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十年,他跌落尘埃,天地坍塌。 “你的手段比朕厉害多了。”季永昶抚了抚衣袖,整理好褶皱,“不过,你真的决定好了,要杀弃自已全部的兄弟。” 帝王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诡异隐蔽,“要让我季家江山,断子绝孙,再无后代百世?” “那又如何?”季瑾华不屑的说道:“反正我以后不会有后代了。” “我死后,也不会看见这世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父皇你不就是为了阻止我这个不会有子嗣的人坐上皇位,才费尽心思的打压我吗?” “现在你也不在意了吗,父皇?” 相似的眉眼上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季永昶说道:“那是在之前,之前朕想既然还坐在这个皇位上,那就要遂了先祖的意,让他延续下去好了。” “可是现在朕只是个输家,反正马上就要死了,自已还操心这个干嘛?” 他看着眼前儿子平静冷淡的目光,微笑的说出了足以让季瑾华神情崩溃的那个名字,“有初儿操心,就够了。” “可我会杀了他。”季瑾华沉声说道。 “是吗?”季永昶不屑一笑,“那我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 冰冷的剑锋划开皮肉,将季永昶洞穿。 季永昶这一生从未在意过什么,后宫争斗也好,前朝权势也罢,只不过是为了看戏二字。 引起他兴趣的他会多看两眼,失去价值的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去,就像他当年对待他这个儿子一样。 如今,他终究是要葬身于当年那场推波助澜的的戏剧之中了。 这个儿子终于要撕开他多年来温和谦虚的面具,踏着万人的尸骨,登上王位。 至于九子季瑾初,不是斗不过季瑾华,而是不屑于去争罢了…… 季瑾华自以为无心无情,却不知道九子更甚。根本就是跳出了世俗,冷眼旁观看着他们斗来斗去。 不过,他既然身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季永昶感受着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闭上了眼睛。 维崇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帝王突发恶疾,薨于宫殿,举国白绫,丧。 红烛之上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季瑾华将手中的黄绸锦缎置于上方燃烧。 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天子旨意的诏书就这么被火舌一点一点燃尽,化成点点乌,落到地面上。 满地残骸,仍然可辨季瑾初三字。 所有心系于皇位的皇子们在得知皇帝的死讯后,都按耐不住的朝皇宫方向赶去。 然而不管是坐拥了众多精兵,还是被朝中各个重臣支持的皇子,只要一进入宫,就被六皇子季瑾华提前安排好的禁卫射杀。 他来听对方的哭嚎哀求都不愿意,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根本不在意任何名声清誉,朝堂势力,一声令下,就送了无数人前往黄泉。 大雨滂沱的下来来,却没有浇灭这深宫之内的喧嚣动荡和燃遍半壁朱墙的冲天火光。 冰冷的雨水将青石之间流淌的鲜血冲刷,即便是这堪比女娲补天的毁灭天地的大雨,也洗刷不净王城中的,噩梦更浓重的血色。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雨却依然下个不停,透过那冷雨织作的雨幕看去,云色翻涌成为一条恶龙,将日月揽入怀中,黑压压的压在各位朝臣的心上。 白玉长阶上突然出现了一柄油纸伞,随着主人的脚步逐渐向前,纸伞下之人的容貌即使隔着厚重的雨幕,却依然清隽逸秀,世出无双。 那是这场宫廷之争最后赢家六皇子,最为亲近的九皇子季瑾初。 明明九皇子也有五分胜算,但是在昨晚却没有出现在那场惊变之中,而是一如往日来到早朝。 他这是打算明哲保身,不参与皇位的争夺,或者是说昨日六皇子逼宫也有他的一份助力。 往日是不得宠的六皇子跟随着九皇子,却不曾想是九皇子在帮助六皇子吗? 仅仅一个照面,群臣们心中就涌出了无数猜测,一想到昨天六皇子如同杀神的模样,众人就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战。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下一刻,早朝议事大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那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新帝依然是身穿一身皇子规制的服饰,他走出阴暗空旷的大厅,抬起来了手。 油纸伞落了下来。 新帝的手中雪亮的长剑正抵在九皇子的眉心处,一滴红艳的血珠滚落下来,融入雨中消失不见。 “九皇子季瑾初以下犯上,本王奉父皇临终口谕,将之诛杀!”
