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仕瞥了一眼秦承恩,撂下一句“你在外面等着”,然后便快步走进了病房。 见进来的是大儿子,秦正心里一咯噔。 温致仕也没说话,一双眼睛如刀般锋利地打量着他眼前的父亲。 秦正今年四十八岁,看起来却比真实年纪要年轻许多,他的身材也锻炼得当,没有丝毫发福的迹象,尤其身上还有一股子书法家儒雅的气质。 见大儿子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秦正心虚地咳了两声,赶忙打哈哈道:“你怎么过来了,我就是不小心崴了个脚,没什么大碍,公司那么多事,你要是忙就走吧,不用管我的,有承恩在这儿看着就行。” 温致仕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开口的声音更是沉到了极点,“秦正,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秦正被他说得一愣,当即变了脸色,“温致仕,我是你老子!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就你,也配?”温致仕气笑了,“你以为你那点破事没人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林世恒个混蛋怎么会对温自倾有那么大的恶意!你他妈的一个人放纵,差点害死温自倾!” 当初林世恒之所以对温自倾那么大的恶意,全是他听自己大哥说过秦正的下流事。 老子都这么恶心,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所以他领着一群人侮辱霸.凌温自倾…… 秦正顾不上他的嘲讽,一脸慌乱地问道:“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倾倾怎么了,为什么扯到了林家?我问你话呢,温致仕!” …… 十分钟后,秦承恩看着温致仕摔门离开,他喊上了人去调医院的监控,与此同时门内传来秦正的怒吼。 是在喊秦承恩的名字。 他于是推门进去,刚走两步,一个玻璃杯便恶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额头。 又是“叮咣”的一声响。 地上满是碎片,秦承恩额上见了血。 可即便如此,秦承恩脚步也没停,他还是踩着玻璃的碎片,义无反顾地朝着盛怒中的秦正走去。 ……
第20章 昨天晚上,荣叔将温自倾送回来后,他坐着轮椅在父亲病房门口停顿了很久,也没有推门进去。 他原本是去找陆景融责问的,可却是无功而返,反而将自己伤得狼狈不堪。 不该是这样的啊,他怎么回去面对父亲呢? 为什么他如此的懦弱,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没有立即推门冲进去,连同陆景融推搡父亲的账一起算。 温自倾,你怎么是个如此懦弱胆怯的人呢…… 他在门外停了良久,却始终迈不进那个门,最终还是转着轮椅的钢圈离开了。 他想有个私人的空间缓一缓糟糕的情绪,时间不会很长,因为他怕家里人会担心。 医院周边的旅馆生意十分火爆,即便是这个时间点依旧有好几个人在办理入住。 温自倾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地在后面排队等待。 来这里住的人大多都是来陪着看病的家人,也许是刚刚将病人安置好,他们才来找住处,手里还提着饭,脸上也是显而易见得疲惫。 也因此,温自倾虽然坐着轮椅,却没有人过多的在意。 医院周边的旅馆见过这世上最多的疾苦。 前面的阿姨办理完入住,拿了房卡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汤汤水水的米线甩了出来,溅到了温自倾的手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烫到?”阿姨看到自己的饭泼到一个坐着轮椅的人,顿时将疲惫吓得一扫而光,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满是慌乱,她疯狂地俯身道歉,凌乱糟糕的白丝来回得摇晃。 米线也许是刚出锅的,真的很烫手。 温自倾的指尖肉眼可见地变红,可他却微微蜷缩起来,收在了身侧,没有苛责什么,反而是笑着安抚阿姨了两句,“我没事的阿姨,不太热,没有被烫到。” 少年温和有礼,笑容真挚,渐渐抚平了阿姨心里的慌乱。 可她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要不然阿姨推你去医院看看,咱们涂点药吧!” “真的没事。”温自倾又提了提唇角,给人一个足以信服的笑容,然后推动着轮椅前进,去办理自己的入住。 阿姨心里依旧过意不去,非等着他的入住办理完毕后,送他进了房间,知道他是自己一个人后,还告诉他自己就住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就喊她。 阿姨语气关切,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细节,就像曾经温自倾的母亲一样。 温自倾轻轻应了声好。 关上旅店的门,温自倾终于卸下了脸上的笑意,他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变得皱皱的。 把手机关机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他去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放水。 冷水冲刷着指尖火辣的痛意,温自倾看着镜子里的人,木木地瞪大了眼。 来回奔波了几趟,他如今也是凌乱不堪,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嘴唇泛起了干皮,脸色更是苍白,像极了病入膏肓的人。 难怪刚才那个阿姨如此担心自己。 温自倾忍不住轻笑一声,仔细想想他今天也没做什么,这么就搞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温自倾这么想着,也说了出来,他的声音低低软软的,像是一只委屈的流浪猫,他也没忍住戳了戳自己的脸,像是在试探镜子里的自己是真是假。 