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攸容放下书,叹了一口气,“你还有哀家。” “是。”梅盛雪轻轻擦着玉攸容的头发,默默在心中反驳,不,很快就没有了。 玉攸容笑笑,眼中有些疲倦,“哀家也只有你们了。一个叶月松,一个你,哀家身边似乎容不下幸福快乐的人。” 甚至包括他自己。 一双手捂住他的眼,一股梅香贴了上来,他的后脑靠上一个炽热的胸膛。玉攸容下意识皱起眉,随即放松身体靠在梅盛雪身上。 “那是因为只有太皇太夫身边才能容得下我们。”梅盛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从耳中直直落入他的心中。 傻孩子。 梅盛雪垂眸看着信赖地靠着他的太皇太夫,目光温柔而充满爱意,像是万古不化的冰山为了浇灌一朵玉兰而甘愿融化自身,化作万里湖泊,“我愿一直陪在太皇太夫身边。” 如果他的心思暴露之后,太皇太夫还愿意让他陪在他身边的话。 “哀家信了。”玉攸容握住梅盛雪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眼前挪开,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放心,哀家能护着你们,会一直护着你们的。” “是。” 梅盛雪垂眸,遮去眼中的爱意。 “今夜已晚,你便同哀家同睡,明日再回去吧。” “是。”梅盛雪垂眸。 “你还生着病,便先去休息,”玉攸容张开手,唤道,“流——” 梅盛雪抬手,将他的外衣褪下。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 “太皇太夫,”梅盛雪伸手解开他紫裙的腰封,“我是你的侍中。” 侍中,负责主子的乘车服饰乃至便溺器具等一应事情。宽衣,本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罢了。 玉攸容伸出手,任他为自己宽衣。 梅盛雪为他褪去衣裙,只余单薄的里衣。他搀着太皇太夫上床时,只觉得太皇太夫靠着他的手臂烫得他全身发红。 转身将灯熄灭,梅盛雪估算着他和太皇太夫的距离,躺下去的时候刚好靠到了太皇太夫的肩膀。 玉攸容侧头看他,便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他伸手为他别住被角,亦闭上了眼。 梅盛雪闭上眼,藏在被褥中的双手握得牢牢的,等到太皇太夫平稳的呼吸从旁边传来时才缓缓松开。 他不知廉耻。 他无时无刻都想亲近太皇太夫。 他只有几天的时间可以亲近太皇太夫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梅盛雪在心中反复念道,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半夜。 玉攸容腹中突有饱胀之意,他起身正想唤流萤,却想起流萤今夜不在房中软榻上伺候,而是被他赶回隔壁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罢了。 就这点小事,何必劳动他从隔壁再跑过来。 玉攸容翻过梅盛雪,坐起,正要起身,突然听得身后有动静传来。 “哀家吵醒你了?”玉攸容笑着回头问道。 “是我自己醒的。”梅盛雪只着白色里衣,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 玉攸容的乌发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低沉的紫檀香味几乎要迎面压来,他又如何能不醒? “睡不着了?”玉攸容正要起身点灯,却被梅盛雪握住了手腕,“太皇太夫等我片刻。” 一片漆黑中,借着黯淡的月光,他只看到梅盛雪走到房间角落,搬起了什么东西,朝他走来。 待近了,隐约能看清那是他的夜壶。 他蹙起眉。 梅盛雪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将东西放在他的脚边,低声唤道,“太皇太夫。” 玉攸容没动,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就要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是哀家的美玉,不需要做这些事情。” 侍郎府的贵公子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腌臜事情。 梅盛雪没动,清冷的声音因为特意放轻而有了别样的温柔,“太皇太夫,臣是你的侍中,臣愿意为你做这些,并不觉得是种耻辱。” 只有做这种腌臜事情,他才觉得是在赎罪。 “雪寒,”玉攸容在黑暗中凝视着他,“你遇上了什么难事?” “没有。” 梅盛雪垂眸,趁着玉攸容不注意解了他的裤/腰/带,将夜壶送了上去。 玉攸容又好气又好笑,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待到事情完毕,见梅盛雪还要拿雪白的手帕为他擦拭,伸手拦住他,“用哀家的。” “是。” 梅盛雪擦拭时,手都在发颤。 待到两人都净手重新上床后,玉攸容沉默半响,才拍了拍梅盛雪的手,“等你想好了以后再同哀家说。” “是。” 梅盛雪垂眸,将自己颤抖的手按上心口。 闭上了眼。 不会有以后了。
