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雁南蹙起眉,朝贺亭北走去,“担忧”的目光自贺亭北的伤口上一寸寸巡视后,才从袖中掏出一个绿玉雕花小罐,轻咳了一声,“这是我珍藏的外伤秘药,一日三次,二哥一定要记得涂。下次不要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 贺亭北握紧手。 混账太子!
第18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十八) 贺雁南越过他,走向太平殿。 太平殿前,有宫人拦住赫连烽。赫连烽去看贺雁南,正巧与他的双眼对了个正着。 贺雁南正笑着对他颔首。 心有灵犀? 赫连烽对着他扬了扬眉,笑着随着宫人往昭明宫去。走出几步后,他突地回头看向贺雁南。 只见—— 宫殿宽广,台阶漫长,铺满白色的雪。 天空飘起雪花,落在贺雁南白色的斗篷上,落在他满头青丝上,几欲将他整个人没在一片苍茫的白中。 …… 贺雁南走进太平殿。 宽大的宫殿中,燕帝端坐在离他数步远的龙椅之上,正低头处理着奏折。他的龙椅下,压的是天下苍生;他的案桌上,背的也是天下苍生。天下的权力握在他的手里,他不说话,便没人敢出声。 贺雁南垂下眸,静静等待着。 两刻后,燕帝才抬起头,笑骂到,“朕让你好好修养,你瞒着朕跑出去游山玩水?你让监国的老大、巡游的老二怎么想?” “给朕说说,好玩儿吗?”他从龙椅上转下来,笑着拍了拍贺雁南的肩。 眨眼间,他身上威严褪去,变得亲切起来。 他指了指案桌上堆成小山的奏章,略显苦恼地说道,“身体好了,就入朝帮父皇分分忧!” 燕帝在试探他! 贺雁南几乎是立刻抬眸,想说什么,一开口却是止不住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儿臣——咳咳咳咳咳咳!”贺雁南掩住唇,努力不让咳嗽声冒犯到这位万人之上的至尊。 “慢慢说,不着急。”燕帝一只手扶住他,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脊,如同大多数父亲此刻应做的一样。 半响,贺雁南才缓过气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儿臣怕辜负父皇的期待。” “罢了。”燕帝沉默片刻,叹道,“此月寒冷,你就少出门好好休养着吧。” 这是禁闭一月的意思了。 欺君之罪,禁闭一月,也算轻了。 “多谢父皇。” “去吧。”燕帝拍了拍他的背,坐回龙椅。 贺雁南微微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掩在袖中的手心满是血迹。 太平殿的门随着他的背影逐渐变小,缓缓关上。 “张重。” “臣在。”张重从旁边站出,重重跪下。 “你说三皇子有没有察觉到云儿给他送的那碗酒呢?”燕帝靠在龙椅上,眯起眼。 “臣不知。” “说实话。”燕帝敲了敲椅子,斜眼看了他一眼,“朕还不知道你,肯定路上没忍住悄悄试探了吧。” 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 张重也抬头,露出笑意,“臣猜没有。若三皇子起了夺位之心,这次就应该和二皇子联手先将太子殿下拉下马。” 而不是为了太子拖着病弱的身体去漠上查二皇子蓄养私兵的证据。他的人只查到了贺雁南北上去了塞外,至于塞外,朝廷暂时还未将探子撒过去。更何况,就算有,他也不能劝陛下杀子,不然他离五马分尸就不远了。 “卿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起来吧。”燕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御桌上的糕点,“这一盘绿豆糕赏你了。” “谢陛下,臣最爱绿豆糕,一进来就盯上了。”张重也不讲究,起来上头就拿了一块喂入嘴中。 燕帝看他吃得香,自己也捡了一块咬了一口,“你这爱好倒是和云儿一样,朕还记得,他小时候抱着朕的大腿不放,要吃一口朕桌上的绿豆糕才肯罢休。” “太子……”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半是笑意半是苦恼地说,“孩子都是催债鬼。” 这次南巡,他刻意将老三带在身边,就是想测试太子为君的容人之量。可惜……但做都做了。 幸好老三命大,也幸好老三什么都不知道……倒是老二…… …… 贺雁南自太平殿出来,就看到了贺云归。 他站在雪白的广场中,一身明黄色太子服刺眼无比。 “三弟,没事吧?”贺云归笑着迎上来,握住贺雁南的手。在看到他手心的血后,皱起眉,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从宫女手中接过暖炉塞入他手中。 “先回昭明宫,阿禄去宣太医!” “我没事,老毛病了。” “就是老毛病才要注意着!”贺云归吩咐好,才转头与贺雁南并肩同行,眼神柔和下来,“我本来想在昭明宫等你,又放心不下。求见父皇,父皇不让我进去,就站在外面等你了。我在外面,父皇想罚你,也会顾忌一点。” “多谢大哥。”贺雁南轻咳了一声,披了两层厚厚的斗篷,手中还握着暖炉,让他浑身都燥热起来。 “父皇到底怎么说你的?将你都气得吐血了。”贺云归皱起眉,说着自己习以为常旁人听着却胆战心惊的话。 “大哥错怪父皇了。”贺雁南笑着摇头,“父皇只是担忧我的身体,让我此月在宫殿中多修养一段日子。” 