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年只觉得腿脚发软,一道刺骨的寒意攀上脊背。 他想要上冲上前去,可是脚下却又想被绑了石头,一步都迈不出去。 胸腔中对卫之淮的恨意都在这一刻被冲淡了些许,他希望卫之淮死,但他更希望江竹没事。 不是有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江竹已经从阎王殿里走过一遭了,这一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啷! 匕首落地,江竹慢慢从卫之淮的身上站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卫之淮却是一动不动。 “淮安王殿下,咳,”江竹用衣袖擦着手上的血迹,“那个,我好像失手了。” 站在高台上的卫秉哲,脸上却没有不悦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高声道:“庶人卫之淮大闹宫宴,意图行刺本王,现已伏诛,抬下去吧。” 底下的众人又纷纷议论起来。 卫秉哲扫视了下面一眼,肃声道:“诸位,可是有什么异议?” 底下顿时鸦雀无声。 卫之淮的尸体被抬走,这场闹剧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你怎么样?”叶安年冲到江竹身边,想要查看他手上的伤口。 江竹把已经止血、包扎好的左手举给他看:“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叶安年:…… 难道这就是做大夫的好处? 受个伤自己瞬间就处理好了。 宫宴是办不下去了,宫女和小太监们在御花园里穿梭着收拾残局。 叶安年要拉着江竹回去,卫秉哲却朝他们走了过来。 “淮安王殿下。” 江竹朝他欠身行礼,叶安年亦然。 “不必多礼。”卫秉哲朝两人点点头,视线落到江竹被包裹起来的手上,“你二位在宫里歇息片刻,我叫御医来给你看一下吧。” “这就不劳烦殿下了,”江竹道,“殿下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卫之淮虽然死了,后续的事应该还有的忙,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 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皇上找到了吗?” “呼,”说到这个,卫秉哲叹了口气,点点头,“找到了。但人已经没了。” 刚刚那个假冒的人被揭穿后,他就派了人去宫里的各个角落寻找他父皇的下落。 索性,人已经找到了,竟然就在寝殿的密室里。 江竹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皇上驾崩,卫之淮也死了,剩下的怕是殿下还有的操劳。”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卫秉哲拍了下江竹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 江竹勾勾唇角:“说这些做什么,殿下也帮我达成了所愿,咱们合作愉快。”
第204章 落幕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两人携手沿着宫里长长的步道慢慢地走着。 此时日头已偏西, 高高的宫墙红墙白瓦,抬头望去只能望见小小的一片天地。 这是通往宫外的最后一段路了,两人几乎没有碰到任何宫女和太监, 只远远瞧见,守在宫门处侍卫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事情, 算是彻底解决了么?”叶安年突然开口。 江竹侧眸望了他一眼, 勾唇:“你猜?” 叶安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卫之淮倒台, 他背后仰仗的势力应该也会很快被揪出来吧。” “就是不知道, 新皇的人选会是谁。” 江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放心,能坐上那个位子的, 只能是卫秉哲。” 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叶安年没有多问, 只是点了点头。 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两人一出宫门就上了马车。 京城内车水马龙,街上的店铺似乎家家都生意火爆, 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叶安年从车窗望出去,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人们,大家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马车快要驶出城门的时候,突然从皇宫的方向传来阵阵鸣钟之声。 一时间, 街上忙碌的人们都立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望向皇城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安年感觉他坐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一下, 才又继续“嘚嘚”的走起来。 回到白鹤斋时,天已经擦黑了。 子末见江竹又受了伤回来, 大呼小叫的跑去栖云阁翻出一大堆药膏药粉,堆在江竹面前。 结果被江竹拍了一巴掌,委屈的直皱鼻子,这才老实了。 不过,听说卫之淮已死的消息,斋里上下都很高兴,子末颠颠儿跑去饭堂找陈阿婆,说晚上要做顿好的,大家一起庆祝庆祝。 最近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白鹤斋里的气氛也总是透着盈盈的喜气,和着这盎然的春意,倒是叫人高兴。 第二日,宫里就传来了大皇子主动让贤,淮安王继位的消息。 一切都如江竹预料的那样。 日头高挂,风轻云淡,又是一个好天气。 叶安年和江竹坐在院子里秋千上,看着子末吭哧吭哧锄地。 头顶的葡萄藤已经爬满了竹架,手掌大的叶子一片片撑开在头顶,正好搭起一个天然的凉棚。 