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你眼前的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 :猜对了,要继续吃药。 :猜错了,要被关起来。 京宥闭了闭眼,额角青筋连翻跳动,硬生生把那些填堵回答的幻听拉扯下去,紧盯住男人的唇。 没有动作,合闭的。 所以是他没有说话,不是他听不见了。 他吃了药的,他现在是没事的。 京宥没能维持住笑,只能任凭嘴角落下来,转身上车。 欲厌钦一路沉默。 京宥本以为他会直接开车回欲家,却发现对方依然像计划好的那样:带他去预定的餐厅吃饭,又顺程去私医拿了新换的药。 男人的耐心好似被无限拉长。 等他在玄关处换好鞋,身后的人缓缓扣上重门,好一会儿才唤道: “宥宥。” 京宥站在扶梯旁侧了侧耳朵,迟疑。 在确认人声。 男人踩着皮鞋直接入内,脱下大衣外套,朝他走过来。 皮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并不明显,屋内没开灯,只有楼顶天窗投射下的微弱月色。欲家大宅今日没有人,所有的仆从甚至连管家都被提前遣走。 主人家在刻意规避一场暴风雨。 “嗯,我在。” 青年松开扶上楼梯的手,转身正正看着他。 欲厌钦净身高一米九八,身材比例绝佳:宽肩窄腰,身腿四六分,由专人制定的常年健身计划没有使他被过分夸张的肌肉傍身,但比常人更大的骨架靠近来,依旧能给人扑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他贴近站在两阶楼梯上的青年,伸出手自然揽住对方的腰,把下颌搁置在京宥的肩膀上。 知道对方在不安什么,他把唇凑近他的耳畔,增大声音: “为什么不听话呢?” MECT控制他的病情后,京宥对一切没有回应的问话都很忐忑。 “我……” “宥宥。”欲厌钦打断他,把自己埋在他颈间,收拢手臂的力道,手表硌在对方的腰窝处。 “就在家里,写生、弹琴?随便什么,都可以。”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能给你所有的东西,除了——” 他感到难以呼吸,对方显然有些失控。 京宥的里衫被冷汗打湿第二遍,他尽全力克制住身体对男人的惧怕,揪住某个点:“欲厌钦,我就在这里。” “我去拍了代言,然后按照你给定的时间,我们去吃了饭、拿了药,准时回了家。” “你看时间,没有一件事逾时五分钟。” “没有什么事情逃脱你的掌控。” “我接下《十五声》是因为我喜爱,是因为角色塑造,是因为……”京宥心跳如鼓,牵强解释着原因。 明明只是他事业上微小的一个转折点。 欲厌钦的手掌抚摸上他的发丝,扣住他的后脑:“喜爱?” 终于有什么火苗点燃了炸.药包。 欲厌钦双手猛地扣在他的脖颈两侧,拇指几乎陷入他的面颊皮肉之中:“你跟我说喜爱?” 他常日里惯有的沉稳破开,猛兽撕破人.皮面具,显出獠牙:“你觉得你自己能分清什么是喜厌吗?” “京宥,你能在三声问话没有回答里保持冷静吗?” “你能停药两天之后正常入睡吗??” “不接受每个月的治疗你可以确保自己看不见幻象吗?!” “你拿什么东西跟我说你是喜爱?” “喜爱什么?演绎、当明星、还是钱?” “你有绝对的理智吗?你是完全刑事责任人吗??!” 是哦。 不可以。 答案甚至都不需要他开口。 “接那个剧本对你有什么莫大好处吗?”欲厌钦稍稍减轻了语气,他对自己的狂躁有几乎湮灭式的掌控,“京宥,你能保证你在演绎过程中不会混淆现实和剧本吗?” 京宥毫不犹豫,答:“不能。” 他的五官被对方的手劲拧成奇怪的形状,淡淡问了另一个问题:“欲厌钦,桃乐找到了吗?” 男人松开手,嗤笑一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有。” 京宥反驳:“是没有,还是不想找?” 以欲家的势力,找个不加掩饰的重点高中女学生如挥手掸灰。 沈一铄自杀令精神病院受到波及,年关一过其余患者被迫转移,病院里所有同他有微弱联系的东西好像都被一刀斩断了。 甚至为什么会好起来,是怎样好起来的,全被挂上MECT的借口,折叠在一个名为“488号”的空间里。 他畸形着挤入那个空间,被不分青白地压成规则平面,再抽出来。 就算断断续续接拢了第二人格所有掩藏的记忆,京宥在病院的那段时间依然觉得混乱,很难向旁人拼凑起一条完整的时间顺序。 但是桃乐。 京宥几乎不顾一切地把沈一铄的“寻死”与桃乐挂在一起。 “找到了又怎么样呢?”欲厌钦终于开始不耐烦了,“京宥,你到底是把什么东西看成了依托?” “以前撑着你不去死的是汤岳鸣?潜意识里让你畏惧死亡的是汤恕?你又要塑造出另一个十年幻象?让你现在不敢、还是不愿去死??” 前世京宥极畏惧他。 因为第二人格会及时出现,像一张掩藏的保护伞挡掉所有危机,又躲进身体里。只下躯壳的浑身伤痕给茫然却极其敏感的主人格。 所以他怕欲厌钦生气。 他甚至无数次排练动作,表演“喜悦”,好来躲避他的所有怒火。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京宥往后退了一格阶梯:“是想要看我去死吗?