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七杀之前给他的药材包装上有苍阳仙门徽记,方元真就算再天真,也知道面前这名青年并非散修,与苍阳仙门关系不浅。 怪不得他们三人回皇城时遇上不少拦路截杀的修土,原来是画像早被分发出去。 将复制的玉牌递给对方,伏七杀说道:“事情起因经过皆在此,还请方大哥知会扶摇谷,当心为人做嫁衣。” 方元真接过那块带着温度的玉牌放在掌心摩挲,倏然长叹一声,扼腕痛惜道:“苍生何辜。” 为了一已私欲将边关数十万军民性命弃若敝履,李龙桑与九曜圣殿这步棋,当真是太不将其他三家仙门放在眼里了。 伏七杀见他已有打算,告辞离开。 他前脚才走,后脚傅兴怀便挥着马鞭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见方元真在出神,没有工作,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方元真!我去买了些药草回来,你等会儿差人去点点!看有没有合用的。” 青年咋咋呼呼的声音让寂静下去的帐篷再次变得热闹。 傅兴怀像个烈焰熊熊的火炉子,柴火焚烧时噼里啪啦的爆响,变成字句滔滔不绝地从嘴里说出来,一会儿说自已是如何辛苦如何劳累,得好好答谢夸赞自已一番,一会儿说等事情了,开春了一起去琅秀山种杏花……轻易驱散了棚子里冻结的寒意,让方元真原本心里真正轻松下来,愁容消散。 瞄到方元真原本严肃的神色松动,他抖落披风上的薄雪,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递到对方面前。 “你爱喝的梨花酿,我特地热过了带出来给你。”对方闲时好酒,最爱梨花酿,舞文弄墨时都要喝上一些以助雅兴,他是知道的 傅兴怀倾身趴在桌上,将方元真泛冷的手指捂到酒囊上,挤挤眼睛笑道:“你大师姐说你好久没休息了,她已经回来,你喝了酒,休息一阵。” “等等……这块玉牌是……哪位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 不经意间看到被搁在旁边的玉牌,傅兴怀愕然,惊讶地指着方元真的鼻子叫道:“好啊,小爷在帮你们调度粮食筹备药草,你居然瞒着小爷和哪个姑娘勾勾搭搭!” 叶莹秋不知道跑哪去了,伏七杀方才走得匆忙,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他过命的好友不多,掰着指头细数下来,就只有方元真一个,要是对方再有对象,可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眼看着傅兴怀就要出去找同门八卦,方元真急忙叫住对方,将玉牌里边内容复制了一份。 “是很重要的事情,不可玩笑,你来帮我把这块玉牌拿给大师姐,我出去城西那边一趟。” 傅兴怀见他实在劳累,动用灵力复制玉牌后又颓靡不少,随手夺过其中一块,道:“我才不去那凶巴巴的女人那里!要去你自去,我替你跑一趟城西那边。” 城西是扶摇谷所在,傅兴怀还要去城西送粮食,过去一趟就当是顺路了。 方元真一愣,无奈道:“外边寒冷,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这东西是交给扶摇谷的人吧?小爷我有良驹能日行千里,来回耽搁不了什么,你去那凶巴巴的女人那送完东西,回来还有时间喝些酒休息一下。” 他见方元真眼中带着谨慎,埋在狐皮围脖里的嘴角翘得老高,拍拍胸口自信骄傲地道:“我知道这定然是要紧的东西,玉在人在,这回你可放心了吧?” “带多些侍卫随你去。”方元真不放心地提醒。 自傅兴怀被大师姐骂了一番之后就像开了窍似的,也不斗鸡走狗,作那流连风月的纨绔之派了,一心要来帮忙,担下粮食调度筹备之事。 他身居高位,又有爹撑腰,一时间皇城中商贾没人敢不给他面子,筹了不少粮米,缓解不少燃眉之急。 这人能帮上忙之后就更热心得意了,常常来与他和大师姐显摆要夸奖,证明自已不是那只会吟诗作对的富贵闲人。 “知晓了!”傅兴怀得了任务,将玉牌贴身收着,出帐篷,跨上旁边手下给牵来的千里马,还不忘学着方元真的老妈子作派,朝帐篷里叫唤:“记得喝,别放凉了!我回来要是看不到你在休息,别想让我再给你带酒!” 帐篷里方元真拿过酒囊嗅了嗅,那熟悉的梨花酿香味甘醇清冽,细抿一口温度也正好,他轻笑出声。 傅兴怀急着送东西,并未让手下随行,纵马走到门派划定的地界之外,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傅公子,我方才经过帐篷外,听说你要去城西。”那人说道:“我知晓城外有条道,去城西更快一些。” 傅兴怀看清那人是齐云书院的童雯,笑道:“你带路吧。”这人一心要考入素心书院,天天在此处帮忙,大伙都认识,他是见过的。 童雯骑上马,一勒将马匹转向城外的树林,“城内不许纵马,城外人少,绕过去能少走许多街巷。” 傅兴怀一合计,的确是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纵马离开。
