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京宛漓、余致、汤恕、赵江程? 少年云淡风轻般说,不恨。 它听着,几乎要嗤笑出声。 它想,怎能不恨? 它恨。 它还要恨他那性格软弱、思想腐朽的养母; 恨他那精明装乖、唯利是图的弟弟; 恨京家假以援手的医师团; 恨林雯悦、祁清、京施翎、京冗律。 恨…… 对,还有它自己。 恨欲厌钦。 所以完全恢复记忆那天。 它第一反应是用尽一切能克制住自己的方法,将它反锁在那间卧室里。 把室内所有的东西一一换成八年后他没有离开的模样:为了治愈病情调换的暖色调窗帘,防止他伤害自己的桌面护角,他那些医疗实验设备摆放的顺序和……床头柜里的童话书。 必须要离左侧桌角五厘米。 因为那个空隙处曾经放了一把用来裁纸的黄色小剪刀。 它无法再回想起那天了。 它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的。 那株艳红究竟是怎样枯萎掉的? 其实,花瓣很早就开始蜷曲了吧。 它不知道,它花了好长、好长时间去尝试复原。 无数个夜晚,它重复着:穿着他的衣饰,躲在他睡躺过的位置;学着他歪头的模样坐在轮椅上、盯着房间的某个拐角处看; 看他曾喜欢的那些书; 触碰他曾留下过笔墨的痕迹; 种满他也许是喜欢的月季; 重复一切他的动作; 吃下足足一百零七片白色药剂,进入那个全是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间,连翻洗胃、治疗。 最后拔掉呼吸机。 原来死这么容易的。 只用一点疏忽,就能轻易死掉。 也许是没有人看护时吞药、也许是玻璃碎片伤腕、也许是调换一点点事件的顺序。 一次不行,可以有第二次,第二次不行,有无数次…… 他就会,永远消失。 手术后他的状态很糟糕,总是半夜惊醒,它时常半夜伸手去,只能触摸到温软的被窝。 于是它早已习惯赤脚跳下床,去找他。 他身体实在太差了,能在不远的位置被找到。 或许是蜷缩在柜子里; 或许是躲藏在浴缸里; 或许干脆坐在楼梯上,歪着头颅看楼窗外的星星。 它白日累得近乎透支,晚上找到他时依然温声想哄着他回来: “宥宥,该睡觉了。” 他最喜欢躲藏在衣柜里,眼睛定在某个地方,一眨不眨,偶有回应: “嗯。” 它怕吓到他的。 可是之后,它再惊醒时摸到的床褥是平整冰冷的。它蹦跳下去,赤脚在城墙中寻啊、寻啊……到几乎寻到浑身被划伤。 怎样都找不见。 再也找不见了。 “宥宥,别躲了好吗?” “宥宥,乖乖出来好吗?” “宥宥,该睡觉了。” “宥宥……” 哦,它想起来了。 他已经躺入万花丛中,再也无法睁眼了。 它的爱人,再也不会半夜因病痛折磨睁眼同它对视,越过它去翻找床头柜、童话书旁的那把剪刀了。 它没有告诉神志不清、记忆断片的爱人,是被它藏起来了。 它想要他,无数次地做那个动作。 但这样太残忍了。 它想,它的爱人活得实在太累了。 那场手术确实很成功。 结束了他失败的人生。 “宥宥。”它将头埋在失而复得的珍宝里,收敛自己所有的可怖面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句话,“该睡觉了。” 它的爱人沉吟了一会儿,说:“吃药吧。” “抗不下去,就吃药吧。” “其实……也不是很可怖的事情。” * 一桶凉水倾盆而落。 被揍摁在地上的几个身影彻底不动了。 “来啊,不是很嚣张嘛。”他哐当两声丢掉体育室里拿出来的铁桶,水溅到裤脚上也不躲避。 “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来啊,再来搞小爷啊?” 地上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那时候也是,被献祭去做“贡品”的人,年轻、漂亮、青年。他们要求他挑一只“贡品”,用针脚扎入皮下,推入蓝色的液体。 他做不来,就要挨打。 于是“贡品”也像这样堆排在一起,还清醒的便惊恐四处张望;有些迷糊的过不了多久便唇齿发颤,下颌无法收缩。 是毒.瘾发作。 那时候他还不是“祭品”,被恐吓如果做不好,是要变成“贡品”的。 “来啊!”他又猛踢了对方一脚。 “够了!”禾正也负了伤,拉住他,“好了,小嵘,我们回家吧。” “我不去。”季嵘挣了挣手,“你要回就自己回。” “季嵘!你他妈的到底在闹什么脾气?”禾正终于忍耐不住了,“要不是今天我来,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在学校天天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事?” 父亲死后,禾正强行麻痹自己在学业上,顺利考入公大。 他今年刚进入大二,季嵘步入高三。 季嵘冷笑:“哦,要您操心了?” 禾正的母亲并不喜欢季嵘,尤其是丈夫因公殉职后,那位夫人对季嵘毒贩之子的身份愈发介意。 再说,救出季嵘时他已经十岁了,是在环境里被催生得什么都懂,但根本不可能任其自生自灭的年龄。 季嵘成绩很好,在高中各项联考里发挥得甚至比禾正还优异,特别是化学科目,几乎次次满分。 可禾正的母亲厌恶且惧怕他,并且将他在化学领域的天赋归为“制.毒”天赋。 尽管那位女士已经在看心理医生了,季嵘回家时,她那惊恐厌恶的眼神还是难以收敛。 