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哭声都是破碎的。 谁那么没良心,自家的狗就这么扔了。 林北辰沉下脸,给狗盖上小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白晚风就有自己的窝,自己的饭碗,自己的玩具和衣服。 而且每种都有好几样,林北辰隔几个星期就会给他买新的,他都睡不过来。 可他没说过,他最喜欢睡的地方,是林北辰的西装外套。 布料滑滑的,触感良好,上面还时常会留下林北辰的体温。 最重要的是,上面有林北辰的味道,沉静干燥,像是烘干的木头。 不过林北辰很少让他睡西装,总是脱下衣服就挂到衣架上去了。白晚风不好意思找他要,只能跟在他腿边,随着他一起把衣服挂好,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实在想闻林北辰的味道,他又不在身边的时候,白晚风会趴在他的拖鞋上。 他总是在深夜被噩梦惊醒,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林北辰早已进入梦乡。 他不想惊醒林北辰,于是悄悄推开房门,小跑到林北辰床边,嗅嗅毛拖鞋上柔软的毛毛,抱着毛拖鞋,安然放缓呼吸。 林北辰的味道总能让他从那些恐怖模糊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他无法和普通的狗一样,通过眼前的世界分辨自己是否还在梦中。但是林北辰的痕迹可以。 林北辰不在那些梦里,所以只要他闻到林北辰的味道,就说明,他苏醒了。 有一天他又从梦里惊醒,凭借惯性向卧室跑去,可是绕了好几圈,床底下都找过了,怎么就没有拖鞋呢? 不仅没有拖鞋,连林北辰的味道都淡了很多,空气安静到可怕,似乎除了他的呼吸声和跑步声,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抬起前爪,搭在床沿,想跳上床,确认林北辰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上过林北辰的床。 他知道林北辰很爱干净,每次带他出去玩回来,都会给他洗爪子,还会定期给他约美容师剪毛。 他喜欢掉毛,每次都能梳下厚厚的一堆,厚重的毛发,很容易藏着细小的灰尘和石子。他和林北辰不一样,不穿鞋子和袜子,脚掌直接踩在地面上,肯定会沾很多灰。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皮肤病。 以前的主人从不让他上床,说他脏。林北辰这么爱干净,他当然不能弄脏他的床。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唤,林北辰也不应声,房间内林北辰的味道稀薄得可怕,好像和林北辰有关的一切都是一个漫长的美梦,现在这个梦即将远去,他再次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是在冰天雪地中流浪。 恐惧令他发出绝望的尖叫,整只狗发狂一样在屋内乱跑。 “你不睡觉,在干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低沉稳重的男声宛如天籁。 白晚风愣愣地面对声音小响起的地方站着,歪歪头,提起一只前爪。 “问你呢。”林北辰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不禁微笑。他蹲下身,握住抬起来的那只狗爪,把爪爪按成开花的模样,问: “睡傻了?叫得这么急。” 他和小狗说话的时候,音量总是放得很低,仿佛声音大一点,小狗就会和棉花糖一样被烤焦。 白晚风扑进他怀里,焦急地用鼻子嗅闻他的味道,两只小前爪不住地在他胸口上刨。 “在找我吗?”林北辰抱起小狗,坐到床上,用哄婴儿的方式摇晃着手臂, “我就在书房。你不去书房找我吗?” 白晚风迟钝地想着,书房? 好像是有这个地方。 林北辰去那里一般都是办很严肃的事,所以他很少主动进去。 原来林北辰不是在睡觉。 现在不是晚上吗?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还没到林北辰睡觉的时间。他和林北辰不一样,每天没那么多事要做,吃完饭犯困,就窝在狗窝里休息了一会。 他无法感受到灯光,没办法从光线判断时间,林北辰又十分安静,这才让他以为,已经到深夜了。 “你以为我在睡觉?”林北辰看狗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再晃动手臂,温柔地理理小狗棉花糖一样的毛发。 白晚风喉咙里咕噜咕噜: “我以为你不见了。” 他越咕噜越伤心: “我以为你是假的。” 尖尖的小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嘴角也撇成一个向下的弧线,尾巴僵硬地夹在两条腿之间。 林北辰觉得他都快哭出来了,心也跟着一紧。 他马上收拢手臂,让狗趴在自己肩头,不容拒绝地说: “以后我去书房,你也跟着我。” 小狗摆摆尾巴。 那样多打扰他,还会把狗毛掉得到处都是。 “跟我过去。”林北辰敲下决定, “我会挪个狗窝过去。晚上你睡在我房间,喜欢的话,和我睡一张床。” 白晚风呆呆地扭过狗头,连呜咽都忘了。 他没有听错吧,林北辰要和他睡一张床。 可是,他的爪子缝里会藏着灰尘,他还会掉毛。 “这样就不怕做噩梦了,是不是?”林北辰看他尾巴雀跃地摇起,心情也跟着明朗。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是会做噩梦。”林北辰抱着狗,郑重地道歉。 白晚风摇头,四只爪子激动得胡乱扑腾。 林北辰让他上床了。 林北辰不嫌弃脏。 以后他可以和林北辰睡在一起,再也不用害怕做噩梦了。 “不过,一定要洗爪子。”