阿梨举着叶安年给她做的纸风车从外头跑进来,看见坐在秋千架上的两人,开口道:“叶哥哥,晚晚哥,外头有人找你们呢!” “哦?是什么人?”江竹问。 阿梨歪头想了想,脸色突然垮了下来,看上去有些紧张。 叶安年安慰她:“没关系,你说说看?” “是,穿着铠甲的人,”阿梨捏紧拳头,“拿着刀!” 月凉城的事,还有之前卫之淮带人烧山,硬闯白鹤斋,都给小姑娘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她一见到身穿铠甲的人,下意识就觉得是坏人。 江竹用脚停下秋千,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叶安年也跟着起身:“我也去。” 江竹想了想,没有拒绝,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人一起往外走。 一出白鹤斋大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人。 身穿一身墨色劲装,外加银色软甲,江竹认识,是卫秉哲的贴身近卫,孙衔。 “江斋主。”孙衔给江竹行礼,“如今新皇登基,大行封赏,你之前击杀刺客有功,皇上特地派属下来前来,送上谢礼。” “有劳。”江竹淡声道。 孙衔一拍手,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立刻上前。 叶安年就见这两人的手上分别端了两个托盘,上面都用红布盖着。 江竹没有立刻接下,也没有将红布掀开,而是看了孙衔一眼。 孙衔却道:“江斋主打开看看吧。” 江竹这才上前,将两个托盘上的红布都揭开。 那托盘上,一左一右,左边的是一封诏书,右边是一堆码放整齐的黄金。 江竹只瞥了那诏书一眼,就把手伸向了右边的托盘。 孙衔:“江斋主想好了?既是皇上给的赏赐,两个都要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江竹回答的干脆,“皇上他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比起高官厚禄,不如退隐闲居。” 说罢,接过那盘金子,叫上叶安年,径自走了,没有一点留恋。 孙衔望着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这才收回视线,朝自己的两个手下道:“走吧。” 其中一个手下问:“他就这样走了?连左边这个盘子里的诏书写的是什么都不看?” 孙衔拿起托盘里的诏书,将其打开,就见那上面是册封爵位的圣旨。 大致写着:江声晚有从龙之功,封平京侯,可世袭罔替。 那小侍卫瞥了一眼,很是唏嘘:“可惜了,他要是打开这诏书看了,肯定不会选那百两黄金的。” “他会。”孙衔道,带着两个手下往山下走,“咱们皇上看人很准,江声晚不是那等贪图官位之人。他清醒的很。” “是吗?”那小侍卫似乎还是不懂,挠了挠头。 放着能世袭的爵位不要,却选了金子,他看着这白鹤斋建的不错,这斋主应该也不缺钱吧? 这还不是傻的? 另一边,江竹拿着那百两黄金的赏赐,和叶安年一起回了壹舍。 叶安年虽然不知道那封诏书上写了什么,但是他相信江竹的选择。 两人回到卧房,江竹把托盘放到桌上,对叶安年道:“这么多金子,你可得保管好。” 说实话,叶安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闪瞎人眼睛的金子,他拿起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还真是颇有份量。 “不过说实话,比起那诏书,我还当真更喜欢金子。”叶安年道。 江竹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我就知道。” 叶安年从卧房的柜子里抱出来一个带锁的小箱子,放到桌上将锁头打开。 箱子里放着厚厚的好几沓银票,一摞子金条,还有各种地契、房契。 这是两人的小金库。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重新规整了一下,然后把这些金条一块块码放进去。 拿到最底下,却看见托盘铺着的红布上,放着两块金牌,上面好像还有字。 “这是什么?” 他拿起一块看了看,江竹拿起另一块。 “这是,免死金牌?”江竹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卫秉哲除了黄金,还给了他们两块免死金牌。 叶安年看着金牌上的刻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虽然应该用不到,但是这个我喜欢。” 江竹勾住他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啵”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巧了,我也喜欢。” …… 卫秉哲上位,手段凌厉的很快平定了朝中所有质疑的声音,因着还在老皇帝的守孝期,举国上下摘冠缨、服素编、停止丧服嫁娶,各种娱乐也都禁了。 一时间,全国都沉寂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气氛却影响不到远居在白鹤斋里的众人。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壹居小院里,叶安年和江竹种下的菜种和花籽都长出了绿油油的苗苗。 叶安年的肚子终于有了些变化,但因为他太瘦,虽然已有五个月,小腹却依旧只是微微隆起。 早期的孕吐反应总算过去,倒是舒服了不少。 江竹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因为处理的及时,连疤都没有留下。 现在,斋里的事务依旧还是子妤在管着,江竹就一心陪着叶安年。 不过,江竹也许诺她,等道叶安年平安生产之后,就放她离开白鹤斋。 到时,就派人把福崽和丁秋接过来。 如今丁秋也有十二三岁了,他准备开始教他处理一些斋里的事,等到把人带出来,他就能彻底撂挑子,和叶安年一起养养小孩,等往后孩子长大些,他们就离开白鹤斋,到处去走一走,逛一逛。 若是途中喜欢哪里,就停下来,置办一座宅子,在那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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