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摔疼。”小少年嗫嚅,不自觉红了耳根。 “没摔疼?”钟子期皱眉,有些不大相信,“那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我……想我父亲和爷爷了。” 曾经那个精力充沛的小少年失了初见时的轻狂。 “从前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挡在我面前,我可以肆意妄为,可以不计后果。 但现在,父亲不在了,爷爷也不在了,我看不清前方道路,却又被一只手推着向前。” 小少年的话触动了钟子期,他沉默一下俯下了身。 “既已没有退路,那被推着向前又何妨?”钟子期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大不了不过是跌个粉身碎骨,总好过一动不动,待在原地等死。” 钟子期的话感同身受,小少年张嘴看他,有些发不出声音。 周遭有杂乱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就绑了个猎户朝这头大步而来。 “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将领一句话就暴露了小少年的真实身份。 钟子期目光一停,动作猛顿。 端渊……段渊…… 枭帝死后登基为帝的小皇帝! 另一头,有侍卫策马而来。 “太尉大人与帝师大人有事相商,请陛下速速回宫。” 段渊朝侍卫点了下头,将脸侧向将领。 “将此人押下去细细盘问,若有问题……”段渊眉间有狠色一闪而过:“格杀勿论。” 交待了要说的话,段渊将脸转向钟子期。 “你住哪?”段渊朝钟子期咧嘴笑,一副没心没肺模样:“我送你回去。” 钟子期垂眸,低声开口,声音疏离:“一介草民不敢劳烦陛下。” 感受到钟子期的不悦,段渊赶紧开口解释。 “子期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先前跟老师去颖川是私下偷偷跑去的,不能让人知道,所以那时才跟你说了假名。” 段渊不顾众人在场,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去拽钟子期手臂。
第201章 去捞小表叔 “我亲自送你回去当赔罪,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钟子期沉默一下将眸垂得更低:“我没有家。” 方才一副冷冰冰模样的钟子期在段渊面前露出了脆弱。 “父亲和爷爷都不在了,没有亲人的地方哪还有家。” 见钟子期这副模样,段渊的心脏忍不住狠狠一抽。 “你跟我去宫中吧!”段渊豪气地拍了拍胸膛:“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喝粥。” 段渊发出了邀请,钟子期眸色一动,却是沉默不语。 见钟子期不答应,段渊越发不要脸的软磨硬泡。 瞧着段渊那副又哄又骗就差撒泼打滚的幼稚模样,钟子期的瞳越发深邃莫测。 他对小表叔说过,他段嘉诩若归,他钟子期必亲迎,他段嘉诩若不归,他钟子期便来捞。 现在既段嘉诩回不来,他钟子期便来了。 钟子期闭眼,在段渊期待的目光中朝他点了点头。 “好。” 方才的生气与示弱都只是手段,为的是进入宫廷,只有进入宫廷才有机会接触那位帝师大人,将小表叔捞出来。 …… 帝师府,段嘉诩打了个哈欠,将林祁的孤本搭在脸上睡觉。 枭帝死不死跟段嘉诩关系不大,但枭帝死后,段嘉诩的生活还是发生了少许变化。 原本林祁将他囚在首辅府,现在变成了帝师府。 从前林祁囚他,除了不让出府,他在府中做什么都可以。 现在却是不许他迈出居住的院子一步。 自成了帝师,林祁的生活单调的可怕。 每日除了入宫,便是回府,两点一线。 每日十二个时辰,段嘉诩起码有十个时辰跟林祁在一起,偏林祁除了按着他做那种事外,一句话都不跟他讲。 段嘉诩有些时候真的很怀疑,在他还没病死前,就已经被林祁给闷死了。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段嘉诩刚将孤本从脸上扒下来,老管事就从外面敲门而入。 “殿下,晚上想吃什么?” “直接问你家大人不就好了。”段嘉诩有些没好气地瞟了老管事一眼:“哪回不是我想吃什么,你家大人就让灶房别做什么。” 段嘉诩态度不是很好,老管事非但没有在意,反倒躬下身,态度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今日宫中有事,大人要晚些才能回,他方才派人回来传话,让灶房先给殿下备饭。” 老管事话语微顿,继续开口。 “殿下自己好好想想,您哪回说想吃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您从前吃了哪回不是身体不适?” 老管事态度恭敬,话语谦卑,令人完全挑不出错处,但他的话却字字带骨,直戳段嘉诩脊梁。 眼看继续聊下去讨不了好,段嘉诩赶紧转移话题。 “林祁在宫中被什么事耽误了?” “听长月讲,小皇帝今日偷溜出宫,在外面碰上了一个拿箭射他的猎户。” 行刺新帝? 这确实是大事。 老管事正同段嘉诩说着小皇帝的事,金銮殿上朱谨同林祁两位辅政大臣正在小皇帝面前针锋相对。 “先帝死前曾有圣旨,封陇西段嘉诩为诩亲王,现在先帝虽驾崩,但依血脉,段嘉诩乃陛下皇叔,臣认为陛下应践行先帝允诺,封段嘉诩为诩亲王,赐府邸,令其即刻搬入。”