雪白的狗毛在空中纷飞,林北辰的嘴里也进了几根。他扭过头,咳嗽两声,吐出几根狗毛,严肃强调。 白晚风拼命点头,还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啸一声。 当然,他可是干净小狗。 白晚风睡得昏昏沉沉,听到有人说: “那我先告辞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清脆的铃音,将他从回忆唤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跳下林北辰的膝盖。 林北辰自然地抱起他,送客人去门口。 睡眼惺忪的小狗乐得轻松,懒洋洋地趴在他肩头,听他和客人客套。 客人打趣道: “这狗这么大了,还要抱啊?” 这狗这么大了这狗这么大了。 还要抱啊还要抱啊。 晴天霹雳。 白晚风的瞌睡一下子就散了,惊惶地将脸转向林北辰。 我很大吗? 你抱我很吃力吗? 林北辰不悦地道: “很轻。他还小。” 一直到客人离开后,白晚风仍旧没能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他真的很大吗? 他只是一只一岁多的小狗啊,前两天林北辰给他称体重,说他还不到五十斤,要多吃肉呢。 原来他是一只大狗吗?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好像,林北辰的床没那么高了。 好像,玩具小熊缩水了。 好像……他真的是大狗了。 眼盲的小狗无法通过视觉判断自己的大小,还以为自己是刚出生时的小巧模样。 如果是大狗,就不能随时让人抱了吧。 白晚风闷闷不乐地趴在沙发上,尾巴无精打采地低垂。 林北辰拿着狗绳叫他出去玩,他也没有兴趣。 “怎么了?”林北辰终于发现,自己的小狗,现是真的郁闷了。他蹲在沙发边,梳理着狗毛,耐心十足地询问。 白晚风抬了一下下巴,又哀哀戚戚地趴回去。 他是大狗了,不该让林北辰抱。 可他还是好想要林北辰抱他。
第50章 番外(三) “今天不想出门?”林北辰在他旁边坐下。 白晚风抬抬脑袋,有气无力地把头顶伸到他掌心下方求摸。 林北辰安静地摸了一会狗,说: “那我们玩点室内游戏吧。” 不想玩。 白晚风呜咽两声。 什么都不想做。 “走吧。”林北辰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起。 爪爪腾空的时候,白晚风条件反射地抓紧他的肩膀,然后,又仓皇地松开,挣扎着要跳下去。 毕竟是只中型犬,林北辰一时也控制不住他。 白晚风轻盈地跃到地面,驾轻就熟地找到自己的牵引绳,叼到林北辰脚边: “我自己走。” 他是大狗了,大狗不能让人抱。 过了几秒,他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林北辰大概是蹲下来了,声音更大更清晰: “想出门了?” 白晚风垂下尾巴,耳朵也耷拉下来: “不想。” “好,那就玩室内游戏。” 白晚风的尾巴稍微抬起来一点,但连和背部平行都算不上,小幅度地缓慢地摇了摇。 虽然根本不想动,但是林北辰实在想玩,就陪他玩玩吧。 “走。”林北辰给他扣好小背带,拍拍背部,简洁地发号施令。 白晚风昂首挺胸地向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背部的牵引绳是林北辰向他传达指令的通道,他熟练地根据绳索绷紧的方向调整自己的步伐。 他知道林北辰不会让他撞上障碍或者危险,所以只用向前走就行了。 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低头,嗅闻着地面遗留的气味信息。 根据味道……这里应该是琴房。 林北辰来琴房的频率并不高,最初大概一个月来不了一次。不过自从他发现白晚风会应和着琴声长嚎之后,倒是时不时带狗来这里放松心情。 白晚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钢琴是怎么发出声音的都不懂,却能随着节奏引吭高歌。好像他天生,就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林北辰给他解掉绳子,抱到座椅上,自己则打开琴盖,在他身旁坐下。 白晚风坐在光滑的椅子上,好奇地用爪子摸来摸去。 凉丝丝的。 他又把爪子向前方摸去,碰到一个小方块,随便向下一按。 “叮”。 骤然响起的琴音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下去。 林北辰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忍俊不禁: “你也想弹?” 小狗惊魂未定地摇脑袋。 原来钢琴的声音是这么发出来的。 单独听,声音好大,好吓狗。 林北辰抱着他安慰了一会,松开手臂: “好了,坐好。” 白晚风像只狗狗虫一样慢吞吞地挪走,挺直腰背,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尖尖的耳朵神采奕奕地立着。 林北辰试了几个音,开始自己的演奏。 舒缓的乐曲在琴室内流淌。 白晚风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仰头发出和谐的鸣叫。 今天林北辰弹了一首新曲子,像是冬末夏初的阳光,还带着严冬时的悲伤和萧索,光明却已经露出一角,积雪在温暖的阳光下融化,与枝头飘落的桃花一起,酿成微醺的甜酒。 白晚风以前没听过这个,所以最开始合唱的时候,有些犹豫。 但他很快就放下紧张,随着本能无忧无虑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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