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一瞬间,身形还有些摇晃。 “从今往后,你最好永远消失在我眼前,否则,来日再见,我定会杀了你,绝不留情!” 落下这么一句之后,常衡就抓着桃木剑,摇摇晃晃往林深处寻去,他要继续去寻找孟梨。 小狐狸看着常衡的背影,越来越远,浸泡在浓墨般粘稠的夜色之中,最终彻底消失不见,才慢慢收回了目光。他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搭拉着尾巴,找了个犄角旮旯地,独自舔舐伤口。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戴回珠子,重新变回了人形。 为了不被常衡发现异常,他还寻了条小河,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之后才开始想,自己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小系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从此往后,孟梨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他又回到了此前的山洞,寻思着,常衡或许还会回来找他,可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找,居然都再也找不到了。原先来时经过的密林,也变了个样子,入目可见的碎石杂草,俨然就是一片荒野。 而天色不知不觉,也亮了。 孟梨觉得事有蹊跷,还是别赌气了,尽快和常衡汇合才行,千万别再横生枝节。 他凭印象,想回到客栈,说不准常衡已经在那等他了。 可他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回去了,甚至连之前的镇子,也犹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留下的,只有大片大片的荒坟。寒风一吹,冰冷刺骨,他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冷颤,抱着胳膊,来回搓了搓,举目四望,竟对此地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才后知后觉,此前他们入的小镇,只怕就是叶家主设下的幻象,如今叶家众人被常衡打跑了,幻象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孟梨此刻又累又困,肚子还饿,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再说,到此地到处都是荒坟,他总不能随便挖个坟,躺里面睡觉吧? 青|天|白|日的,要是被旁人瞧见了,指不定以为诈尸了呢。 他得赶紧找找,附近有没有人家,好讨口吃的,先解决温饱问题。 走着走着,就路过一片柿子林,可眼下还未入秋,柿子又青又涩,根本就吃不得。 更何况,孟梨也没有钱。 只好揉了揉饿得扁扁的肚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有气无力喊着常衡的名字,喊到最后口干舌燥,他也懒得多费力气。也不知走了多久,竟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耳边嗡嗡作响,眼皮子沉得要命,隐隐约约,他好像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之后,意识就彻底断开了。 待孟梨醒来后,入眼就是很陌生的环境,他躺在竹床上,房里陈设简单,除了张竹床,就一方书案,案上堆放了几本书,距离得远,也瞧不清是什么书,旁边还放了盏铜炉,点着香,似乎是檀香,隐约还能听见外面传来悠扬的钟磬打击声,还交织着肃然的诵读声。 听着倒是有些像道乐。 自己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还能听见道乐……?难不成,已经来到了常衡的师门,此刻正在道观之内? 忽然,外头传来推门声,一个穿着湛蓝色道袍,容貌清秀的小道士走了进来,见孟梨醒了,顿时面露喜色,回头同身后的道士说了什么,而后就接过对方手里的衣物,缓步走了进来。 孟梨刚要开口,却发出了沙哑至极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 “公子,请先喝水。”那小道士端了水来,轻声道,“你莫怕,这里是道观,是常衡师兄带你来此地的。” 原来如此。 那孟梨昏倒之前,听见的脚步声,应该就是常衡找过来了。 既然已经回了道观,那孟梨就放心多了,喝完水后,嗓子终于舒服了许多,他问:“那他人呢?” “常衡师兄在闭关,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出关,公子大可在道观中放心住下,待常师兄出关后,你再寻他罢。”顿了顿,小道士又道,“对了,我道号为玄相,若是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寻我便是了。” “原来是玄相道长,那你也别公子公子地叫我了,我叫孟梨,孟是孟浪的孟,梨是梨花的梨。”话到此处,孟梨的肚子很没出息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有点难为情,赶紧伸手捂住了。 玄相道:“我去拿吃食来,这是换洗衣服,观中只有道袍,还望孟公子莫要嫌弃。” “……”嘚,这小道士还挺客气的嘛。 “不嫌弃,不嫌弃,有的穿就行了!”孟梨估摸着,常衡之前给他买的衣服,都丢客栈里去了,有两套还是全新的,他都没来及上身呢,想想真是好可惜。 不过,如今他已经和常衡有了肌肤之亲,就以常衡的性格,定不会吝啬于给他花钱,以后肯定还会给他买好多新衣服的。 道观吃斋,都是粗茶淡饭,一点油水都没有,但孟梨此刻饿得很,也不挑食,一番风卷残云之后,腹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渐渐消散了。 他从玄相口中得知,原来常衡将他带回师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意思也就是说,孟梨昏睡了三天三夜! 玄相道:“常衡师兄命我好生照顾你,我本来还担心,你迟迟不醒,可是受了什么伤,眼下见你醒来,可真是太好了。” 他还有晚课,便要先行离开,孟梨也不好强留他。 