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再次下令,声音简短到令人发颤。 段嘉诩闻声回头,便见血色在眼前扬开,三颗脑袋快速滚到地上。 杀伐果断,不留丝毫情面…… 一道视线朝段嘉诩看了过来,斗笠下段嘉诩的眼对上一双极为沉鸷的眼。 又暗又深,隐透疯狂。 这双眼不属于他认识了两年的林林,反倒像极上一世他认识的林祁。 据他两世所知,林祁自入朝以来就顺风顺水,难道这四年来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车辕上林祁睨了段嘉诩一眼,再次将目光落回要劫掠他的受灾难民身上。 “不怕死尽管来。” 林祁话落,受灾难民惊叫几声,快速四散开来,各自逃命。 眼前困局顿解,而林祁只用了短短十个字。 马车上,林祁一掀衣袍从上面跳了下来。 衣袂飘飘,白衣若雪。 此时的林祁又恢复了先前不染尘埃的禁欲模样,仿佛方才那偶然窥见的疯批,仅是段嘉诩的错觉。 林祁脚刚落地,那套了车套的烈马顿时轰然倒地,口吐白沫。 “这位公子。”林祁开口。 段嘉诩耳朵没毛病,烈马倒地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林祁一张口,他马上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我,”斗笠下段嘉诩抿了下唇:“可以解释。” 段嘉诩正要费脑子掰扯出一些好听的场面话,林祁突然话风一转。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林祁这一张嘴,段嘉诩直接从马上滑了下来。 他明明是杀了林祁的马,怎么到了林祁嘴巴里,倒成了救命之恩。 方才就算他不出手,以林祁的本事要脱困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他这一出手倒是将林祁的马给杀了。 “前方不远有处官府驿站,若公子不弃,可随我前去,我命人略备薄酒,以谢公子救命之恩。” 先前才割了人脑袋,现下就邀他去吃饭,这人怎么就不问问他心理阴影有多大。 段嘉诩扯了扯唇,干笑一下小声婉拒。 “此趟过来带了物资,我得赶紧去跟我的人汇合,尽快将物资……” 段嘉诩说话一直暗暗去瞅林祁,见林祁眉梢一挑,段嘉诩下意识停住了声音。 “带了物资?”林祁挑眉而笑:“公子是商人?沧州刚经历过一场水灾,公子此时来此经商,难不成是存了发国难财或哄抬物价的心思?” 上一世段嘉诩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这一世,他连起都没起过这样的念头! 段嘉诩正要呼冤枉,林祁已将他的话接了过去。 “若公子呼冤,那便只剩一个可能,公子觉得官府驿站太过简陋,故不愿前往。” 人家都说民不跟官斗,更何况现在段嘉诩的身份,可是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的商贾。 林祁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段嘉诩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的他真想搬出小世子爷这个身份,让林祁莫挨老子。 但这念头仅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他拍了个稀巴烂。 他此次离开汴京运送物资至沧州一事是秘密,不可示于人前,且四年前,林祁不告而别前夜,他跟林祁还闹了点不愉快。 这新仇旧恨加一块,段嘉诩只能暂且先随林祁前往官府驿站。
第88章 这人什么来路 沧州城内浮尸几里可见,哀叫声、啼哭声随处可闻,有力气的幸存者拼命向外跑,流亡往别处,没力气的瘫在原地等死,或痛哭、或咒骂老天不公。 生弃死,壮弃弱,夫弃妻,老弃幼。 灾难面前,人性被发挥地淋漓尽致,大家都想活,除了自己谁都能舍。 段嘉诩生性凉薄,见此场景他只是垂下眼,无言跟在林祁身后。 原本的官府驿站早被冲毁,现下的驿站乃几日前临时搭建,位于一片废墟中,虽已尽量整洁,但看起来仍是十分破败。 屋中,小厮早已备好一菜一饭。 林祁率先坐下,段嘉诩站着没动,甚至连身上蓑衣、斗笠都没有脱。 见段嘉诩不动,林祁皱眉,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 “坐。” 段嘉诩扯唇干笑一下,抄起桌上装水泥碗。 “以水代酒敬大人,饮过此水,大人的谢意便算我收到了。” 眼前段嘉诩明摆着急于撇清关系,桌前林祁的唇不悦抿起。 “我说,坐。” 林祁面色很不好,段嘉诩小心脏噗通一跳,讪笑两下,依言落座。 “吃饭。”林祁拿起碗筷。 段嘉诩低头,宽大的斗笠外延跟碗碰了个正着。 “嘶……”段嘉诩低呼。 林祁看他一眼,伸手要将斗笠揭开。 瞧见有黑影伸来,段嘉诩下意识伸手去挡。 林祁伸出的手被拍了一记后彻底落空,他眉眼一沉就要发作。 段嘉诩讪笑一下认真解释:“我自幼容貌丑陋,怕吓着大人,这才有了方才的应激反应。” 段嘉诩说得真诚,林祁低低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一旁,长月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这商人什么路子? 