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母妃一直知道向来懂事。” 季瑾初看着眼前两人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心中穆然多了几分沉重。 他的眼中凝结出一层冰封的寒霜,他将杯中的醒酒茶一饮而尽。 “母妃,宫中马上就要落钥了,儿臣该出宫了。”他起身走出门外,声音宛如轻霜落雪。 “哎,初儿,你才刚坐下,怎么就又要走了呢。”淑妃焦急的说道,“初儿你在外面建府之后,就很少进宫了,今日好不容易来看母妃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淑妃眼中终于有了真实温和而焦急的神色。 她急匆匆的拿了一件大氅追了上去,盖在季瑾初的肩上,“初儿,你穿上这件衣服,外面冷,不要冻坏了……” “母妃,以后这种……” 母子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外面的庭院逐渐安静下来。 季瑾华现在奢华温暖的宫殿之中,无数浓烈奇异的香气将他包裹住,他像是在享受着什么,略微眯起了眼。 将身体在这暖香中微微放松下来,他近乎贪婪的深一口气,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母妃啊母妃……” “九弟啊九弟……” 这般带了一丝癫狂的神色,这般蕴含着十分甜腻阴暗的语调,完全不像他以往风华绝代的样子。 站立在一旁的玉书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六皇子殿下……” 季瑾华摆摆手,隐晦的赞赏的看了少女一眼,惹的少女雪白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无边的红晕。 少女低头,贝齿轻咬着唇瓣,满是羞涩的看着自已绣花鞋上的并蒂莲图案,她一抬头,眼前之人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室的浓香蔓延。 少女见状,有些失落的攥紧了衣裙。 与此同时,在丞相府中,慕辰将手中的狼嚎放下,不顾自已精心写出来的狂草,而是专心听着属下报上来的消息,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 “看来计划进展的很顺利啊,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慕辰淡淡道,他凝视着自已沾满墨迹的手掌,狠狠握拳,仿佛要把所有的暗色都给捏碎。 “赶紧结束吧,这一切都太恶心了。” 他喃喃道,眼神突然柔和起来,他凝视着虚空的某一处,声音诡异晦涩,轻声说道,“父亲啊父亲啊,我倒是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巧颜。” —————— 时光匆匆而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入夏时分,古道蜿蜒曲折,绿树成荫。 一池的荷花已经长出了羞涩的花苞,轻盈的蜻蜓挥动着透明的翅膀轻轻点水,留下圈圈涟漪消失不见。 “诸君此去路途遥远,望一路平安顺利。”城门之外,季瑾初盈盈拜别。 金色的日光掠过城墙上鲜红的旗帜,落到了季瑾初绣满流云的雪衣之上。 “贵国盛情。我等回国以后一定禀告吾主。”蓄着浓密大胡子的使臣有模有样的行了一个中原的季节,用不熟练的,夹杂着的西域生硬的徽国语言说道。 安德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个精心制作,小巧玲珑的香囊放到了季瑾初面前,他凝视着眼前之人,温柔小声的开口道:“瑾,我会在来找你的。” 季瑾初收下香囊,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第152章 飞天壁画(3) 圆润光滑的银紫色香囊上绣着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绽放着,陌生的,妖异的花朵图案。 柔软的蓝色流苏垂下,也染上了从中流泻出来的清甜芳香 这种西域特产的百合香有着让人心旷神怡,令人舒心惬意的美妙芬芳,比碎雪更为零落,比月色更加深沉。 里面的每一种香料,都是由安德烈亲手细细切碎,放在石臼中,捣成粉末,然后再加以蜜调和。 纯金色的蜜糖液仔细的包裹住散发着柔软香气的粉末,藏住了相遇时的无限惊喜和离别的浓浓遗憾。 不知是谁在城楼上吹起了箫笛,悠远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 “多谢。”季瑾初握紧手中的香囊,微微颔首道。 季瑾华见此情景,笑容谦逊,拱手道:“使者美意,怎敢退之。” 依旧是来时的一路金铃摇曳轻响。 美丽的胡姬点着轻妙的,听不见的音律,披着落日的晚霞,举步前行。 她的身段柔软妖娆,浓郁的芬香灌满了她的衣袖,赤色的衣衫在她远去的背影之中飘荡成一场绚丽的舞蹈。 季瑾初还未转身,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禀告九皇子殿下,淑妃娘娘突发重病!” “回宫!” “遵命。” 看着季瑾初焦急远去的背影,慕辰轻轻笑了起来,他微微摇着折扇,朝身后的一袭青衣的男人说道:“你刚才的那句话,是故意说的吧。” 季瑾华脸上的温润笑意,在季瑾初转身离开之后,就变成了冷然的淡漠,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慕辰冒犯的言语。 他的声音暗藏阴影,晦涩难辨,“不是。” “真是令人可怕的兄弟爱啊。”