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甚至怀疑过那晚是在做梦,盛春潮压根从来没有出现过。 *** 这天,又等到了日落时分。 傅光坐在房顶上,痴痴看着棋盘般纵横的宫闱。满天的火烧云劈头盖脸地压下来,他失望到了极点。他想,不能等了,这样下去早晚会困死在游戏里。 突然,他站起身来,把头仰得老高,一脸无所畏惧,即将英勇就义的神情。 “小叮叮,你会不会下棋?” 小叮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莫非是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过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回答:【会呀,AI都会。干嘛?】 “下棋下成死局要怎么破?” 【重新来就好了嘛。】 “那你准备一下吧。”傅光略显疲态,颓然道:“重启游戏吧。我去找他会死,一直等下去也会死。与其耽误时间,不如……嗯?小叮叮你在听吗?” 【来了。】 “我刚才说话你没听见?” 小叮叮就出来了那么一下,又没动静了。气得傅光站在房上叉着腰大骂:“好你个兔崽子,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傅光的愁绪,他藏在屋脊后面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穿绿衣的太监。 打头的人有些发胖,但胜在手脚麻利。他提着个食篮,转眼间,已经在院内的石桌上摆好了酒盅、小食与甜点,然后退了出去。 另一人见同伴走了,才把目光眺向房檐,沉声说:“进来前我就看见你了,鬼鬼祟祟的。” 傅光原本还在犹豫,这一下认出了来人,激动得快要流出泪来。 他伸出头,怪叫着:“盛春潮,你这家伙!怎么说话不算数?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你一直在等我?” “是啊,天天盼着你来,望眼欲穿的,盼了半个多月!” 初见傅光是在晚上,盛春潮没有过多留意他的相貌,这次再见,只觉得眼前人眉清目秀,难得的白净俊俏,这等好样貌的火者在宫里着实少见。不禁又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让你久等了。”盛春潮淡淡地笑,“这次给你带了好吃的赔罪。” 【叮——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好感+5,剩余点数30】 傅光听到提示,匆忙爬下来。刚站稳,盛春潮就拉过他在石凳坐下,解释说因为皇家册封准太子妃一事,近半个月衙门里忙得很。现在闲下来,自然就方便了。 他见傅光还是板着个脸,索性举起酒杯硬灌了他几杯酒。 盛春潮告诉他这酒是江南省御贡的金华酒,糯米加红曲酿造,香气四溢,入口甘甜。几杯下肚,傅光果然就没了气性,酒劲上头后,连话也多了起来。 “你说这酒是金华酒?是不是就是西门大官人都舍不得喝的那个金华酒?”傅光问。 “哪位是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啊,《金瓶梅》,你不知道?西门庆,潘金莲,李瓶儿,梅……梅什么来的……” 盛春潮眯眼端详他好一阵,突然摇头感慨道:“一个小火者,平日偷懒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看禁书。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禁书呢,快交出来!”说着,冲他摊开了手。 “禁书?”傅光暗叫不好,忘了古人的禁忌了。他憋了半天,才支吾道:“我哪里看过,是在外面时听路人讲的。那时还没入宫呢,不作数。” 盛春潮眼睛一亮,就不追究了。 “外面有人讲禁书?那还有什么?你快说说外面什么样?是不是很热闹?有这么大的庭院吗?” 面对一连串的追问,傅光狐疑看他一眼:“你不也是从外面选进来的吗?你没见过吗?” 盛春潮微怔,说进宫时还小,早就记不得了。 “这么说,这么多年你再也没出去过?” 盛春潮摇摇头,满眼渴望。 小伙伴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傅光忽然感觉盛春潮比自己还要可怜,让他不禁跳生了一个念头——想要带他出去看一看。但这个想法转瞬即逝,他向四下高高的宫墙望去,悲哀地发现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眼球一转,招招手示意盛春潮跟自己来。两人悄悄溜出了冷宫,转来绕去,竟顺利躲过几处士兵的盘问,来到了皇宫中最高的角楼。 此时,赶上夕阳西下,灿烂霞光笼罩着大地,给脚下的黄瓦红墙镀上了一层金碧辉煌。踏着落日余晖,一排排太监和宫女正匆匆赶往宫门口。 迎着晚风,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傅光指向南面一座若隐若现的城门楼,告诉盛春潮,出了那个城门,就是老百姓的市集。那里有卖南北货的,有唱戏说书的,有酒馆药铺,甚至有回疆的美女,非常热闹。 一阵风吹得他们袍角翻飞,“唰唰”作响。盛春潮望着远方负手而立,痴痴听着傅光的讲述,似乎已经沉醉在墙外的凡尘俗世中。 “我知道。那边就是正阳门大街,我还有家人……” 傅光没听到他的呢喃,只顾着叹:“我要是有‘老乌龟’那么大的权利,一定带你出去长长见识。” “真的吗?”盛春潮侧过眼睛,凝视着他,“才见第二面,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傅光沉默了,翻动着姑娘一般浓密的长睫毛,对他淡淡地笑,是三分惋惜七分惆怅。 然而,盛春潮却会错了意。一束暮光照在傅光脸上,给他的半张面庞镀了金,纯净的眼神里多了丝迷离,使他看上去温润而难以琢磨,盛春潮的心悸动了。 【叮——系统提示:攻略对象好感+15,剩余点数45。】 傅光微怔,不经意地抿了抿唇,尝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酒香。盛春潮一直盯着他,突然抬手,用指腹缓缓帮他拭去唇角的酒渍,转而低声问他刚才在笑什么,怎么不回答。 傅光耳根越发滚烫,忙别过脸望向重重宫闱,“我……我就是觉得咱们同病相怜,住在皇宫里的人都挺可怜的。” “都可怜?”盛春潮懵了……