贺云归眉头松开,却没完全松开,“这次委屈你了,上次大哥带你去玩儿的那个庄子,还喜欢吗?送给你了。” 贺雁南抬眸看向贺云归,那个庄子在近郊山脚下,庄中有温泉,庄后还连着整座山,山上有铜矿,是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 他这位大哥念感情是真念感情,狠的时候也是真狠。 “多谢大哥。”贺雁南弯起笑容,眉目都舒展开来,眼中温柔的泉水一动,荡出粼粼的波纹。 燕帝试探他,将他禁足,好让太子来安抚他,送他宅子,他怎能不收。燕帝让他归心,他自然要—— 归心。 贺雁南在昭明宫门口停住脚,看着门口立着的赫连烽,笑着对贺云归说道,“大哥,这就是我要为你引荐的人才,张统领都打不过的。” “这样的人才,三弟舍得让给我?”贺云归先一步踏过门槛,转身对着贺雁南伸出手。 “大哥。”贺雁南无奈地唤道,将手递给他,踏过门槛,“他本就是为你来的,小弟这庙小可容不下这座大佛。” 他目光在赫连烽脸上一扫而过,赫连烽眼中溢出笑意,随即收敛。 “那三弟可不要怪我横刀夺爱了。”贺云归握着贺雁南的手,笑着转头看向赫连烽,“以后你就是孤的人了。”
第19章 江湖篇:成为我的刀(十九) “听候太子差遣。”赫连烽毫不犹豫地跪下。 看过太医后,贺云归就离去了,顺便带走了赫连烽。 贺雁南看着赫连烽离去的背影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 “殿下,”白衣挑了挑烛火,为他梳头,“只要您想,您可以将赫大侠留在您身边的。” “那我们就成不了大业了。”贺雁南说道。 大业?白衣手中梳子一顿,低头看向贺雁南,轻声道,“殿下,你要争?” “我在江南病重的前一晚,太子送了一壶酒过来。”贺雁南笑着看向手中的《治国要术》,在他的眼中仍然是一本狗血文。 他抚平书上自己初次看到它时留下的褶皱,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了不下千万次,“是,我要争。” 【宿主我支持你!】 “殿下手指所向,为婢女剑锋所至!” 系统233的声音和白衣的声音同时响起。 …… “蜜蜂采蜜十日未归,养蜂人捕之,蜜蜂破网而逃。” ——赫连烽自被太子带走后,十天都没有联系过我们。我们试着接触他,他不仅视而不见,还将人打伤了。 贺雁南垂眼,提笔写下回信,“蜜蜂采蜜后自归,何以自讨苦吃。” ——不许再擅自行动。 “殿下,你不担心——” “他不会。”贺雁南放下笔,正要说话,就听到前院有嘈杂声传来。 “三殿下。”阿禄笑着递上一张请柬,“主子让奴来请您。” “大哥有什么事让你说一声就行,还废这般功夫。”贺雁南打开请柬,里面是贺云归端正秀逸的小楷,“月上高楼五更天,酒入杯中几分愁。明月楼赏明月心,醉酒台观醉酒人。” “知道了。”贺雁南笑着将请柬收好。 这诗的前两句是时间——五更天,即子时,酒已备好。后两句是地点——明月楼的醉酒台,不醉不归。 至于禁足—— 燕帝只是让他少出门,并未让他不出门,何况这是太子殿下邀请的。 子时。 贺雁南乘车到达明月楼,第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台下的赫连烽。 贺雁南越过他,登上醉酒台。柔软的衣袖自赫连烽手旁擦过,在空中飞扬。 “大哥。”贺雁南笑着在贺云归对面坐下,“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喝酒?” “下了这么多天雪,今天停了。正好钦天监夜观天象,又说今晚是难得的观月之夜。”贺云归一身白色云纹锦袍,将斟好的酒递给贺雁南,“我就想到了三弟,约三弟出来透透气。” “大哥好雅兴。”贺雁南笑了一句,接过酒杯,和贺云归碰杯。 “这不是高兴吗?”贺云归姿态优雅地喝完一杯酒,笑着对贺雁南说,“我们在这儿喝酒,二弟在家躺着,岂不乐哉?今晚醉了,就宿在我的府上。” “自然。”贺雁南举杯饮尽。 一杯又一杯。 贺云归已然半醉,贺雁南也不遑多让。 突地。 醉酒台下窜起一簇火苗,火苗迎风而涨,几乎瞬间包围了整个醉酒台,甚至绵延往整个明月楼烧去。 “走水了!” “走水了!” 台下慌张嘈杂的声音传来。 “殿下!”赫连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贺雁南猛地抬眸,见赫连烽自火光中跃出,月光下,身姿矫健,翩若惊鸿。 “殿下。”赫连烽眼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他落在贺云归身旁,毫不犹豫地抱起贺云归地向下冲去。 贺雁南垂下眼。 赫连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贺雁南端坐火光中,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饮尽,抬手放下,眼中肆意张扬。 令人心折。 太子府的人冲到一半,就看到赫连烽已经抱着太子冲了下来,就掉转目标,往上冲将贺雁南救了下来。 为了救他,死了数十个太子府的侍卫。 为了试探赫连烽的忠诚,死了无数百姓。 贺雁南酒醒后站在明月楼前,看着自明月楼延伸而去的一片废墟,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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