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回来见我,主教阁下。”消失之前,于漠说,语气听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淡。 真正的神国里,被钉在柱子上的人睫毛颤动,缓缓抬手抓住胸口的权杖。 神国完全被太阳覆盖的天有一瞬间变成黑夜,就在这眨眼间,金色权杖消解,柱子上钉着的人影也一同坠落。 …… 光辉圣殿,传送魔法阵闪烁,染血的人影跨出魔法阵。 守在这里的司祭雅各惊愕,因为这是预料之外的一次传送,并没有提前通知。 看清出来的人是珀露特主教,再看他身上虚弱的气息,雅各司祭更是大惊失色。 “珀露特大人!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其他人不清楚,作为看守传送阵的司祭,雅各还是知道的。 不久前教皇冕下才重伤归来,现在还在高塔里昏迷,克罗夫特主教正在为他治疗。 怎么短短时间,珀露特主教阁下也伤得这么重。 因为主教阁下的伤重,雅各司祭都忘记询问他这次传送阵归来是怎么回事,只慌忙上前来搀扶。 珀露特脚步有些凌乱,主教的帽子已经掉了,披散着一头染血的长发,一手捂着胸口。 他一言不发,雅各司祭到他面前时,才突然伸出手。 一道深紫色的魔法流转在他的手掌中,覆盖住了猝然不及的雅各。 片刻后,雅各司祭神色木然,双眼发直,好像没看到他,扭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回去维持魔法石。 珀露特往前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轻声咳嗽两声,落在地上的血也随着他的走动,在魔法的效果下自动消失,没留下一丝痕迹。 他现在应该尽快去休息疗伤,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冲动,催促他先去见一个人。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但逐渐占据他的脑海。 耳边有清冷的声音说:“我在等你……” 幻觉一样缥缈,或许是他死亡之际的臆想,因为他的厄洛伦不像是会对他说这种话的人。 珀露特又咳出一点血,无声笑了笑。 . 庄园的地下室里,于漠从魔法阵里睁开眼睛。 画成船型的魔法阵可以带着人走向生死之隙,中央堆满了可以连接生死的鸢尾。 于漠胸前还放着洁白的水仙,水生的阴性鲜花带着月亮的力量,会将他从水底引渡回来。 魔法阵中放置的烟与烛都已经燃尽,沾着银粉画出的魔法阵线条因为消耗完了所有力量,变得黯淡失色。 “老师,您终于醒了!”守在魔法阵外的阿莫斯顶着巨大的黑眼圈,高兴地站起来。 于漠嗯了一声,从船型的魔法阵里坐起,闭了闭眼缓解那种眩晕和不适感。 “老师,您睡了一天一夜。”阿莫斯低声说,将他从那些快速枯萎的水生花中扶起来。 “我知道了。”于漠站稳后,摆手让他放手,“没事了,去做你的事。” 老师向来说一不二,性情疏离冷淡,阿莫斯只好收回手跟着他,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他不知道老师这次是做了什么,也不敢问是否顺利。不过,老师的情绪很稳定,应该是成功了吧? 于漠回到房间,靠坐在床边,静静等待。 他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细微的动静。 胸前还在流血的主教阁下,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阳台上。 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从阳台走进来,对靠坐在床边的于漠笑说:“你是在等我吗?” 于漠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怦然落地。他起身,上前两步伸出手臂,珀露特就这么倒在他怀里,压住了他大半身体。 “厄洛伦,第一次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你怎么也不觉得惊讶。” 不是第一次看见。 珀露特不记得生死之隙里发生的事,不记得那几次短暂的相遇。 但于漠没有忘记,不清楚是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是系统的原因。 “我是在等你。”于漠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将他扶到床边躺下。 珀露特陷在充满于漠气息的床上,听着耳边那一句等他,感到一阵恍惚,低声笑说:“原来是真的。” 他看着于漠的脸,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又被胸口的温暖唤醒。 黑夜系魔法的波动在胸前伤口处跳跃。 于漠一手握着蓝宝石星辰项链,一手按在珀露特胸口,坐在床边为他治疗。 床边摆着几支已经空了的魔法治愈药剂。 “就算放着不管,我也不会死,只是需要时间恢复。”珀露特开口,“我的生命力向来顽强。” 每一次走到绝境,还是能拖着濒死的身体继续往前走。这种事好像也会逐渐习惯。 于漠的手伸到他嘴边,珀露特闻到一点香味:“嗯,是水仙的香味。” 他才说完,那个散发着淡淡水仙香味的人已经俯身吻住了他失色的唇。 他们之间这样的亲密接触其实很少,珀露特更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亲自己,目光诧异。 也因为太过突然,他忍不住咳嗽,侧过头,中断了相贴的双唇,转向一边咳出腥气的血沫。 但下一瞬,需扶在他下巴上的手指就加重力道,强势地把他的脑袋转回去。 