第14章 4东宫 “都可怜?”盛春潮懵了,“太监宫女或许可怜,但陛下、贵妃也可怜?” 傅光居然很赞同:“对啊,皇家不如咱们这些打杂的。” “哦?怎么说?” “就像前几日册封的太子妃吧,她到现在连太子高矮胖瘦都不知道,性格爱好也不了解,两个月后就要跟他成婚了。万一这小姑娘嫁的是个酒糟鼻,万一还是个绣花针……那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再说到皇帝,那就更可怜了……” 盛春潮嘴唇紧抿,面色很古怪,像是在憋笑,又像在生气。傅光见他这番表情,几句大不敬的话遛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不说了?你继续。陛下怎么可怜了?”盛春潮催促。 傅光略微犹豫,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作为九五之尊最不容易,要忙政务,还要伺候后宫佳丽,白天劳心不说,晚上还得劳力。年复一年……” 说话间,盛春潮转过身,拿手搓了搓僵硬的嘴角,这样一来傅光就看不到他脸上控制不住的笑意。可不等他说完,盛春潮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他一面笑,一面不由分说地搂过傅光的臂膀,将头低埋在他的颈间,说:“傅光啊傅光,我怎么现在才认识你?你这家伙,一开口就想笑死我……” “我说的都是事实。” “君主伺候后宫佳丽是事实?怎么伺候?‘倒挂葡萄架,金蛋打银鹅’?我看你是《金瓶梅词话》看多了!‘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你听说过没有?” 傅光脸一红,不自觉地跟着他傻笑,这种亲近的感觉无比熟悉,怎么说呢,有点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不多久,两人就回了羊房夹道的宫苑。 两杯金华酒,叮地顶在一起,金色的酒液四溅。 盛春潮直说了:“直殿监真没意思,如果给你个机会去别的衙门做事,你最想去哪里?” 傅光发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天青色的酒杯。 他最先想到的是小毛头,就像邻家的弟弟,一时见不到,内心忍不住就会惦念。十二三岁的男孩,被自己牵连,发去了混堂司,现在也不知道混得怎么样了。但他明白,自己都是个泥菩萨,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几杯酒水滑入喉咙,胸口都膨胀起来。傅光把脸喝得红通通的,是一副害羞的样子。 他鼓起勇气说:“如果有机会,我想去尚膳监,我就想跟着你。” 盛春潮见他的双眸有些发直,似是有了醉意。他略微迟疑了几秒,手心朝下,轻轻地滑向他柔润的手腕。 “我以为你会提出去司礼监当大太监。” “谁稀罕当大太监!我只想离你近一点,没有日晒雨淋,也不用成天守着个冷宫。你知道吗?羊房夹道死过人呐,他们说这里闹鬼!” 许也是因为酒精的关系,盛春潮眼眶也微微发红。望向四下破旧的宫阁,他持起冰凉的酒杯猛地一饮而尽。 “宫人都说这里闹鬼,若是真有女鬼,我倒是很想见她一见。” “那鬼是女的?” “是薛顺妃……”盛春潮若有所思。 傅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朦胧的天光,荒芜破败的庭院,古老的水井,入眼一片阴森之色。 与盛春潮不同的是,这一霎时,他只能想到电视里看过的《贞子》,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从古井里缓缓爬出来,月色下整个身躯泛着幽幽蓝光。 他顿时头皮发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想要为你画个小圈儿 把我们俩都围在中间儿 咱俩的感情像条鞋带儿 把你和我俩人绑在一块儿……” 他一害怕,竟双手合十,自顾自开口哼起了广场舞的曲子壮胆。 恍惚中,歌声响在耳畔,盛春潮回过神。长这么大,他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曲风,更未听过如此露骨的“淫词”。他以为傅光有心讨自己高兴,心中一暖,便也跟着他的节奏胡乱哼唱起来。 没一会儿,两人都来了兴致,冲着大殿方向并肩跪下,各敬了女鬼一杯酒。至此,两人不再担惊受怕,不再为今后的命运头疼,还像一对相交多年的挚友,纵情喝酒,放声高歌。 喝到后面,两人再无法思考,搂抱在一起,往草坑里一卧,呼呼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傅光才悠悠转醒,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冷宫的偏殿中睡了一整晚。 坐起身来,傅光仔细回想,隐约记得眼前亮起过一串暖融融的宫灯,接着盛春潮趴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就被人拉走了。而自己被人扛进了这间屋子,一起丢进来的,还有昨天未吃完的食盒。 挑了些剩糕点吃掉,正待收起盘子,院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太监,胖乎乎的,看服色是有些品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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