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仍然源源不断地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叶迟不经意地抬头看去,几乎全部来自清神阁中人。 清神阁位列十大宗门末尾,尽管如此,实力仍不容小觑。修真界主流的门派几乎都以武为主,不论是剑、枪,弩或弓,都是传统的主武宗门,清神阁却截然相反,他们以乐器入道,因此不论门风或是宗门功法,都与其他宗门大相径庭,尽管位列末尾,清神阁阁主在众宗门中也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清神阁弟子古往今来都清冷避世,对于修真界举办的大活动都没什么兴致参加,今年参加这灵山论剑大会算是个意外,毕竟这个大会主要拼武力,若要让清神阁的乐师来,也着实是欺负人了。 今年这个参加大会的澹台无双,从第一阶段开始就格外备受关注。坍台无双作为清神阁阁主的儿子,却并不精于乐器,反倒是凭借一身剑道天赋,硬生生成为了清神阁里一朵缓缓绽放的奇葩。人家老阁主想逼着人家学学琴也逼不了,只能采取半放生的方式,任由其野蛮生长了。 大概正是因为澹台无双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才会显得格外叛逆。原著中他的戏份只能被划分到“炮灰”的行列,最终随着剧情发展,由于男主要娶他的妹妹,澹台无双奋起反抗,不让他娶走自己的妹妹而含泪去世,后续剧情也没再提及,澹台无双的妹妹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做了人家的后宫,可怜澹台无双就这样成了人家爱情路上的炮灰,比小丑还小丑。 想到这里,叶迟不由觉得唏嘘。 这男主的魅力究竟有多大,居然能让人家妹妹爱得如此死心塌地,就连自己的亲哥哥的死都半点不介怀? 珍爱生命,远离恋爱脑啊。 叶迟默默在心里为澹台无双小小哀悼了一下。 收回视线,骏马已经带他回到了大道上。这里倒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灵兽,叶迟猜应该是因为这里都已经被探索过了的缘故。他并不着急,扯了扯绳索,示意马匹走得慢些。 有些奇怪。叶迟想,大道比起他方才走的小径明显要开放一些,两侧树丛长得虽然也高大,却远远未到要遮天蔽日的程度,按理来说,这里不应该如此昏沉寂静才是。 不止是他,马匹似乎也隐隐察觉到了其中诡谲,不安地嘶鸣起来,甩动着尾巴,要不是叶迟正死拽着这不安分的马,它可能随时都要掉头就跑。 就算这里没什么人,也理应不该如此阴森啊。 他策马走着,马匹却是不论如何都不愿再往前挪动一步了,倔强得好似头驴,刨地低鸣,呼出一团团白气,融于森冷的空气中。叶迟不得已,马儿不动,他也不敢再只身一人往深处靠,动物的直觉有时候是比人还要灵敏的,质疑谁可都别质疑动物。 叶迟只好绷紧神经,将自己感官的灵敏度全部拉到了最高,为的就是防止暗中偷袭。就在此时,一道极其违和的气息钻入鼻腔,就好像清澈的水里滴了异色的液体,叶迟愕然瞪大双眸,在他察觉到异常的那一瞬间,竟然有股非比寻常的寒意转眼间袭上了他的后背,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他突兀地想到一句应景的话——“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一身鸡皮疙瘩仿佛都要掉地上了。叶迟咽了口唾沫,回头望去,正思索着换条路走的可能性,可不知何时,密林里弥漫起了苍茫的白雾,将所有的前路后路都隐藏在了重重雾霭之下。 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
第六十六章 师尊出大事了! 这里似乎在一刹那变得格外冷,仿佛赤身裸体躺在冰棺之中,浑身皆被寒意侵袭,四肢一时间竟使不上力来,活动之下变得僵硬无比,挪动不了半分。叶迟脸色有些难看,俊脸被冻得苍白,奋力一扯缰绳,欲离开这明显处处透着古怪的地方,马匹却突然不听使唤,扬起前蹄一声嘶鸣,随后仿佛被野兽缠上似的踢打起来。叶迟在马背上颠簸,四处去看,却也没看到什么可以让马感到害怕的事物。 他心下正觉古怪,思维尚未活络起来,马儿又有了动静。它踢打过后便开始奔逃,任由叶迟怎么用缰绳去束缚行动,竟都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狂躁的马越跑越远,直到跑入浓雾深处。视线能见度越来越低,为了安全起见,叶迟猛然一拽缰绳,再怎么说现在也得逼这马停下来,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马儿被他拽得踉跄,猛然一甩,将他生生从马背上甩了下去,又自顾自地跑远。叶迟倒在雪地里,好在地面积雪厚重,这才没叫他受什么严重的伤,尽管身上还有轻微擦伤,但对修士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他以手撑地,缓缓站起,不出所料,什么也看不见。 他抬头望去,生长得格外繁盛的树木从小道两侧延伸生长,日光应当是透得进来,却穿不透这粘稠的雾。叶迟抬手一挥,这诡谲的雾竟是半分不散,仿佛生来就是一体似的,紧紧相连着。 出于修士的本能,叶迟也屏住了呼吸,鬼知道这个雾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效果。 他拍掉了膝盖与衣摆沾上的雪,试着用主办方派出的弓箭烟花射向天空,这是个求救信号。然而在这被云雾缭绕之地,他很难准确找到空旷的位置,如果弓箭射到树上,烟花燃炸,没准就成了大火。犹豫片刻,叶迟还是没有用这个法子,手里捏着箭,等着找个视野稍微辽阔些的地方再一试。 