禾正考上大学后并不在本地读书。于是季嵘申请了住校,靠着撬走晚自习去打临时工的钱勉强过活。 相对应的,一个漂亮得过分、又独来独往的男生,在某个方面总是能激发出同龄人“孤立”他的借口。 “你……”禾正疲倦不堪,“别闹了。” “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跟你说,我绝不允许。” 青年那张昳丽的脸徒然笑开:“你管不着,禾正。” “我去定了。” 与普通家庭不一样,因为季嵘身份和禾正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们同缉毒队的联系甚秘。这两年毒枭有翻动的意思,“醒美人”还是在黑市上流出了,搞得缉毒警焦头烂额。 就在上个月,他们发现了一个甚微的破口。 暗线里有一次“醒美人”的“献祭”,可以趁机插入警方的人。 然而这次“献祭”的要求很高,必须是不满十八岁的、身高达一七五的漂亮青少年。 警方稍微碰过他们“审核”的底线,那个玄乎的“漂亮”标准定得很高。 辗转无奈之下,有人提到了季嵘。 本就是毒窟长大的“祭品”,熟悉那个团伙的一部分“规则”,又实在张扬漂亮得没有半分“警味儿”。 何况他常年打架斗殴,性格怪异,无血缘亲人,身份也一向是警方捏造的,加之本人聪明敏锐,对化学有过人天赋。 一时不能找到比他更适合的“卧底”人选了。 “你敢?!!” 禾正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才多大?一旦失败便只能被‘销毁’,要是成功你也要在那个地方埋十年、二十年、甚至半辈子?” “他们没有资格逼迫你,你不许去!” “哦。” 季嵘嘴角有伤,淤青在脸上像点缀他的朱砂。青年随手抓了抓及肩的长发,完整露出雌雄难辨的面孔: “无所谓啊。” “反正我死了,正好还你们母子清净。”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咔!——”平伍拿着喇叭喊。 他那有朝地中海发型靠拢的头颅扭了两圈,终于透露出了点不耐烦:“褚狸,你脏话太多了。” “已经四次了,这个场景都要NG这么多次的话,之后要怎么演?” 京宥微微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松开。 他几乎是一瞬就卸下了“季嵘”满不在乎的神态,换上平日里的淡然,垂头稍显关切道: “没事吧?你……好像状态很不好?”
第84章 -十五声- 虎口处传来的触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户外的微雨终于浇过了深沉,叫十七八点的天色徒地明亮不少。挣脱囚笼的亮色散布进来,几乎要迫不及待为青年描边。 白皙的肌肤、透着青紫的血管。 “褚狸,你还握着人家Caesar的手干什么?找人家谈恋爱?”平伍摇着喇叭叫了两声,有些心力憔悴,“你先下来,把这场的情绪重新调整好。” 京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伸出右手使了一定力道,剥开褚狸的控制,收回左手腕部,唤他: “褚狸?” 大男生半弓着身体,蜷曲着的手在空中来回抓握了两下,轻声道:“……好可惜。” 京宥愣了愣,轻笑释然。 他竟能很轻易地听懂这些没来由的感叹:“是避免不了的伤疤。” “已经尽最大能力去处理了。” 京宥提着腕部,来回又看了两遍。 覆盖在“礼物”上的,两条交互撕咬的黑红毒蟒。 会昱安请的那位纹身师技艺高超,蛇身不小不大,刚好能完全盖住他凸起的新肉和那些狰狞的针脚。 褚狸深呼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朝周围人一一鞠躬诚恳道歉:“抱歉大家,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问题。” 又对着京宥道:“抱歉抱歉,害得你跟我一块儿重来,我实在是……” 京宥摇头:“没事,理解。” 他们从早上六点开拍,到现在也没能休息。 京宥难免疲乏,他揉了揉眉心,扯掉“季嵘”半开不开的校服外套,挽在手上朝外走。 “Caesar……那个。”身后的人叫住他。 褚狸的脸确实生得适合打造成“极端正派偶像”,唯独他本来的发瞳色太浅,撑不足气势。接这剧之前被强行要求染成了纯黑色,明暗对比霍地将那股东方特征烘托得更突出了。 “怎么了?”京宥偏头,疑惑。 “我可以请问你一些关于‘禾正’神情动作的技巧吗?” 褚狸眉角拉长,眼神确有虚心求教的意思。 这句话问得很怪,可以说和京宥毫无干系。明眼人一听便知他这是拐着弯想请教京宥一些演技方面的经验。 剧组人忽地放轻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听回答。 Caesar有个业界夸张的传闻:但凡他试镜,从来没有被相关行业里的人否认过;限制他的纯粹是外形条件,而非角色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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