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想过,想要害他的人,是他生活在锦鱼城的养父养母。 想起他们丑恶的嘴脸,鸦非语几乎就快要压不住自己内心涌上的那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心魔隐隐躁动,他不得不深呼吸,调转起浑身的灵力才勉强压制住躁动的思绪,但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狂跳,证明他的平静不过只是表现出来,以此欺骗自己的假象罢了。 他深刻地明白,逃不过的。 这是他命中的一道劫,是躲也躲不去的心魔。 入魔之后的每个夜晚,午夜梦回,他总是会出现在被摧毁得残破不堪的锦鱼城中间,来自冰系天灵根的灵力在已然贫瘠的土地里流转,告诉后来的世人:这里曾经被他破坏过。 不,不能再想。鸦非语阖上双眸,再一睁眼,残破的幻象就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幽静的小径,少男少女们小声打闹的声音提醒着他,这里是现实,而不是前世那个如深渊一般的噩梦。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望过去,正与叶迟对上目光,不偏不倚。少年似乎有心事,墨色的眸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云,却在与鸦非语对上目光时顿时消散,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乖巧开口:“师尊怎么了吗?” 鸦非语一怔,迅速把头转回去:“……无事。”未了又觉得这般回应有些太冷漠,补充道:“走路不要胡思乱想。” 叶迟古怪地顿了顿,“徒儿明白。” 反派是怎么知道他在想东西的?原作可没提到他会读心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叶迟晃晃脑袋,把最可怕的猜测抛出去,转而又想,大概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不过,鸦非语说这样的话,是在关心他吗? 叶迟愣住。抬头看去,鸦非语却已经转过了身,只留下那如月般颀长清冷的背影,没有人能够将他厚重的面纱扯下,一窥他真实的想法。 虽然有些可惜,但叶迟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较真。 …… 紧赶慢赶后,总算是赶在天彻底暗沉下来之前来到了锦鱼城。 曾经的锦鱼城也算是是一所热闹的小城,因接壤着南北两座大城邦,是凡人行商的必经之路之一,哪怕地貌稍微差些,偏僻了些,却也远远不算是什么无人的死城。 但自从被妖狐祸害之后,此处便少了诸多人烟。 能搬走的早就搬离了这里,连些东西也不敢剩下;实在不能搬的,就个个紧闭着窗门,对外界每一点风吹草动都敏锐至极。方一走入无人镇守的小城,叶迟便感到有不少视线汇聚在了自己身上,说不出是好意还是恶意,至少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许淼淼一行人中胆子最小,见状脸色都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岑道望了望四周,心下也凉了几分,喃喃自语一般说着:“妖狐竟如此之强悍?” “妖人殊途,人族自然无法理解妖族。”沈蓉的声音异常冷静,“妖族人大多嗜血好战,为了一己私欲毁灭人族城邦之事早已看过千回百回,真是可恨……” 大炮灰被这话唬得也萌生了些退意,颤抖着腿往后一退,却正踩到了某人的脚,一时不防,直接惊叫出来:“啊!!!” 声音在无人的城里回响,传来阵阵回音。 一行人猛地止了脚步。 被踩着了脚的二炮灰含泪看着他,逃过一劫的三炮灰尴尬得像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其余人也是多多少少朝他们隐晦地投来了鄙视的目光,叶迟瞥了一眼,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却发现鸦非语并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走。 他不是因为那个炮灰的尖叫声才停的。 于是叶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大概是他修为太低了,居然什么也没有看见。 对,什么也没有看见。 锦鱼城因为是许多人往来的城市,街道宽且长。 可眼下他们估摸着只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眼前的路却被一股诡异的迷雾吞噬掉了。 迷雾像是从黑暗中来,没有丝毫征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叶迟心下骇然,他下意识回过头去,来时路上居然变得空无一人。 在这种地方落单,不就等于死吗?! 他欲哭无泪地回头,一抹白影闯入他的视线,往常多少会有点避讳的身影此刻竟是那么让人心安。他不由贴得近了些,小心翼翼道:“师尊,他们都不见了……” “嗯。”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再次发生,鸦非语并不感到意外,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平静。他转过头去,银白的眸浸润在夜色之中,“抓住我的衣摆。以你的修为,一旦落单,就在劫难逃了。” 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叶迟一个激灵就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似乎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鸦非语:“……” 罢了,小孩子,让便让吧。
