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处圆心的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男子作寻常书生打扮、神情闪躲,女子则是一身不同寻常的艳丽服饰、怒气冲天。 “你个乌龟王八蛋,骗身骗心就算了,你居然敢骗老娘的钱!今天不把钱还回来,老娘替你满馥城扬名!”女子横眉立目,气势汹汹。 男子脸色很难看,又难堪又带着没底气的怒气:“你、你不要撒泼……” “撒泼?哦,骗老娘钱的时候说人家是撒娇,现在被拆穿了就说人家是撒泼啦,郎君你好个脏心烂肺啊!”女子冷笑道。 兰微霜他们的马车被堵住了,正好停下来听了一耳朵。 兰微霜不禁撩起了车帘往外看。 见状,谢淮清低声吩咐外面赶车的下属,去打听清楚来龙去脉。 吃瓜群众异常热心、大方分享,下属很快回来复命:“那女子是风月楼的妓子,书生男子是个秀才,秀才与妓子相好、骗人身心不给银钱不止,还借口家中老母病重、自己读书也要笔墨钱,从那妓子手中骗钱,秀才承诺考中举人后就给妓子赎身、娶她进门。” “妓子起初信了,今日方知那秀才家中没有病重老母,只有日日以泪洗面的发妻和成双的儿女,而妓子给的钱都让秀才拿去与人交际喝酒了。” “妓子便趁着白日有空,找到秀才讨要说法。那秀才慌不择路,直接跑进了万书阁里,本以为妓子会敬畏万书阁这种地方不敢进,没想到妓子说着‘万书阁牌子上写了,谁都能进’,追进了万书阁里。” “万书阁的确是谁都能进,但需得本分安静,这二人在里面争执吵闹,谢大人便让人把他们都请出了门,也没赶远,只要不在万书阁里面就行。本来他们在门口继续吵,是有些扰人的,但里外的人都有些好事、不嫌吵闹,还在秀才以袖挡面想要离开时,帮着妓子拦了人,这才堵在了这里。” 人群中心的妓子和秀才仍在争执。 秀才大概是因为丢尽了脸面、整张脸涨得通红,突然恶声恶气地说:“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个青楼娼妓,得我这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垂怜,已经是你的幸事!逢场作戏哄哄你还当真了,我一个有大好前程的秀才、读书人,就算没有娶妻生子,你也不配嫁给我!不知羞耻的娼妓!” 围观的人群里有声音附和说:“也是啊,这一个秀才,一个青楼女人……” 妓子呸了一声:“是什么是!秀才老爷了不起啊,了不起你来我风月楼连吃喝带睡人的倒是给钱啊!不但不给钱,还骗老娘压箱底的赎身钱,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读圣贤书的?乌龟王八蛋你听着,老娘以前眼瞎,信了你的鬼话,骗身骗心的账算不明白,但你从老娘手里骗去的钱,非得给我还回来不可!” 围观的人群里又有声音说:“骗青楼女人的钱,这秀才不要脸哟……” 秀才咬牙,干脆当众反口了:“怎么算骗了?哪里算骗了?我说过等我考上举人就给你赎身娶你进门,我又没打算赖账!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娶妻生子了?不过是没有主动告诉你罢了,何时骗过你?你这般恨我,难道以为我原先承诺你的,是要娶你做正妻?你个娼妓,能从良做妾就不错了!” “你犯不着跟我扯东扯西,分明是你骗我,这会儿却来怪我心气高,你没资格!还钱!”妓子切齿痛心。 人群外的马车里。 兰微霜不禁冷讽了句:“读书人的事,怎么叫骗呢。” 然后他看向谢淮清,吩咐道:“谢将军,回头查下这个秀才的名讳,革了他的功名、禁其再考试。继续回宫吧。” 谢淮清没有多言,颔首应道:“是。” 马车虽然被前面的人群堵着了,但并不严重,喊一声便能叫前面的人移步让出路来,顺利通行过去了。 …… 翌日上午。 谢淮清再度入宫,跟兰微霜说了两件事。 一是昨天万书阁前嚣张的那个书生,已经被革去了秀才功名。 ——兰微霜吩咐干的这件事,在系统那里被判定为了一次暴君行为打卡。 科举考试中,秀才看似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功名,但真考起来,也很难了。 相比之下,一个身份低微的青楼女子被骗了一场,顶多算是民间纠纷,告官的用处都不大,若是遇到“讲究”些的官,不仅不会责备秀才,还会治青楼女子一个冲撞有功名在身之人的罪过。 兰微霜因为个人喜恶,一句话革了秀才的功名还不许他再考、断绝了一个书生的前程,自然算作“暴君”。 他暴得很愉快。 这是第一件事,说完之后,谢淮清接着说起:“陛下,放在乌金院门外的自行车,被人开了万两黄金的价。这价码已然很高,臣觉得很难再有人为了未曾见过、也不会使用的一辆车驾开出更高的价钱,所以擅自做主,已经将它卖掉了。” 兰微霜有点意料之外:“这么快,竟有人开这么高的价?” 谢淮清颔首:“这万两黄金和此前乌金院蜂窝煤生意的盈利一起,如今都放在乌金院的库房里锁着,库房已经快要满了,陛下仍然不取回宫中吗?” 兰微霜视钱财如粪土、气定神闲地说:“没事,继续放着吧。” 反正他在大夏的时候不会缺钱花。