慕辰却不信他的话,他夸张的挑了挑眉,说道:“亏外界还称颂你为谦谦君子呢,要是小殿下看见你这样的神情,一定会吓得哭出来吧。” “那又如何,”季瑾华冷冷的说道,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迟早会看见的,他的母亲淑妃病重就是第一步……” “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 “对啊,像小殿下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慕辰接上季瑾华的话,接着说下去,“就像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置身事外一样。” “这副模样,真是令人不爽啊。”慕辰阴暗的眼眸中流露出丝丝冷光。 他合上折扇,潇洒一笑,说道:“那你就把他拉下这无间深渊吧,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小殿下全部染黑,到时候肯定会很好玩。” 慕辰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笑得欢喜。 季瑾华只是将目光看向远处,没有再说什么。 慕辰撇了撇嘴,打开折扇轻轻扇动,像是抱怨道:“你这人真是无趣,没有一丝有意思的地方。” “还是小殿下好玩。” “纯德这两个字,真是一点都不符合你这个人。”狭长的凤眸幽深流转,难描难画,比宫廷画师笔下的工笔画更加的细致。 刚才这句话像是玩伴之间的童真笑语,而不是伤人的锐语讽言。 慕辰浑身轻松,他笑眯眯的说道:“一心想着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和扶养自已母妃,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肮脏恶心的人,才会把这个世界弄脏了。” “哼。”季瑾华不屑一笑,“若说肮脏恶心,她淑妃娘娘又又干净到哪里去。” 季瑾华的声音深沉如玄铁,带着浓重阴沉,来自久远时光的无法挥洒的恨意。 “名为嘉惠,却心如蛇蝎。” “至于你,”季瑾华看向一旁的慕辰,“真是应了你父亲给你取得字,巧颜。” “哎呀,老头子给我取的名字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慕辰的神色变得神秘莫测起来,“父亲他真是恨我啊,可惜啊,我没有按照他给我取得字,成长下去。” “真是令人遗憾,想必父亲也是十分的失望吧。” 他尾音拖长,像是歉意又像是嘲讽。 慕辰戏谑的看向季瑾华,“所以我才选择与你合作,就是为了给我最亲爱最敬重的父亲,献上一份大礼啊。” 两人在言语上针锋相对,用最激烈,最锐利的言辞将对方刺的鲜血淋漓。 然后心照不宣,相互一笑,眼中浸满了令人恐惧的疯狂。 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想要颠覆一切的目的。他们才能毫无芥蒂的合作,只为了最终那令他们心情舒畅的结局。 那个用鲜血铺就,以尸骨堆积而成,在无边墨色和血色之中,他们最终的归宿。 ————— 外面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之间,将宫殿之内照的分毫毕现。 睡意昏沉之中,帝王突然感到脖颈上像是滴了一滴冰凉的露水,顺着他的肌肤滑落。 帝王季永昶猛地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架在他脖颈上的,流淌着血水和雨水的剑刃,而这柄长剑就被握在他第六个儿子手中。 夜色沉沉,乌云笼罩,外面震耳欲聋的雨声掩盖了其激烈的厮杀和呐喊。 天边突然落下一道闪电,将他帝王眼前的人照亮的清清楚楚。 “华儿。”帝王季永昶起身不慌不忙的披上外衣,不顾锋利的利刃划破了他的肌肤,沁出来了的血珠。 他下了床,点亮床边被扑灭的烛火,不慌不忙道:“你深夜闯入朕的寝宫,是想要逼宫吗?” “是,”季瑾华毫不掩饰的说道,他的嗓音夹杂在狂风大雨中,轻不可闻,季瑾华的眼色淹没在阴影中,唯有一点幽幽的烛火。 “父皇明察。”季瑾华这么说着。 帝王笑了起来,说道:“你是最像朕的一个儿子。” 帝王随手将床榻上惊恐的不敢出声的妃嫔拉了下来,立刻从墙角中迅速出现几道黑影,捂住妃嫔的嘴将她拖入无比的黑暗中。 只听见几声微小的呜咽,寝宫之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在。 然而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寝宫中。隐藏着数百名暗卫死侍。 帝王的语气微微带了一丝可惜,“若不是你……这皇位朕本是属意你的,可惜啊……” “好手段。”帝王赞叹道,他直视着眼前的身形挺拔青年。 不知什么时候起,六皇子的派系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隐藏在九皇的羽翼之下,假装臣服,却在不知不觉间引导和决定着官位的迁升走向。 今夜皇帝也突然想通了,并不是季瑾华不想争了,而是由于他想要的东西更多了。 这几年他头痛越发频繁激烈,想来也是有他这个好儿子的手笔。 如今,他敢闯进自已的寝宫,想必各个方面都万无一失了吧。 自已长久以来身居高位,再大的布置都被偷天换日了,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帝王季永昶赞许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可惜啊,这样身怀帝王之才的儿子,却被淑妃害成了这副模样。若不是她生的儿子深的他的心,她又怎么会活下来。 不过,他看向季瑾华被阴霾覆盖的双眼。脸上深刻的皱纹化成了一缕笑意,他这个儿子也亲手取了淑妃那条命。 “比不过父皇。”季瑾华冷冷的应下。 眼前的人鬓发如霜,身影佝偻,和记忆中的那个英明神武,雄心壮志的皇帝一点都不样。 季瑾华仍然记得这个人对年幼的自已格外的看重疼爱,却也仍然记得那一日在自已堕马以后,自已还没从太医的诊断中缓过神,这个人就毫不留情离开时候的冰冷目光。
97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