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弦知道他一向谦逊,既然说懂些皮毛,那就是可以拿得出手的水平。x 搭了脉过后,子真道:“无大碍,只是经脉受到了些冲击,有些惊悸,好好休息几天就行。” 李庆弦收回手,冲他灿烂一笑:“谢谢师兄。” “你我师兄弟之间客气什么。”子真回以一笑,端正温和的脸上泛起迟疑之色,似乎欲言又止,他望了一眼程先生。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程先生方才还精神头十足,吵着要给李庆弦出气,这会儿已经用拐棍支着下巴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子真放低声音,小心询问道:“阿弦,街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即便违背了长空司的警告,可李庆弦毕竟是他的师弟,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李庆弦怎么会不懂子真的心情,他心中既感动又苦涩。 长空司与长空暮的打斗惊天动地,闹出那么大动静,铁定是瞒不住的,别说不复宫了,保不齐龙宫此刻已经知道消息了,然后他们就能发现,太子也跟着不见了。 当初答应了长空司要保守身份的秘密,李庆弦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自已的身份来历,听子真这么问,虽然他仍然可以随便编个理由,说不小心被波及的,但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子真师兄这么照顾他,待他亲如手足,他却有事瞒着他,对他撒谎。 李庆弦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簌簌轻颤,子真瞧出他脸上的纠结与犹豫,略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气馁,脸上又挂起笑容,善解人意地柔声道:“没关系,阿弦,你不说我不会逼你。其实从尊上待你的态度,我就能看得出来,你的身份并不普通,或许有更大的缘由在里面,不方便被人知道,我明白。” 李庆弦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师兄……” 子真温柔地注视着他,摸摸他的头:“我看你总感觉像是同病相怜,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罢了。虽然尊上他对你很不一般,但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我怕你误入歧途,怕你因为年轻犯了糊涂。尊上他……到底不是好相与的。” 李庆弦怎么会不知道长空司的危险,子真师兄也是善意劝诫。 他很感激身边能有这么个人关心自已,爱护自已,事事为他考虑。但心头隐隐地又泛起那么点不赞同。 长空司纵然恶行累累,人们都咒他该死,但是他知道,他内心并非全无善念。 试想一下,倘若放在他自已的身上,从出生那一刻起,便遭受恶意与诋毁,连自已的同胞都瞧不起他,没有朋友,亲人疏远,备受白眼。他会不会也如长空司一般对一切都失去好感和信任?他至少还遇到了师父,也拥有过温暖,若是没有,他的人生也定然是灰暗不堪的,而长空司始终是一个人。 或许正是因为心有恻隐,有了那么一丝怜悯,他听不得别人说长空司的不好。 不过,子真师兄是好意,是怕他受到伤害,与长空暮的恶意不同,李庆弦能分得清,他笑着说:“师兄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小心的。” 晚一点的时候,长空司回来了,一进门发现自已的寝殿已经没有门了。 “……” 李庆弦站在屋内,两人遥遥相望,大眼瞪大眼,长空司似乎在用目光询问他怎么一回事。 “那个……”李庆弦咳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不小心弄坏的。” 长空司眉梢一挑,显然不信他说的。 他怎么不知道他李庆弦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他布置的结界都能弄坏? 将责任揽到自已身上,不过是为了掩护某个人罢了,看这房门的毁坏程度,他就已经猜到是谁做的了。 长空司没戳穿他,凉凉地道:“就这么点能耐吗?下次多用点力,最好把整个无赦殿炸了,好让本座开开眼。” 李庆弦哪里听不出他阴阳怪气的反话,见他没怪罪,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是很好奇,程先生到底是不是长空司的师父? 若不是师徒的话,长空司为何会对程先生诸多忍让? 若是师徒的话,又是什么时候拜的师?这对师徒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若是问了,长空司也不会回答他的吧。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吃饭。”思索间,长空司已经在饭桌前坐下了,掀开砂锅盖子。 李庆弦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默契地装作一切如旧,沉默地吃着饭,谁都没有提及白日里发生的事。 他原本是打算自已做的,每天都是他做给长空司吃,到了厨房小厮却说,长空司已经提前命人备好了饭菜,不用他动手。 李庆弦看着那一桌子菜式,五菜一汤,两道甜点,都是他爱吃的。 这阵子他跟长空司共同用膳,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没有特意说过,除了那道拔丝山药,其余的他都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可能是巧合吧?李庆弦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魔头…… “乌鸡汤本座最不爱喝,拿远些。”长空司说完,侍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过来,将砂锅挪了个位置,摆到了李庆弦面前,并贴心地为他舀满了一碗。 李庆弦使筷子的手一顿,望着碗里熬得又浓又香,飘着红枸杞的乌鸡汤,脑海中回想起在后厨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去看看乌鸡汤炖得怎么样了?尊上可特意吩咐了,把肉炖得软烂一点,人参、枸杞、黄芪都搁里头,文火慢炖,火可别大了,照看仔细了。” “放心吧师父,我一直盯着呢。这可是给尊上补身子的,我哪敢不仔细啊。” “就说你小子一辈子只配当个打杂吧?眼睛一点也不亮堂。尊上何时在饮食上这么用心过?” “……啊?不是尊上喝的啊?” “扇你的扇子去吧!” “……” 李庆弦捧着碗喝了一口,垂着眼睫舔了舔唇边,热乎乎的汤一路暖到胃里,李庆弦心头微动,他抬眸注视着长空司,心情十分复杂。 长空司此刻精神放松,虽然脸上仍然一派冷淡,看不大出来变化,但李庆弦还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开心。 原来这个冷血的家伙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他…… “你被他感动了?”方才无论怎么吓唬都不出声的天书此时突然开口道。 李庆弦端碗的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 对面的长空司发觉异样,抬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庆弦笑了笑,“汤太好喝了,我还想再来一碗。” 长空司表情略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丫鬟。 “我自已来就行。”李庆弦起身舀汤,同时在心里怒骂道,“你终于有脸出来了?刚刚为什么躲起来?” “吾要适时出来提醒你该做的事。” “你什么意思?”