还维持着刚才俯身姿势的人再度堵住了他的唇,连他口中的腥甜也一起含住。 吞咽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珀露特不知不觉也抬起手,搭在于漠的脑后。 许久,于漠才撑着枕边起身,两人浅淡的唇色都变得鲜艳。 珀露特还看着他的唇,感觉到他的亲吻似乎比从前多了些什么,也有那么一会儿格外温存。 但眼下眼神格却有些冷,捏着他下巴的手指都更加用力了。 “下次,不要再犯傻了。” 听上去像在生气。 珀露特躺在他的床上,哑然半晌,声音沙哑问:“我做了什么吗?” 于漠将那条蓝宝石项链放在珀露特胸口,冰凉的项链就顺着起伏落进珀露特敞开的领口,搭在他的锁骨上。 神色动了动,珀露特仍然问:“怎么了?” 于漠放开他,神色恢复往日冷淡:“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珀露特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发现,他也不必刻意隐瞒。 “偶尔,我可以看见未来,但很短暂。” 在他决定去神国阻止教皇的时候,也短暂地窥探过未来。 但他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落入生死之隙的厄洛伦。 在生死之隙里被黑色淹没的厄洛伦,那不详的阴影让他无法不去在意。 “……所以我将月亮的力量封存在这里,留给你。” 月亮的力量可以在生死之隙里引导生的方向,希望能让他平安离开生死之隙。 至于他自己,他经历过的危险和生死实在太多了,就算面对教皇,他并没有把握,相比之下,他还是选择将月亮力量留给于漠。 于漠:“……” “我想你拿到月亮力量并不容易,就这样轻易地留给我?” 珀露特看他没有掩饰的不解目光,嗓子发痒想笑,轻描淡写说:“嗯,是有一点不容易,但也还好。” 就算没有亲眼看过他几次在荆棘山上的模样,于漠也知道这句话有多虚假。 “所以,我才说,你真是让我无法理解。” 最初见到珀露特,他以为这是个执着于强大力量的人。 在关于主角的故事里,这个反派展现出来的,也只是强势自我的一面。 但他所见到的珀露特,已经颠覆了最初的印象。 他是一个复杂又简单的人。 第176章 于漠27 珀露特躺在于漠的床上, 染血的衣物和床单都已经换了一遍。 他身上最致命的伤是胸口,被教皇权杖扎穿了。残留的太阳力量还在腐蚀伤口,让伤口呈现出被炙烤的焦痕。 珀露特来于漠这里的时候, 已经先用魔法封住了伤口, 没让伤口继续恶化, 但上面残余的太阳力量还要慢慢拔除。 来这处庄园见过于漠之后,珀露特本该回去养伤,但来了之后却没能走掉。 “留在这里, 直到你的伤好转。” 听到于漠这句话时, 珀露特暗暗藏住心底的惊讶, 很快就笑着答应了。 他也不是非要离开, 如果于漠愿意,他当然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毕竟,他的“月亮”很少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仅是把他留了下来, 甚至是把他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堂堂主教阁下来塞西尔庄园暂住,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能得到,只能勉强待在庄园主人的房间里。 而且他的一切都由庄园主人包办,这座庄园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好像被庄园主人圈养在这个房间里。 对此珀露特并没有异议,他很愿意自己被当成“金丝雀”对待。 唯一可惜的是,晚上这个房间的主人并没有来欣赏他藏在房间的病弱金丝雀, 睡觉也不睡,而是去了地下室制作魔法药剂, 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间里。 第一次在庄园留宿,还睡着于漠的床, 即便胸口还有个大洞,主教阁下也没有安生休息。 他将这间房每一个角落都看过了, 研究于漠挂在床边的衣服花纹,目测床边属于于漠的鞋子,抬手抚摸床边花瓶里插着的白蔷薇。 最后,拿起床边于漠用来当做睡前读物的一本晦涩黑魔法猜想书籍。 垂眸看着书籍上的标注和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符号,珀露特意识到,他的厄洛伦进步的速度快的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厄洛伦在魔法上的天分超越他所见过的所有人,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短短时间里完全掌控了星辰会,将之打造成另一个秩序的模样。 珀露特相信,哪怕自己现在表露出“月神代行者”的身份,也没办法从他手中拿到星辰会。 但他依旧是低调的,很少展现出什么,他的底色就是清冷,很少露出热烈的一面。 一夜没回来的于漠上楼来,他身上有一股魔法药剂的混杂气味。 他看见珀露特在翻他床边的魔法书籍,没什么反应地脱下外套,换了一件衣服。 “厄洛伦,你回来了。” 珀露特放下书,他半躺在纯白的被子里,过于出色美丽的外貌,让他看上去脆弱如玻璃花,剔透又纯净。 “你一晚上没有休息,需要过来躺着休息一下吗?”珀露特拍了拍被子,似乎有些期待。 于漠换好衣服,拿着新做的魔法药剂走到床边。 他没有回答珀露特的话,神情冷冷淡淡的,看不到一晚没休息的疲惫,像晨露一般,连手指都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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