第75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三十九) 次日。 凤溪河入宫, “在梅府暗室中查到了先帝势力的详细记录,而最新一段记录,在几月之前, 正是太皇太夫大赦天下的时候。梅鹤文必定与救走先帝幼女的人有所勾连, 这才能记得如此详细!只是——” 玉攸容垂眸看他。 “臣在密室中发现了太皇给梅鹤文的密诏, 让他调查各诸侯王的势力, 准备一网打尽。” “你的意思是, 他是太皇的人?” “是。”凤溪河从袖中掏出那封密诏,以及一同放置在盒中的免死金牌, “太皇还给他留下了免死金牌。” “太皇的宠臣为何要救先帝幼女?”玉攸容摩擦着免死金牌, 轻声问道。 “臣还在暗室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未写完的奏折,”凤溪河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奏折, “是写给太皇的。” 玉攸容翻开奏折,看了一眼,便扔在了案上。 “她是为了揪出先帝的残余势力,所以才行此险招的?这么说来, 她非但无罪, 还应当赏。” 凤溪河默不应声。 “凤卿, 你为哀家分析一下,太皇已崩, 先帝已死, 她调查先帝的残余势力又有何意义?” 凤溪河这才抬头应道,“暗室中, 还有太皇太夫的记录, 是从太皇太夫摄政开始的。” 她几乎是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 “她在等陛下亲政。” 然后用这些记录去为新皇铲除一切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送她一片浩浩荡荡的山河。 至于为什么不送给太皇太夫。 因为他是个男子。 “先皇……” 玉攸容明白她的意思。 但逝者已逝, 十几年的时间太长,内患未平,外忧仍在,若是在此途中,社稷出了什么动荡,梅鹤文便是最大的罪人。怪不得她能和薛钰成为至交,一个二个都是些天真的蠢货。 他想起昨夜梅盛雪说的话,“那是因为只有太皇太夫身边才能容得下我们。” 玉攸容看向站在殿中的凤溪河,想到他的十年枯等,在心中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肯为哀家效力。 “承蒙凤先生对哀家不离不弃。”玉攸容轻声说道。 “承蒙太皇太夫对臣青眼有加。”凤溪河抬头看向玉攸容,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态度。 “臣曾听闻过一件事,在先帝登基那两年,梅鹤文因挪用军费救济灾民被入狱,是先帝力排众议保住了他。太皇太夫曾言先帝……梅鹤文或因此对您有所偏见。” 凤溪河宽慰道。 玉攸容颔首,“凤卿以为梅鹤文该作何处置?” 凤溪河毫不犹豫地说道,“梅鹤文救出先帝幼女,意同谋逆,当诛九族。梅鹤文是忠臣,但不是您的忠臣。” “九族太重。”玉攸容垂眸看着手中的免死金牌,“她包庇薛钰,谋杀亲子,欺君罔上,天理不容,便命她谢罪自杀吧。” “是。” “哀家听闻大理寺狱史枯厉素有能力,特将他提拔为大理寺卿。暗室名单中那些与先帝有关的,便交由她去查吧。”玉攸容放下免死金牌。 能够将先帝的势力连根拔起,区区一个幼女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哀家得了你的名单,承了你的情,便送你一世清名,安心去死。 “臣遵旨。” 凤溪河应道。 大理寺狱史枯厉?这又是何方神圣? 晌午。 玉攸容将奏折处理完,正要传膳,就听到了梅鹤文的死讯。传讯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画屏。 他褪去了之前在宫中的华服首饰,娇艳的面容不仅没有失去光彩,反而因为眼中的光彩而更盛一筹。 他现在是县主,过去几月忙着管理自己的封地,忙到都没时间进京叙旧。这次刚一入宫,就正巧遇上传讯的人,便顺道带来了。 “她可有说什么?” “她谢太皇太夫大度。” “我们主子本就大度。”流萤扬起头,“她们一个个大女人家家的,尽想写鸡鸣狗盗的事。” “画屏,”玉攸容失笑,伸手招他过来。 “主子。”画屏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扶住他的手。流萤也连忙凑上来,抱住画屏的手臂。 玉攸容笑着看了画屏一眼,温和地说道,“难得来一次,便陪哀家用膳吧。” “是。” “用完膳,你替哀家去一趟医署,和太医令叙叙旧。” “主子放心,”画屏会意,“自上次一别,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我听说,他救的那一万人都在家里给他立了长生牌坊,想必他听到也会高兴的。” 梅盛雪听到时,眼中确实露出了笑意。只是待听到梅鹤文的遗言时,这笑意还是淡了下去。 他垂下眼,“她只说了太皇太夫大度?” “对。” “没说其他什么吗?” “没有。” “她有话带给我吗?” “并未。” 画屏看着他沉默不语,宽慰道,“节哀。” 梅盛雪看向画屏,“你活得很好。” 如今他有封地、还能随时进京找太皇太夫告状。在他的封地,无人敢欺辱他,在他关心封地庶民的婚丧嫁娶,他关心封地庶民的农商余粮,相比起以前在宫中的日子,他现在活得自由快乐。 是他曾经从未想过的男子能活出的模样。 画屏挽了挽耳边的头发,侧头笑道,“我是被家人卖进宫的,那年饥荒,我就被卖进来了。我长得漂亮,碍了贵人的眼,便被罚去做最苦最累的活。他们把我卖了也养不活自己还有家里的三个孩子,需要我从宫中偷东西出去卖来补贴家用。东西很好,她们卖了很多钱,转眼便被别人盯上了。为了活命,她们供出了我,让其他人按照暗号来与我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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