不仅杀了主子的马还能活,两次当面驳了主子的话也没事,现下动了手,主子只是黑下脸,自个离开! 这些年主子的性格越发喜怒难辨,半个月前一场梦魇后更是乖张暴戾。 眼前这连容貌都看不清的商人到底什么来路,为何主子会容他如此放肆? 长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林祁已朝他投来一记目光。 接收到警告,长月紧忙跟了上去。 见林祁离开,段嘉诩暗松一口气后要走,却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公子见谅,无大人之令,卑职不敢随意让公子离开。” 侍卫话落,段嘉诩顿时心头一沉。 林祁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突然出现在沧州,将身为商户的他带到这困住…… 段嘉诩拥有两世记忆,又一贯心思玲珑,但这一回他真没想明白,林祁到底要干嘛。 得赶紧想个法子离开这,跟商行的人汇合。 他不在,随他一块来那两个商行打手必定不敢擅动那批物资。 段嘉诩打定了主意倒是不着急了,侍卫不让走他就不走,坐回原处将方才林祁没吃的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在灾区这些可都是顶好的东西,不能浪费。 段嘉诩在前头填饱肚子,驿站后院一处隔间,林祁在里头看沧州排水管道图。 “他怎样?” 林祁虽没说名字,但长月却知道他在问谁。 “方才想走,被侍卫拦了下来,现在在吃您先前的饭菜。” 长月不知哪句话取悦了林祁,方才还面无表情的林祁倏然勾起了唇。 “知道了,你下去吧。” 段嘉诩进驿站那会是夕阳西下时分,他一顿饭吃下来天已完全黑透。 长月送了套干净衣物过来,段嘉诩换了衣服却死活没脱头上斗笠,长月见状只能离开。 明月东升,窗外黑漆漆的,只能偶然窥见一、二灯火。 大灾过后难民众多,现在在这个地方,温饱都是个大问题,更别说耗油点灯了,他得尽快从林祁眼皮子底下脱身。 段嘉诩正垂眸思忖,本已离开的长月却再次走了过来,手上还拿了条布巾。 “公子,这是我家大人命我拿给您的。” 段嘉诩接过布巾,心念微动:“你家大人呢?” “在里头隔间看排水管道图。” “烦劳引路。”段嘉诩扬了扬手上布巾:“我想当面向你家大人致谢。” 林祁处理事情时不喜人打扰,长月深知自家主子脾性,但却不敢轻易拒绝眼前这位少年公子。 他有种奇怪的直觉,眼前这位少年公子对自家主子而言很不一样。 “请公子随我来。” 长月将段嘉诩带往驿站深处一间屋院。 那间屋院很简单,就一张方桌,一盏孤灯,长月推门而入那会林祁就着手上孤灯,在方桌上圈画着什么。 见长月领了段嘉诩过来,他什么都没说,仅是淡淡睨了长月一眼。 见自家主子没生气,长月赶紧溜之大吉,关门告退。 长月一走,屋里便只剩段嘉诩和林祁两人。 深夜静谧,林祁的目光在段嘉诩身上掠了一下,很快就再次落在了图纸上。 “有事?”林祁的声音毫无波澜。 “多谢你的布巾。” 段嘉诩靠近,看清了桌上图纸,那是沧州的排水管道图,而林祁用笔圈画的,正是几个重要出水口。 “观这沧州的排水管道分布,就算是先前那样的降雨量,亦不可能在短短三日内导致水库崩塌冲毁堤坝。” 段嘉诩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他很清楚这次水坝决堤事故的真正原因。 而这正是他今夜来找林祁谈判的资本。 “我知道原因。” 段嘉诩话落,林祁当即眉梢微挑。 “哦?”林祁勾唇,似笑非笑。 “大人将我这商贾困在此处,无非是怕我趁国难哄抬物价,造成混乱。” “我知我现在无论作何口头承诺,大人都必定不会轻信,既如此,我同大人做个交易如何?” “我将此次事故的真正原因告知,大人放我离开。” 对林祁而言,知道决堤事故的始因,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会简单很多,段嘉诩以此作为交换,是经过盘算的。 段嘉诩觉得自己赢面很大,但林祁静看他片刻后,却突然笑了起来。 “朝中有官员在山上修建山庄,大面积修建导致水库下沉。下沉后,水库的实际最大蓄水量,已与从前大不相同。这是导致此次水库崩塌,堤坝决堤的真正原因。” 林祁说完,段嘉诩整个愣在了当场。 不可能! 林祁怎会知道这事! 水库崩塌、堤坝决堤这事上一世可是查了许久才查出来的。 他知道这事的起因,是因为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那林祁是如何知道的?
第89章 略通玄学 段嘉诩既困惑又惊讶,他开口要询问,却因呛到口水咳了起来。 见段嘉诩捂唇呛咳,林祁眉头紧皱。 “既身子不好,便早些休息。” 林祁这逐客令下得莫名其妙,段嘉诩缓过一口气要开口,林祁却黑着脸,颇为不耐烦地喊了声门外。 “长月,送客!” 林祁这一喊,长月马上推门而入。 “公子。”长月擦了擦额头,朝段嘉诩伸手:“请……” 段嘉诩瞟了林祁一眼,见他低头看图纸,一副不愿搭理人模样,只能搓了搓鼻子随长月离开。 路上长月有事被人喊走,段嘉诩独自回房,在路过伙房那会撞见两个侍卫偷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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