他抬手的动作,带起了一阵水花,其中几簇微凉的水花溅到了眼睛里,激得他眼中一阵酸疼。 会疼,有感觉。 所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去过陆景融的公司,听到了陆景融对自己的厌恶与不喜。 温自倾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静静地感受着黑暗如同潮水般,将自己席卷包围,从头到脚,再不见一丝光明。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到光明。 可正因为他曾经见到过陆景融真挚诚恳的善意,才更难以接受他今天对自己的厌恶。 那样真实可述的厌恶,像是有着形状和重量,猝不及防地朝着温自倾狠狠砸下,让他狼狈不堪,苟延残喘…… —— 关上水龙头的时候,指尖还是红的,温自倾却是已经不在意了。 明明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并不饿,但嘴巴却想吃点东西。 有人说胃是情绪器官,胃得到满足了,情绪便不会再低沉了。 他不知道真假,却也想试试。 于是从楼下柜台买了一堆吃的,然后又回到了楼上。 凌晨时分,温自倾拆塑料袋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他一停下便又万籁寂静,一静一闹,极大的反差对比。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便打开了电视,凌晨的电视没什么好的节目,他却也不在意,随意挑了台,减到不会吵到别人的音量后,才又拿起那个食品的包装。 他拆开的是个面包,椰蓉口味的,甜甜的还带着点奶香,温自倾塞进口中,却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品不出味道。 但他还在重复着咀嚼的动作,想让大脑产生多巴胺,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温自倾也不在意,但口中进食的动作却始终未停。 要吃多久,才能缓解这糟糕的情绪? 温自倾不知道,他已经吃了很多很多,多到肚子不舒服,他整个人疲惫难受地趴在床上,内心的不适却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温自倾不适地翻个身,口袋里一直带着的警报器滑落了出来。 像是在天上的母亲看不下去了,出来提醒他不能这样。 在母亲面前,温自倾一直都是乖巧的,他忍着胃里翻腾的滚意,手忙脚乱地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一遍收,一边对着警报器认真地保证: 妈妈,我不吃了,这些都不吃了。 我没有想不开在虐、待自己,我就是现在有一点难受,想试试吃点东西会不会好一些,只有这一次,我保证,真的只有这一次了…… 收拾好一切,温自倾将警报器小心翼翼地装回了口袋,拉上拉链,确保不会掉后,他将被子拖过来给自己盖上。 就这样,他穿着衣服裹着被子安静地闭上眼睛,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已经决定要和陆景融分开了,还用在意是怎么样的过程吗? 而且又没有人用烟头烫他欺负他,怎么算得上是受伤? 想一想医院里那些脆弱的生命,同他们比,自己最起码还存活着,生命还在,就没有那么糟糕,一切就都能进行下去的。 他只任性这一天,给自己这一次逃避放纵的机会。 没关系的,睡一觉,明天醒来他就好了,明天的他就还是那个阳光开朗,乐于助人的温自倾。 会是这样的吗? 一定会的…… 温自倾在自我开解中,渐渐消弭了意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温自倾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厚厚的窗帘还拉着,密不透光,温自倾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不明白这是哪儿,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记忆慢慢回笼,陆景融说过的话也再次清晰,温自倾终于彻底清醒。 他有了动作,起床洗漱刷牙,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开机的一瞬间,无数条信息和电话轰炸了过来。 温自倾先给哥哥发消息报了个平安,下一秒温致仕的电话直接就甩了过来。 “在哪儿?”温致仕言语简短,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外面,我有些事情要做,明天,明天我就回家。”像是生怕哥哥拒绝,温自倾又连忙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们在家好好给我准备惊喜就行。” 温致仕沉默了片刻,“可以明天回,但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于哥哥没什么好隐瞒的,温自倾吸了吸鼻子,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他。 他以为温致仕会暴跳如雷,实际上他依旧稳重,没有说什么重话,也没有再强、逼他,只让他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明天处理完事情赶紧滚回来。 温自倾笑着应了句好。 挂断了电话,他又联系上了沈牧航之前给自己介绍的胡律师。 他打电话,跟胡律预约了下午的时间,然后打车去到了律师事务所。 胡律师看到他坐着轮椅过来很是惊讶,“您在电话里说一下您行动不便,我是可以上门了。” 温自倾他温柔地笑了笑,“都一样,没关系的。” 他明白律师的时间宝贵,自己一个对社会无用的闲人,多跑两步不算什么的。 温自倾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胡律师也很专业,根据他的需求,很久便拟定了离婚协议书,确认无异议后开始打印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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