临走之前,玄相还刻意叮嘱他道:“眼下天色已晚,孟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再过来,带公子四处转转。” 睡了太久,骤然醒来,胳膊腿都躺得酸疼,孟梨换好衣服,就下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房里没什么家具,桌上的书,都是一些道法之类的东西,他没什么兴趣。 见外头天色昏暗,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兴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摸到常衡的房间,也不一定呢。 孟梨见四下无人,大摇大摆就出了房门,这道观比他想象中要大,建立于高山之上,周边群山连绵,因此极其寂静。他转了一大圈,也没遇见半个人影。 更糟糕的是,他看哪间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一来二去,竟然都摸不回去了。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沉,要是再摸不回去,不会被人当成小偷罢? 纵然不被当成小偷,他今晚也不能睡在庭院里啊。 也不知道常衡好端端的,干嘛要闭关,难不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需要闭关休养? 还是说,常衡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破了色|戒,所以干脆自闭了? 正当孟梨发愁之际,忽嗅到一股很浓郁的香烛气,因为气味太过浓郁,他还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鬼使神差就顺着气味寻了过去,浑然没注意,自己越走越偏,周围也越发寂静。 一直走到了一处庭院中,那香烛气就越发浓郁了,他寻思着,气味这么重,该不会是哪个小道士晚读的时候,打了瞌睡,再把烛台打翻了吧。 那可不得了了,得烧死人的。 他一边嗅,一边往里走,走到一间房门口,就停了下来。 房门紧闭,里面点着灯,气味就是从里飘出来的。 孟梨刚想抬手敲门,忽想到,道观这种地方,都是有宵禁的,现在这么晚了,只怕子时都过了,要是他贸然敲门惊动了人,若是有事还好,要是没事,会不会连累对方受罚呀。 毕竟,他之前看电视剧,里面的道士连几点睡觉,几点起床都有讲究的。自己不是道士,不知者不怪,要是连累别人反而不好。 这般一想,他索性在纸糊的门窗上,戳了个小洞,然后就透过小洞,往里瞧去,隐约就见白墙上,落着道人影,直挺挺的,跟木头似的,这么晚了,居然还没睡。 恰在此刻,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屋里立马传来熟悉的男声:“什么人在外面?!” 孟梨一听,顿时就乐了,这声音不就是常衡吗?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玄相居然骗他说,常衡在闭关,分明就好生生待在房间里嘛。 孟梨哼了一声,直接双手推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果然瞧见,墙面落的人影,正是常衡。 但不知为何,常衡此刻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石像,以孟梨的眼力,也认不出是什么像,但他认得牌位,就放在三清像的下面。应该是常衡仙逝的师父的灵牌。 案上的香炉里,点了三柱香,又高又粗,也不知道得烧到啥时候,屋里香烛气浓得都能晕死人,偏偏门窗紧闭。 孟梨真担心常衡这个傻子,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怎么是你?”常衡面露惊色,随即在看见孟梨要去开窗户,顿时面色一沉,“不许开!” “为什么啊?咳咳咳。”孟梨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扇风,“你老是待在这种密闭空间,还点这么粗的香烛,会窒息的!” 然而,常衡并不听他的,一挥衣袖,原本才打开的房门,就被他掩上了。他敛眸,对着面前的三清像,沉声道:“孟梨,你不该来此。” “我也是稀里糊涂,才走到这里来的……对了,我听玄相说,你闭关了,你是受伤了吗?”孟梨问,见他一直跪着不起,还十分纳闷,索性绕到了常衡侧前方。歪头瞧他。 一瞧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常衡的脸色青白交加,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孟梨立马想伸手拉他。 “退后,你不可以站在那里。”常衡出言提醒。 孟梨只好默默退开了,他很不理解地问:“闭关就闭关,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呢?”膝盖不疼的吗? 旁边明明有垫子的呀,干嘛要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孟梨好心好意,从旁边拖拽了两个垫子,一个自己坐,一个推常衡面前,还拍了拍,示意他也坐。 “孟梨,你不该来此地。”常衡摇了摇头,沉声道,“玄相没有告诉你,入夜后,不可以在观里随意走动么?” “你别怪他,他跟我说了,让我睡觉,可是,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一点都不困,再躺下去,我都快躺退化了。” 一听说孟梨居然连睡了三天三夜,常衡顿时面露惊诧,下意识想把孟梨拉过来,好好看看他,可随即想起,自己已经破了身,不干净了。 更何况,三清像前,又怎么好失仪? “你先回去,待我出关后,自会去寻你。” 孟梨:“那你什么时候才出关嘛?还有啊,你的脸色好差,不能起来的吗?” “不能。” “为什么呢?是你做错了什么吗?”孟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受罚。 “是。” “那你该不会跪了三天三夜了吧?” “嗯。” “……” 孟梨无语了,终于明白常衡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也就是常衡,要是换作孟梨,此刻早瘫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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