那好啊,那我——!” 还没听他说完,欲厌钦跨步往上就要去扼住他的咽喉。 要把他这些话全部塞回唇齿、塞回咽喉、塞回胃肠——他一句都不想听。 京宥早有防备,手臂一推暂且拉开他们的距离:“欲厌钦!!” 他真的很少这样怒斥。 “我必须知道,我必须要知道!他当时就躺在那里,我明明得到了暗示,为什么我就是分不清?我什么时候听见的?我是怎么清醒过来的,为什么我没能救他?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巧!” “他就——他就躺在那。” “为什么躺在那?他到底在意什么,桃乐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那个选择?” “甚至,甚至还有鲜花?有吗……他的葬礼会有吗?——” 欲厌钦极力控制住自己肢体上的冲动,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病人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京宥到底是用着药的,不到两分钟便平静下来: “……对不起。” “别生气了。”青年有些疲惫。 他厌恶争吵,尤其是和男人。 京宥又从楼梯上下来,抚上欲厌钦的手臂,踮着脚伸着舌往男人面庞上吻:“别生气了……” “好吗?” 湿润卷上烈火,男人本能地回应他的动作。 接下来便是过火的性.事,两人在将近凌晨三点二十才结束。 欲厌钦睡到五点半时惊醒了一次,伸手朝身边探时竟只有温热的被窝。 他几乎瞬间弹起,伸手抽开床头柜,看见里面摆放着的离边缘刚好五厘米的童话书。 大概这种场景在梦里、或者现实里重复了无数多次,迫使他的情绪和思考在刹那间疯狂拉扯。 好半天,男人才收回了理智,赤脚朝微光的浴室走去。 靠近了便能听见一阵又一阵反胃的呕声。 欲厌钦停在了浴室门口。 里面只开了一盏微弱的灯,那只好似不属凡尘的金丝雀撑在洗盥池旁,垂了大半个身躯,频繁呕吐。 京宥因换药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胃稍稍消停,他抬头,动作极轻地去开水。 整个人忽然被一团热源拢住。 青年微愣,朝镜子里的男人看去:“吵醒你了……” “宥宥。”男人嘶哑着声音,半张脸被乱发遮住,一声又一声叫他,像是低喃,“宥宥、宥宥。” “我们再也不吵架了。” “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京宥还有些晕,侧头去看他,又突然不再动弹。 肩上滚烫的呼吸竟在微微颤抖。
第83章 -十五声- “对不起,欲厌钦。” 他只能低声轻喃。 镜中的人高拱着背,呼吸沉重。骨架肌肉剥离出畸状,再遏制不住从包裹着他肌肉形状的黑色短袖里挤出。 像是衣襟和皮囊再也捆绑不住野兽的原型。 京宥因清洗打湿了大半头发,发尖在空中来回翘动了好几下,像是找到了附着的主体,连翻往男人的臂膀上贴。 他连同双臂都被这炽热拢在内。 京宥重新看向镜面,伸出手试探着触碰男人的头部。 他将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倒着压低他那些硬直的发根,理出对方光洁的额挺。 青年视线落在男人赤红的眼角上,像安抚即将暴走的困兽般低喃: “吵醒你了,没有睡好吧?” “还早,继续休息?” 欲厌钦的呼吸频率很不稳定。 他在控制。 意识到这点后,病弱换药带来的排斥反应同难以清醒的情绪崩溃连翻袭击上头脑,重如频鼓又细若银针。 京宥不得不试图推开他,手指青白地掐住洗盥池的边缘,往池内伸长脖颈。 他已经呕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是阵阵苦水。 好一阵。 京宥稍缓,笑道:“很痛苦吧。” 身上的力度并没有因为他的推拒减弱分毫,反倒愈发收紧。 从臭土沼泽里挖走了红玫瑰,自此这抹足以叫世人惊羡的艳红便成了野兽唯有的宝藏。 野兽将宝藏移种在它荒瘠的城墙里。 是它不够好吧。 是它不够温柔、不够似人、甚至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刺激连翻咬动神经。 它依旧想要、独独想要留住的东西,就在怀里,就在它畸影笼罩、卷尾包裹的地方。它本来想将这世间最富有光芒璀璨的东西都送给他的。 但……它再也找不到。 找不到比它怀里更耀眼的东西了。 他终于还是问它了。 他说: “欲厌钦,我死后……你还好吗?” 林雯悦曾问少年,恨吗? 恨出生在京家那样寡情的家庭,拥有一个天生神经病、妄图拿亲生孩子做研究试验的父亲; 恨不顾后果,草率将他送给仆人的母亲; 恨断腿导致心理扭曲的养父在嗜酒后狂风骤雨般的家暴; 恨因手腕两次折断,这辈子都无法上手术台的命运; 恨赌博欠债不择手段将他卖走的荒唐舅舅?
117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