系统这边,把那些钱登记为完成任务后可以带去新世界的硬通货时,只需要核实事实存在就行,不用存入实物,很方便。 谢淮清倒是更加看不懂兰微霜的用意了,不过他没有多问,只道:“是。” 两件正事说完了,谢淮清正想逾越地问下兰微霜今日要不要出宫,承恩殿外守着的大太监九思突然高声通传:“陛下,翰林院编撰俞飞声大人求见!” 俞飞声这个翰林院编撰只是从六品的官,没有皇帝宣召,他本来没有资格主动面圣,这次是“特事特办”——俞飞声见了丞相谢照古,说有稀奇的贵重之物想要进献给陛下。 谢照古一看,的确挺稀奇,听说了来历和价钱,琢磨着便帮了俞飞声这一把——正好,通过俞飞声面圣献宝,可以再了解了解陛下如今的行事偏向。 端看俞飞声献宝之后,陛下接不接、是赏是罚还是无动于衷,最坏的结果么……陛下已经许久没有砍人脑袋了,俞飞声运气不要太坏的话,丧命该是不至于的。 而且反正是俞飞声主动求过来的。 兰微霜听到俞飞声要献宝,回想起昨日在涉江楼旁观过的那场差点叫出十六万两的镇纸拍卖,突然一顿。 没有马上回应九思的通传,兰微霜抬眸看向谢淮清。 谢淮清熟稔道:“臣回避一下?” 兰微霜眨了下眼:“买下自行车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不会这么巧,正好是俞飞声吧? 谢淮清理解到了兰微霜的意思,微微一顿:“臣不知。臣的下属只说,是个穿着富贵但只是管家的人带着小厮搬来的金子,钱货两讫。” 两人都沉默几息,然后兰微霜一摆手:“罢了,等下看看就知道了,你先回避一下吧。” 谢淮清便再度藏到了承恩殿内的屏风之后。 俞飞声很快带着要献上的宝物过来。 一看被抬进来的东西,兰微霜和屏风后的谢淮清都哑然了。 ——当真是兰微霜那辆自行车。 它以带给了兰微霜万两黄金的方式,再度回到了兰微霜眼前。 俞飞声行礼之后,介绍道:“此物名叫自行车,乃是城中最初创办制出蜂窝煤的乌金院东家、一位名叫何妨的商人,出海自海外带回,据说只要平衡得当,人可以自己骑着它行驶,如同马车一般,但更加轻便。陛下万金之躯,自是马车更为舒适、何须亲自动手,臣献上此物,仅因为它乃罕见之物、制作精良,工艺非同一般,想博陛下一乐。” 兰微霜沉默片刻,在俞飞声心里开始打鼓时,突然问他:“这般稀罕,俞卿花了多少银钱?” 俞飞声作揖道:“臣家中薄有资产,并未花多少。” 兰微霜沉默地看着他。 薄有资产,等于富可敌国是吧。 俞飞声虽然家里有钱,但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知道万两黄金并非小数目,所以有意没有说明具体价码,不希望陛下的注意力放到钱财而非献宝上。 但陛下一沉默,俞飞声就不禁揣测,是不是他自作聪明了? 贸然入宫献宝本就是冒险之举,还自作聪明地迂回……俞飞声作揖更深,赶在兰微霜开口之前主动补充道:“此物罕见难得,那何商人出海来回也饱受风险,故花了万两金子。” 兰微霜想,他的确受了点风险,毕竟抽奖能抽出来个什么,很有不确定性,这自行车就是这般风险下得到的……嗯,饱受风险。 “俞卿平身吧。”兰微霜见俞飞声都快九十度俯身了,这才想起来忘了免礼。 俞飞声松了口气,站直了。 兰微霜想了想,又说:“俞卿特意入宫献宝,心意难得,可有什么想要朕赏赐的?” 兰微霜敢问,俞飞声还真敢提。 而且提得毫不犹豫:“臣想求陛下赐婚!” 兰微霜:“……” 这献上贵重之物再求人办事的路数,怎么有点熟悉呢……贿赂到皇帝头上来了! 今科状元郎不愧是敢在翰林院拉着相好光天化日厮混的人物。 “你想求谁和谁的赐婚?”兰微霜好整以暇地问。 俞飞声觉得,陛下这语气听起来,能办! 于是他更加大胆:“陛下,臣与御田郎慕笛玉情投意合,您……此前也已知晓,臣想求陛下赐的便是这桩婚,还望陛下成全!”
第24章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 但看到俞飞声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兰微霜还是感觉被噎了噎。 “你们二人皆是男子。”兰微霜好整以暇地说。 俞飞声:“是。” 兰微霜又说:“皆在朝为官。” 俞飞声:“是。” 兰微霜笑了下,又跟唠家常瞎打听似的问:“可见过彼此亲眷了?双亲都认可了?” 这个问题让俞飞声顿了下, 然后如实回道:“不敢欺瞒陛下, 并未见过双亲。” “笛玉家在南边桂城, 平日与家中只能书信往来,见面不易。臣虽是馥城人,但家中……本来并未告诉家里人, 但前些时日双亲欲为臣相看亲事, 昨日更是直接把媒人请到了家中。” “昨日臣二人街上闲游, 不巧碰上了臣家中出门采买的仆人, 不由分说催臣回家见媒人、又说什么臣要成亲了家中有喜事真好,让笛玉生了误会。” 兰微霜挑了下眉:“于是你今日便来求赐婚了?” 俞飞声回道:“……不仅因为这个误会。这误会, 臣与笛玉解释清楚了, 他并未生气, 却也生了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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