异样,那天苏瑾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他却不知道,他的试探会给他带来什么。 那日, 是母亲三十二岁生辰,整个京城的贵妇小姐们都来给她贺寿, 苏宴之更是提前一个月为她准备隆重的生辰宴, 他几乎每一年都这么准备, 每一年他都乐此不疲,并且设法拿出不一样的礼物逗王嫣然开心, 然而那一日, 宾客已至却久久不见王嫣然出场。 苏宴之在招待客人, 便让苏瑾言这个嫡长子去母亲院里请她, 苏瑾言却从未想过他会再次撞见母亲与人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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