第158章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下) 不知是不是马匹品种的问题,马蹄踏过雪地,傅兴怀总觉得童雯落后自已许多,再这样下去赶不上送信了。他转头朝童雯叫道:“我赶时间先走前头!” 童雯应了一声,叫他小心,林中有不少穷凶极恶的流民设下陷阱引野兽或路人上当。 对方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与蹄声里,傅兴怀听不清楚,策马疾驰,忽然身下骏马一滞,一股巨力将他抛向前方! 傅兴怀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已经比他更快地做出反应,双手往前撑在地上,巨大的惯性让他往前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出师不利,傅兴怀回头看到坐骑被绊倒,在雪里挣扎着没能起来,想着要撑起身子,才发现方才摔倒撑那一下,自已双手手腕扭伤脱臼,使不上力气。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关节处开始肿胀起来,疼得他呻吟出声。 童雯在后边姗姗来迟,见傅兴怀坐在雪地里,急忙下马关切,“傅公子!你怎么样了?” “双手扭了。”傅兴怀有些郁闷,举着双手说道:“劳烦你将我的坐骑牵过来。” 童雯去查看傅兴怀的坐骑,看到骏马侧腹下沾着血迹,拨开那层红血才发现雪堆里有四五根手臂粗的尖锐树枝,尽都穿进马腹之中! 怪不得这马叫得如此凄惨,童雯心头一凉,知晓这畜生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手扭了如何还能骑马,傅公子把东西交给我,我带过去吧。” “不行,我答应元真,要亲自送过去的……追风怎么了?站不起来?” 傅兴怀见自已的坐骑许久没起来,一阵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忍着疼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才发现马腹下涌出一大滩血迹,不出片刻就染红了周围脏兮兮的积雪,心中一紧,抬头观察四周。 骏马出来前吃了足够的粮草,此时嚎痛长啸,凄厉又震耳,远处树林有雪落下,似乎是有东西循声赶来。 生怕动静引来附近饥肠辘辘的流民,傅兴怀急忙道:“你载我一程,只要离开此处,那些流民追不上即可!” 傅兴怀话音才落,旁边童雯也发现不远处林中有活物在靠近。 周遭气氛肃杀冷寂,现场仅存的一匹马被血腥味与杀气一激,不安地嘶鸣起来,跺着蹄子。 四周没有出现任何活物,不知道是在等两人离开,还是想着将他们一网打尽,两人被困在林中,更是不安。 童雯看看日头,劝道:“我的马载不了两人,只怕要走很久,傅公子信我,我是齐云书院的学子,定不会以自已名义做出任何不义之举,先把东西给我吧。” “我一个人在这必死无疑,你得带上我。” 童雯三番两次劝说无果,恼傅兴怀不信任自已,趁他警惕周围动静,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捅入对方胸口! 这一刀下去,那温热的血液瞬间将对方胸前衣物染红,童雯抬眼看见傅兴怀眼中的震惊与凶恶,那双脱臼的手搭在自已手臂上抓挠着,就是使不出力挣扎。 他心中惧怕,又迁怒对方拖累自已,脸上狠色毕露,趁着一瞬间的狠劲未过,拔刀又狠狠刺了数下! 红刀子抽出,血肉横飞,无数血沫溅到他脸上嘴里,如火星皮肉上烙下无数痕迹,生涩的铁锈味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不甘心! 扎了许多次稻草人的刀子终于扎进真实的血肉里,癫狂的翻搅撕裂一切,童雯目睹那具不断抽搐的身体渐渐沉寂下去,心中一片快意不停地骂道:“让你们都看不起我!让你们都看不起我!” 不枉他这段日子在素心书院地界里帮忙做苦力,终于让他发现了这几人神怒人弃的大罪! “方元真怎么样!素心书院又怎么样!” 长久积累下来的愤怒与自卑化作刀锋,全数朝身下的尸体发泄而去,血迹顺着童雯狰狞可怖的脸流下一道道红痕,他鲜红的齿缝间透出许多谩骂,倒让周围的动静一时沉寂下去。 贵为世家公子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他一个小人物刀下,死在一片肮脏的雪里! “他勾结苍阳仙门那些人!被我看到了!他是叛徒!你帮他,你也是叛徒!是大皇子的叛徒!是大晋的叛徒!!” 现在的素心书院在他看来就是一群迂腐又高傲虚伪的文人学子,死要名声,鼓动流民聚集,密谋造反,桩桩件件都该钉在耻辱柱上! 他要把这些人全拉下光辉亮丽的高台,揭开那些道貌岸然的假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直到尸体身上的血开始结起稀碎稀薄的冰片,湿透的衣衫在寒冷的天气下开始发硬,童雯这才喘着粗气,意兴阑珊地起身,从对方身上摸出一块腰牌,一个钱袋,还有一枚玉牌。 傅兴怀的扇子被他扔在地上,那玩意儿他用不到,上边方元真的题字他只觉得碍眼。 要快些把这些送到九曜圣殿弟子那里!童雯跨上马,挥鞭策马朝前赶去。 听闻大皇子曾在踏雪会上许诺过,来日若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可凭此飞黄腾达,一鸣惊人,此允诺一直有效。 那满城的通缉令,不就是此时萦绕在大皇子心头的困围吗? 童雯奋力策马,寒风迎面吹走了血腥气,灌入肺腑,清透寒凉,他此刻心潮澎湃,像极了科举胜出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的打马走在长街上。 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已阅览群书,最喜欢的却是大皇子所说的那个两个词! 飞黄腾达,一鸣惊人! 在他身后,傅兴怀的尸体倒在血泊里,一双失去灵动的眼睛到死也未曾瞑目。 旁边的雪堆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三两两的人背着筐子,身带油汪汪的柴刀,鬼鬼祟祟地探出雪丘外。 瞧见一具尸体和马匹都没了动静,那些人登时红着眼睛冲出来,将地上的“战利品”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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