第153章 飞天壁画(完) “九皇子季瑾初以下犯上,本王奉父皇临终口谕,将之诛杀。” 听到这话,群臣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究竟是要闹哪一出啊?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这新帝根本不在乎朝堂势力的平衡和制约,也不在乎史书是如何写他,也不在乎天下人是如何看他,更不在乎帝王的功德名誉,就这么打算直接草率的杀了九皇子吗? 六皇子是不是昨天在某个地方磕到脑袋了? 尽管群臣们在疑惑不解,也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阻止。 无数冰凉的雨水将面对面对峙的两人的衣衫打湿,墨色的长发紧紧的贴在肌肤上,轻薄的衣衫也黏在身体上面。 两个人都狼狈的不可思议。 季瑾初的声音几乎被湮灭在这狂风暴雨中,可是季瑾华却依然听见了。 季瑾初道:“我既然敢进宫见你,就不会没有任何布置。” 即使六皇子季瑾华不顾常理的突然发难,有些让季瑾初意外,但是他也不是敢孤身一人来到皇宫的痴傻之人。 “我知道啊。我的九弟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季瑾华目光贪婪的凝视着眼前之人的每一寸容颜,他的声音几乎是倾注了无限的恨意,说道:“九弟,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赌你能不能逃出帝都。” 季瑾华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季瑾华突然想起了。 曾经有一日,季瑾初还是少年的时候,卧于红梅之下酣然入睡,那个时候,他轻轻走了过去,捡起了落在季瑾初墨发上的一片红叶。 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呢,他捏碎了那片红叶。 那天残留在手中的掌心中的朱红碎叶,恰似今日眼前之人眉间的那一点红色。 —————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群臣仍然还记得,这一日的大雨下的仿佛要淹没世界一样,永无止境。 他们瑟缩在大殿中,捂住眼睛捂住耳朵,不愿意听见无穷无尽的,激烈残酷的兵戈相击之声。 等到日月交替,明亮的天光在雕花木窗中逐渐黯淡,外面的声音才慢慢的停止下来。 一个武将颤巍巍的打开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吓的惊呼。 殿外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惨烈的不同于人间场景,让人宛如达到阿鼻地狱。 天边的乌云遮盖了明月,无边无际的永夜在这一刻仿佛来临,终将吞噬了一切。 ————— 茫茫大雨中,马蹄的声音连续一片,踏起的水珠滴成线, 季瑾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抬手拉开了弓箭。 雨水将他整个人全部浇透,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滚落,将视线打的一片模糊。 一支利箭劈开重重的雨幕射了出去,直直的冲向了城外那策马离去的人。 比雨水更加冰冷坚硬的触感在耳边一转即逝,利箭掀起的风,刺的耳朵发烫。 一缕墨发挣脱束缚,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直到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季瑾初才惊觉方才的利箭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缓缓流出鲜红血液。 他回头看着被黑云笼罩的帝都,曾经的煌煌威严,布满沧桑的城墙此刻在风雨飘摇之中几乎已经湮灭不见。 季瑾初轻轻说道:“我赢了。” “你赢了。”季瑾华淡淡道。 — 季瑾初一路策马狂奔,在路的尽头,看见了那个金发冰蓝色眼眸的男人。 “安德烈!”季瑾初下马,欢喜的来到这个温润男人的身边。 “瑾。”男人温柔浅笑。 “安德烈,我们去找艾伦吧。” “好。”两只纤长的手交叠一起,一起走向那朦胧的未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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