弓箭不行,那就文明些。他与鸦非语之间早早建立了通讯连结,只要不是相距太远,灵力负荷太大,基本都可以相互传音沟通。他阖上双眸,识海中轻唤:“师尊?” 他的声音散成回音,等了几分钟,鸦非语没有回应。 传音是直接传入人的识海之中,不存在听不见的可能性,而且鸦非语也没有已读不回的恶劣性子,叶迟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头稍紧,保险起见,又接连唤了几声:“师尊,听得见吗?” “师尊?” “师尊,徒儿好像遇到了麻烦。” 仍然没有回应。 这下情况可就不妙了啊……叶迟满脸菜色地重新睁眼,郁闷地切断了单方面传声。鸦非语对他的关心也算有目共睹,谁都清楚鸦非语不可能对叶迟置之不理,叶迟作为当事人就更是明白,如今就连最关心他的师傅都没有应声,就只有两种可能性而已。 第一,他出事,第二,鸦非语出事。 总之不管是哪种,如今都代表着他麻烦大了。 ……啧。叶迟头疼地撑住脑袋,眉头下意识蹙起。他不明白,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得来安生,结果一出师门又摊上了事,怎么每次不是他就是鸦非语?鸦非语也就罢了,作为全书第一大反派,原作小说当中无数个关键剧情点都与他息息相关,遇到事情正常,可他呢?一个穿书过来的普通人,名不见经传的小乞丐,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鸦非语的徒弟,为什么连他都不放过? 之前还都算是被鸦非语害的,这次鸦非语不在身边,那可就是实实在在冲着他来的了啊! 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 …… 鸦非语其实听到了。 可眼下的情况,对他而言并不容乐观,他听着脑海里叶迟焦急的声音,羽睫不忍地颤了一下。 他只能暂时假装没听见。 会场内一片寂静,那来历不明的紫雾蕴含着某种催眠的粉末,在场的修士又大多不带任何防备,呼吸间将这或许有害的气体吸入鼻腔,竟是全部陷入了深眠之中,要不是鸦非语此前早留了个心眼,屏去了呼吸,如今恐怕也要沦为这砧板上任人鱼肉的小白鼠了。 莫唤尘反应快,也同样和鸦非语做了一样的选择,他就比较惨了,原本就站在那儿,装睡就只能在冰冷的地上趴着,但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他巧妙地藏在了鸦非语的椅子下,如果要观察全局,这毫无疑问已经是个最好的位置了。更好的他也没得挑。 所有人都睡着了。 鸦非语顿感不妙。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混入这会场中央捣乱,来者身份为何?又出于怎样的动机做出这样的事? 联想到前些日子的遭遇,鸦非语总觉得这次来者恐怕也不怀好意。 当了一辈子刀尖舔血的反派,鸦非语的直觉有时候准确得堪称可怕。几乎是在脑海里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那紫雾骤然变得极其粘稠,其中夹杂的浓黑气体裹挟着令人不住胆寒的阴冷气息。鸦非语不由蹙了下眉,指尖缭绕的淡淡气息有些阴魂不散了,他不由颤了下指尖。 “灵山古剑就在这座山上?”一道嘶哑得听不出本音的声音说,听他说话的态度,来人似乎不止一个。 “我的记忆如果没错的话,就在这座山上。”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明显是一名少年,声音尚且青涩,却不稚嫩,应该是过了青春期的,鸦非语暗自思索。 “你的记忆?可靠么?”沙哑的声音嗤笑着说,“你还告诉我你的记忆里鸦非语会入魔,结果呢?” 少年被噎了一下,声音带着恼怒:“迟早的事!”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把少年怒气冲冲的话语放在心上,魔气陡然变得浓郁,鸦非语只觉心头一紧,他猜测应该是那两人使用了魔族术法,事到如今,血玉魔珠对他的影响已经不算特别大了,但留下的后遗症还是难免,他呼吸乱了一刹。 尽管只是那么转瞬即逝的瞬间,却还是难逃警惕的魔修灵敏异常的感官。 “有人没睡着。” 那沙哑的声音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语调轻佻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话语的内容却是叫鸦非语险些失了呼吸。一滴冷汗几乎控制不住地从他额角落下,不能被发现,起码绝对不能在这个关头被发现…… 会场里都是毫无防备的修士,如果在这种地方被发现,贸然与其出手有可能会误伤无辜的凡人,那些人都是魔修,鸦非语难保对方会不会在出手时顾及他人的存在,而他也不愿拿他人的性命去作这没有绝对胜算的赌注。 他只能强壮镇定,紧闭双眼,屏住呼吸。 在刚才无意间吸入空气的瞬间,他已经将那飘忽的雾气吸入了些许,哪怕并不多,他都觉得身体有些发软,使不上力,在这样的状态下,更是不能贸然出手。 那少年顿了一会,魔气骤然暴涨:“谁没睡?” 嗓音嘶哑的青年笑了:“这现场有这么多人,你觉得我有这么神通广大吗,小朋友?” 少年又不说话了,致命的寂静在这偌大会场中缓缓蔓延,那青年似也浑然不在意,见少年不说话了,又刻意放大了声音,并没有刻意说给谁听,而是毫无顾忌地将这话宣告给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位苏醒者。 “不过也无所谓,这么多人,反正到时候全杀了喂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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