第五章 师尊总要护着人 空荡的街道上,似乎什么也没有。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带来利刃似的寒意,将身上的体温一点一点剐下来。叶迟下意识贴得离鸦非语更近了些,却被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阴凉劝退。 都差点忘了,大反派是冰系灵根,身上肯定是冷的。 鸦非语目标明确地走着。起初还能维持些耐心,但当他在同样的商铺前经过第十次时,他终忍不住地开口,“师尊,这里真的有出路吗?” 在他眼里,大反派只是一直在带着他无止境地走下去,他们就像被永远困囿在这个时空中一般,漫无目的地在找不到出口的地方轮回,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寻找那遥不可及的出路。 鸦非语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意识到反派或许还有自己的考量,并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可以理解的后,叶迟就相当识相地闭上了嘴,一遍遍跟着鸦非语轮回。 依稀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也在这个古怪的秘境之中轮回迷失了成百上千次,无数次濒临崩溃,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够久,但抬头一看,夜色未变,就连月亮也没有移动分毫。 不知道时间的流动,不清楚自己的方位。 这无疑是最折腾人的。 鸦非语回神。前世和今生不同,他已经可以隐约窥见这座空城其下的本质。 是被魔气浸透污染的城邦。 而非妖气。 妖魔在人族眼中同属一支,皆为作恶多端的不良之辈,但使用的力量有所区别,凡人可能辨别不出来,但在高阶修士眼中,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好在这辈子他有所防备,在出发之前取了一张清心符在身上,才没被躁动的心魔烦扰。此番带着叶迟一遍遍轮回,就是为了寻找妖气最浓厚的地方——那里同时也是整个幻境最薄弱的一处,只要击碎这里,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道长请留步。” 一道刻意夹着嗓子发出的甜腻女音从身后传来,叶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要回头看看是何方妖邪,却突然被鸦非语摁住了肩膀。 “不要看,闭眼。” 那声音冷冷的,驱散了叶迟脑海里繁杂的思绪。 “哎呀,道长可真是冷漠,居然看也不看奴家一眼。”腻得人发慌的脂粉香气从身侧飘来,甚至口腔内似乎都隐约带了点甜,像某种廉价的糖果。叶迟扒紧了鸦非语,后者银白的眸微垂,望向叶迟身旁的妖邪。 “不知你大费周章前来专程将我等困在此处,是有何企图。”鸦非语冷冷道,“不必同我在这假惺惺,司空月。” “哎呀,果然不管是怎样的拟态,都骗不过天雪长老的法眼。”司空月意有所指地开口,声音带着恶劣的笑意,身上那股甜香也变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气息,鸦非语眉头微颦,神色前所未有地冷。 默默听着他们隐约带着火药味的对话,叶迟心下一惊。 司空月这号人物,叶迟是断不会忘的。虽然此人盒饭领得早,但布下锦鱼城一局,将孤身一人的鸦非语引入局中的幕后黑手,正是她。 叶迟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去看鸦非语的神色。二人之间的对手戏原作中并没有多少描写,但从鸦非语那寥寥无几的回忆描写之中也看得出来,肯定极有看头,在穿书之前他还遗憾作者没把这部分给写出来,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就在现场,两位主人公当着他的面争论起来。 鸦非语一拂袖,出于本能地将叶迟护在身后。这个举动不大,但落在司空月眼里就变了味,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展颜笑起来:“这是你的徒弟?” 闻言,鸦非语目光更冷,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四个字: “与你无关。” 任谁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惹到这尊大佛,司空月本意也并非和他打起来,见状只是见好就收,随意摆弄着手里做工精致的小折扇,将半张脸欲盖弥彰地掩在扇面后,黑白分明的眸带着不明的恶劣之意,“哈哈哈哈……天雪长老不必如此紧张,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对你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徒弟出手,放轻松放轻松~” 不对他出手,那就是对鸦非语出手了? 叶迟眸光一闪,心中隐有怒意,却不好发作。 早在看原作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悲情的反派心生怜悯,连带着好感也比其他角色高些,他也不是什么特别容易共情的人,可对于司空月,那是着实谈不上个喜欢。 “那阁下究竟有何贵干?”鸦非语的声音霜雪般寒冷,“若是有求于本座,那请回吧,本座没有与魔修同流合污的兴趣。” “真是如传说中一般的孤高自负啊,鸦非语。”司空月眸中明晃晃地掠过恨意,笑容冷僵,更多的是嘲讽之意,攥住扇柄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若是你这般的人失去了修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本钱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恶心人的嘴脸!” 果然是这样的发展! 寒意迅速往一个方位凝聚,哪怕叶迟修为不高,也能察觉得到这明显的波动,他不敢犹豫,紧紧抓住鸦非语的手,说:“师尊!” 这一声将鸦非语濒临溃散的理智拉回。 他原本还打算将这个不知好歹的魔修斩于剑下,以他的实力,这并不困难,但此刻,他身边还带了个叶迟。 而且……其他的弟子们,或许也正身处于幻境之中。 贸然行动可能会带来无可逆转的危险。他咬紧下唇,直至口腔中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铁锈味,这才勉强维持一线清明,他一转手腕,冰蓝的灵力在他掌心汇聚,随后打在了叶迟心口。 不痛,凉凉的,很温和。 鸦非语不咸不淡地瞥向他,食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瞬间,强大的灵力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就好像他在一夜之间达到了和鸦非语一样的境界,就连枯叶落地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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