第202章 争锋相对 “加封自是要加封的,只是钦天监那头并未给出黄道吉日,王府的选址工部那头亦未完成测算,臣认为既是有圣旨为证的事,便不必急于一时。” 林祁的话四两拨千斤,两句就将朱谨的提议驳了回去。 小皇帝看看朱谨又瞧瞧自家老师,咳嗽两声转移话题。 “那啥,朕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出宫,在外头受惊了,得找太医开两剂安神药,诩皇叔一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哈。” 小皇帝想溜,朱谨却上前两步,用身躯挡住了他的去路。 “加封与迁府一事容后再议,那诩亲王堂堂一个王爷整日宿在帝师府一事,陛下怎么说?” “皇叔……整日宿在老师那?”小皇帝在努力消化这个惊天大瓜:“皇叔为何总睡老师那?” 小皇帝惊得张大了嘴。 一旁林祁瞟他一眼,俯身作揖:“诩亲王博学多才,臣有事向他请教,故特邀他入府。” 林祁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小皇帝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师已是有王佐之才之人,什么事需要老师日日请教?” “言传身教之事。” 小皇帝问者无心,林祁的回答亦极其自然,一旁听懂林祁话中含义的朱谨黑下了脸。 “强人所难之事倒是被帝师大人说得相当清风霁月啊。” 面对朱谨嘲讽林祁勾唇一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确实不懂。”朱谨挑眉,眼间皆是挑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似帝师大人这样变态啊。” 眼看朱谨和林祁要当着他面掐起来,小皇帝赶紧转移话题。 “太尉大人,今日有猎户在城外朝朕射箭,你去狱中好好盘查一番。至于老师……” 小皇帝瞧了林祁一眼,见林祁弯唇,他赶紧吞下了那句本要让林祁去跑腿的话。 “老师要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府同皇叔言传身教吧。” “是。”林祁双手交叠,再作一揖:“臣遵命。” 一旁朱谨哼了一声,单手抱拳:“臣,”朱谨咬牙:“遵命。” 朱谨同林祁是一块出的殿,门口朱谨拦住林祁。 “你到底把人怎么了?” 林祁双手环臂,斜睨朱谨。 “这是我同他之间的事。” “小嘉诩的事便是我的事。”朱谨伸手去揪林祁,“帝师大人,若不想本太尉哪天练兵练到你府邸门口,你最好将人给我放了。” 面对朱谨威胁,林祁面色不改。 “若太尉大人不怕文官口诛笔伐,不畏天下悠悠众口,不惧寒了麾中一众谋士的心,林某自是不拘。” 林祁挥手拨开朱谨,整了整身上衣衫。 “太尉大人,你心中之人是林某的志在必得。为了得到他,林某不惜一切代价,亦不惧任何威胁,若你当真妄动,就休怪林某玉石俱焚了。” 林祁说罢大步向前。 身后朱谨因林祁方才那话整个怔住。 心中之人…… 一张面容在朱谨脑中浮起,快速凝聚成形。 朱谨苦笑,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心中之人早已成灰成土,不复存在了。
第203章 当年那女孩 帝师府,段嘉诩挑了几筷子碗中米饭,默默将箸放下。 见段嘉诩胃口不好,老管事刚吩咐人将饭菜撤下去,换些新的上来,段嘉诩就按住了他。 “不用麻烦,定是中午吃多了,晚上这才没有胃口。” 段嘉诩用箸敲了敲桌面,突然有些想吃几日前吃过的椰香千层糕。 “给我做份我几日前吃过的椰香千层糕吧。” “殿下稍等,我去灶房问问,那日的糕点是哪位师傅做的。” 老管事亲自去了趟灶房,问了一圈也没找到那日做糕点的人,倒是有个婢女说自己会做。 椰香千层糕做法复杂,会做的人少之又少,寻不到那日做糕点的厨子,老管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那婢女试着做了一份出来。 老管事让那婢女将她做的糕点呈上,段嘉诩只咬了两口就放下了箸。 味道不对。 这不是他先前吃过的椰香千层糕。 段嘉诩摆了摆手命老管事将糕点撤下去。 “将东西撤了吧,我有些犯困,想去榻上躺会。” 见段嘉诩眉眼倦怠,老管事吩咐下人将桌上饭菜糕点撤下去,很快屋中只剩段嘉诩一人。 段嘉诩正要上榻,突觉四肢和脖颈传来阵阵瘙痒。 他拉起袖子一看,点点红斑映入眼帘。 这是…… 段嘉诩刚伸指扣住自己脉搏,一个人影就从帷幔后跳了出来。 是方才那个做糕点的婢女。 “公子可还记得我?” 一双满是恨意的眼唤回了段嘉诩尘封已久的记忆。 眼前这婢女是…… “我姓付。” 果然…… 段嘉诩弯唇,曲起一膝,用背倚住身侧矮柜。 “你是九年前那个小女孩,钟家商行付姓男管事的女儿。” 段嘉诩动作闲适,见他这副模样,婢女眉头直皱。 “知道是我还能如此淡定,看来公子对当年之事当真毫无半分悔意。” 段嘉诩弯唇笑了笑,绕开话题:“你母亲现在如何了?” “家母身体康健,每日吃好睡好。公子是不是很失望?没想到我们母女二人能活得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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