第27章 本殿下被亲了 天书道:“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感动了?你可别忘了,无论这个世界的人对你再怎么好,终究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别浪费多余的感情。保持你的清醒,学会利用这些人,完成你的目的和使命。” 李庆弦一言不发,盯着碗里的热汤,捏着勺子的手用力到泛白。 “趁现在长空司心情不错,你该趁热打铁,试探一下他目前对龙族的态度。” “这还用得着试探吗?他对龙族的恨早已深入骨髓。” “非也,两千年前确实如此,长空司祸乱天下,为的就是灭掉龙族,杀了自已的父亲。不过两千年已过,什么恨意都会随着时间冲淡,他若要改变主意,挟持太子逼迫龙王退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要我做什么?” “求他放了长空暮。” 李庆弦的眉心倏然皱起:“这怎么可能。” 天书言之凿凿道:“你是想长空司好的吧?是想让他放弃仇恨吧?是想避免无辜杀戮吧?放了长空暮,也等于给他自已积德了,龙族说不定会念他一份好。” 李庆弦的拳头越握越紧:“你这是在让我劝他向龙族示弱低头吗?他怎么肯?!” “都说了只是试探,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你也能看清,你自已在他心里到底占几斤几两,他会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连告白的话都说了。” “我那是……” “别解释了,你做得很好,长空司已经快要咬钩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天书的声音渐渐消失,李庆弦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他发现最近天书真是越来越咄咄逼人了,不再是指引他,而是抛出决定让他选择,或直接命令他做什么。 李庆弦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它了,可是不信任它,他又能信任谁呢?天书是他回去的唯一指望,它手里还掌握着师父的线索,他不得不按照它的要求做。 李庆弦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开口道:“长空司,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放了长空暮吧。” “你说什么?”不出所料,长空司放下筷子,脸色霎时一冷,“你唉声叹气地坐在那里纠结半天,就是为了给长空暮求情?” 李庆弦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着自已,将他的种种不安纠结,都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对长空暮的担忧。 他知道自已没办法解释,只好点头道:“长空暮若是出事的话,龙族必不会善罢甘休,尊上也已经给过他教训了。以我之见,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他回去吧。” “呵……”长空司冷笑一声,转着指尖的酒杯,斜斜地靠在椅背上,“还有呢,继续说。” 李庆弦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道:“这么做并非尊上怕了。一来,尊上才刚刚归来,旧部人心不稳,现在不是动兵的好时机。二来,饶长空暮一命,也是给龙族一份薄面,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稳住大局,才能做长远打算。三来,长空暮瞒着龙族擅自行动,这件事本就不体面,尊上却以德报怨,放他一马,更能体现尊上的大度和宽容。” 这番话几乎与那些老臣们说得一模一样,长空司心中原本已有动摇,可这话换作李庆弦来说,就换了一层含义,长空司也不知道自已在介意什么。 他听后静默许久,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挥手驱散了屋内的仆从。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跟本座说实话。”长空司注视着李庆弦的脸,眸色幽深,满面寒霜:“你说这些,是为了本座好,还是为了长空暮。” 李庆弦没想到他在意的点竟是这个,起身辩解道:“我知道长空暮闯入万劫城,追根寻由,还是为了救我,但我已经向他明确表明我不会跟他走,尊上是亲耳听到的。我现在只求尊上能放他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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